第6章大山奴之殇下

站在王庭前,大山奴又是大光其火。

虽然已经在重建,但是,以前美轮美奂的王庭荡然无存,剩下的都是待修的残垣断壁。

大山奴本想将乌伦的灵柩停放在王庭里,看来无法实现了,他命令在一个大帐里放置蛮族先祖牌位,点上长明灯,命巫师跳唤神舞蹈召唤神灵,保佑蛮族。

乌伦的灵柩就停放在大帐里,在祖宗牌位前停放三日。

大山奴视察了乌伦的墓地,他觉得建的不够好,要工匠们提高品级,继续建造。

大山奴对大儿子乌伦的死反应如此强烈,跟他的心境变化有很大关系,按照他以前的性格,什么亲情友情反面正面的,都必须服从于他征服世界的终极理想,天下九域最好都在他的卵翼之下,吞天雄心,不是朔漠能装得下,尽管朔漠已经十分广大了。

但是,自从大山奴被天钺所伤,失去一条胳膊之后,他的万丈雄心倏然泯灭了大半,他从这件事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可能意外终结,以前他不认为自己会死,死都是别人的事,天钺的一次飞杀,让大山奴对人生颇有醒悟。

尽管后来得知老对手,北地国国王杰察被他的一支毒箭夺去了性命这个喜讯,大山奴也高兴不起来。

就像军师朝逢说的,死了一个杰察,北地国还有新的国王,他们失去天钺还会有新的神器出现,因为他们那里能人太多,防不胜防,有人制造一个天钺出来,就有人能制造出别的神器。

朝逢的话,几乎熄灭了大山奴曾经征服天下九域的雄心,太难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比他厉害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许之前的所谓雄心,都是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的结果。

顾盼自雄,多半是对世界的认知不够造成的。

两天时间,乌伦的墓地就改建完成了,白色的半包围的围墙,金顶的白塔,上好的石料砌筑的墓穴。

这样一搞,乌伦的墓地明显比旁边的大野支的墓豪华,档次高出不少。

为此有人提出异议,大山奴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命人整修大野支的墓地,要搞得和乌伦的墓地一样豪华气派。

在大野支墓和乌伦的墓之间留出了一块空地,不言而喻,这块地是留给大山奴的。

那一天,视察完乌伦墓地的改建之后,大山奴站在这块空地上,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此生大山奴,从小到大,都是雄心万丈,不可阻挡,以做天下之主自居的。

站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他看到了一个事实,无论你如何折腾,即使做了天下之主,你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静静地躺在这里,和周围的山树土石长相厮守,再也没法闪耀光彩,这就是人生的必然结局吧。

想到这些,第一次,大山奴感觉心灰意冷,少年的热血澎湃,陡然止息,就像一下子参透了某件事物的本质,引起了内心的巨变。

这个过程,有可能就是所谓的顿悟,也可能不是顿悟,只是改变了部分看法。

近几天,大山奴都是到凌晨才睡觉,心里的事太多,入睡困难。

这天深夜,大帐外一阵喧哗,大山奴睁开疲倦的眼睛,奇怪地盯住大帐门口。

带着一股寒意,一个黑影撞进来,随后是两个护卫跟进来。

大山奴定睛一看,进来的是二儿子贝伦,大山奴困倦的眼睛猛然有了光泽,他抬起剩下的那条胳膊,看见这个高大壮实的儿子,多少能补偿他心里的悲伤失落。

贝伦俯身和大山奴抱在一起。

大山奴用右手掌拍打着乌伦坚实的后背,贝伦流下了眼泪,父子二人似乎因为大儿子的死,更加贴近了。

以前大山奴是不屑于跟孩子们有亲昵举动的,他的每一次出现都是高高在上的,似乎他不需要任何亲情。

大山奴和二儿子之间是有隔阂的,一个就是大山奴不待见贝伦的生母,贝伦的生母是婢女出身,地位卑贱,大山奴不愿意承认他跟这样一个女人生过孩子,所以他想让她尽量避开公众的视野,把她塞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逐渐长大的贝伦,目睹母亲的处境,心中不免生出恨意,他知道造成母亲的悲惨处境的人,就是他爹大山奴,所以他总是无法靠近大山奴,也无法真心的去爱这样一个爹。

这个隔阂在贝伦十四岁时,因为一件事加深了。

那时,一个部落首领向大山奴贡献了两匹宝马,这两匹马据说出自朔漠西部,很僻远的地方,号称宝马良驹,甚至好过西高原国出产的黑白神骏,这种马数量不多,加上本身体格大而优美,步态优雅,聪明易驯服,深得游牧民族的喜爱。

这两匹靓丽的白色骏马,一匹当然做了大山奴的坐骑,另一匹马,大山奴有意给当时两个有骑驭能力的儿子,乌伦或贝伦,大山奴让他们二人竞争。

按说,这匹宝马你如果想给谁,不必弄得这么复杂,但是大山奴偏偏想做出一个公允的姿态,让两个儿子竞争。

竞争的内容就是骑射,两个人分别骑着这匹宝马,在部落的赛马场里跑一圈,跑的过程中要用弓箭射路上的三个标靶,以跑得快慢和射中标靶的成绩论输赢。

乌伦首先上马,起步非常快,这马的高度像雪灵兽,但雪灵兽没这么快这么灵活,乌伦飞速冲过第一个直道,弯弓搭箭,标靶渐近。此时马场上刮过一阵风,这阵风飞旋而过,无论的前两个标靶都没有射中,第三个靶子命中了。

乌伦一到终点,就抱怨那一阵风影响了自己的成绩。

其实不用他说,在场的大家都看到了,那阵风刮来,没人能射中目标,大山奴表示认可乌伦的说法。

贝伦比赛时,没有风,他跑的很顺利,他射中了两个标靶,跑的速度也更快一些。

比赛结束,显然是贝伦赢得了宝马,但是大山奴宣布,因为风的影响,这次比赛不做数了,至于以后是否择日再赛,也没明说。

这样的处理,本来已经让贝伦心中不服,更要命的是,数日后,大山奴将宝马送给了乌伦,引得贝伦心中愤恨。

今晚的重聚,父子俩似乎消除了隔阂,大山奴第一次觉得二儿子贴心。

长案上是宰杀的牛羊等牺牲,巫师们光着脚在跳一种送别灵魂的舞蹈,巫师们手里的鼓敲击出让人不安的节奏,据说听到这种鼓声,死者的灵魂就安息了,他可以去到美好的地方了。

乌伦的乌木棺材被放入墓穴,大山奴带头填土,乌伦的生母再一次嚎啕大哭,这哭声如此悲戚,竟然让大山奴也流下两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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