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习惯别人伺候穿衣和梳妆的孙曦苑，动作再利索，把整个人打点好的时候，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夏玉果真是最了解她的，那件深紫色地旗袍既显端庄大气，环绕盘扣而饰，衣角的白牡丹又淡淡地带出了她恰到好处，撩人却不庸俗的女人味。
曦苑匆匆地出门赶去主厅的酒席区。略微紧身的旗袍让她走起路来不是很自在，精致的小洋鞋踏在齐整的水泥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咯咯咯”声。
孙家的宅邸很大，即使从小在这里长大，但在国外的几年，家里又拓地重翻新了好几次，多出了那么多交错条条的小道都快把把孙曦苑绕晕了。
刚才被夏玉吓了一跳后，也有可能是吓人鬼怪带来的心理作用，她一直有惴惴不安的怪异感，脚步加快了起来，好不容易拐了廊角就能看见主厅了，喧闹的人声也越来越近......
“哎。”孙曦苑一头撞到了拐角迎面而来的人，本来就快的脚步带来不小反作用力，让她退了一大步，只见对面的人赶紧出手拉住她的手，护住了她向下的力。
待曦苑稍稍站稳，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只感觉到浑身被一阵彻骨的寒意贯穿，就像深冬里冰冻的湖水一样，即使在这种大冷天里都显得特别突兀，而这冷意来源便是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是个低沉的男人声。
孙曦苑抬头看去，面前站着一位高大的男人，穿着一套讲究的灰色条纹西服，剑眉深目，鼻梁笔挺，只不过脸色惨白，配合着情绪不多的神情，难免让人心生惧意。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是我着急没看路。”对方看她无碍，便松开了手。
父亲因生意交友甚广，有忘年之交也不足为奇，但这人看起来不过才二十来岁，也不像是父亲那种老派作风路线......曦苑心里想着。
“你好，我叫晏子毓，家父受了孙老爷今日的酒席邀请，只不过他昨日旧疾复发，近来只能卧床修养，便让我过来代礼。方才在酒席那里坐着有些无聊，打算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对方大概是看出了曦苑地疑惑，先行自我介绍一番。
“你好，我叫孙曦苑。”曦苑顺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
“原来是孙小姐啊，我这下可出丑出到主人面前了，您切莫要怪我在府上乱闯才好。”孙家只有一个大小姐，宴会邀请函上明晃晃的，“爱女孙曦苑”，也写得清楚。晏子毓自然是能认出来她，语气里有些许懊恼。
“没事的。我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曦苑摆了摆手，向面前的人伸出友好的手，男人的手附上孙曦苑的时候，那股冰冷再次袭来。
她心里暗想，入冬后的锦城虽然冷，但这几天气温都有略微回升，不至于会把人冻成这副模样吧。
“我现在要过去我父亲那边，您要一起吗？”孙曦苑低头理了理刚才小冲撞而起皱的衣面，问道。
“好。”晏子毓回答。
说着两人便并肩走向主厅，透过走廊的灯笼烛光，孙曦苑细看身边的晏子毓，发现他除了皮肤煞白，显得有些虚弱外。此人实在长得英俊，特别是那深邃的眉目，眼神锋利，让人一目难忘。
就像她在英国博物馆里，看到的那些被精雕细琢的雕像一般，在白种人群里也是能令人侧目的长相。
“锦城入冬后的温度就是孩子脸，一会一个样，晏先生应该要及时添衣才是。刚才发现你的手凉得吓人，待会赶紧去大厅的火炉旁坐会，去去寒吧。”孙曦苑走在前一步说着，却没能知道身后人闻言后，看着的表情，牵起了一边的嘴角，带着恍惚而嘲讽的样子。
见到他没有回应自己，孙曦苑便往后看去，晏子毓已经换回了刚才那副的样子，速度之快，孙曦苑也没有觉察什么异样。
“谢谢你的好意。孙小姐。不过鄙人天生就是捂不热的体质，无论四季冷热都是如此，我也已经习惯了。”
曦苑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虽是关心，但怕是多少有点冒犯到晏子毓，便不再开口，俩人沉默无言向大厅走去。
孙府的所有灯笼都被点上了，一路过去都是红艳艳，走廊外头是飘飘的毛毛雪，落在
地上，无声无息地铺了白白一层。
宴席已经开始了，孙老爷大概是把锦城上层圈子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涌动。曦苑他们抵达正厅的时候，瞬间就被这股人烟气包裹住了。
想来她心头便划过一丝酸涩，这样的人烟气实在是太久违了，国外那几年，交好的外国人也不多，洋人也没有过中国节日的习惯，所以每当除夕、中秋的这种日子，她都分外怀念家里的这种人烟气。
她穿过人群的时候，被人拉住叫停了好几次，都是许久未见面的亲朋好友，好不容易都一一招呼完了，走到正厅中央的父母身边时，对方正和客人高谈阔论呢，并没有注意到她。
“爹……爹！！”孙曦苑在背后唤了好几声，孙元英才长哎一声，缓缓转过身来。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孙元英约莫肚子里已经下了不少的酒了，脸上染了红晕，嘴上还是乐呵呵的。
“小曦，你终于来啦。怎么这么慢呢？没礼貌，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林伯父，是北军派来锦城驻地统帅。”孙元英左手拍拍孙曦苑的肩膀，拿着长烟枪的右手朝一旁的人点了点。
“林伯父好！”孙曦苑向着眼前穿着军装，威风堂堂的长者礼貌地打着招呼，往左看，还注意到长者的一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和她年纪相仿，眉目如星的俊朗男子。
“曦苑呀，你留洋没回家的时候，林伯父可是听着你爹，天天在我耳边夸着他女儿有多漂亮多聪明的，林伯父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今天终于是见着你了，你父亲真没占着是自己的女儿就海口乱说，你果真是如他所言那般出众。”这话虽然固有客套的成分在里面，但也不过分，孙曦苑自小就伶俐可人，长大后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出落得更加好看了。
“不，是您谬赞了。”夸自己的话，听来总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孙曦苑脸薄，只能连声否认。
“好！孙老弟，你这女儿好呀，漂亮灵气，还不骄不躁的。”林寅上下打量着孙曦苑，好像在观察着什么，最后满意得不住拍了个手。
“对了，认识一下，这是我的犬子，林廷。他前年刚从法国回来，你们这些留过洋的共同话题肯定不少，没事可以多聊聊，平日也可以约出来喝喝茶。”林寅把一旁一直沉默的男人推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不禁抬高，眼神还不住往孙元英那边瞟，好像俩人在合谋什么。
孙曦苑顿时了然，这个林廷便是今天宴席的重点，父亲给她挑的，不，应该是给他自己挑的乘龙快婿。
“你好，我叫孙曦苑。”短短不过半个时辰，这已经是已经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孙曦苑突然想起，方才那个晏先生不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么？自己一时忙于招呼客人，忘记去看他，现在用余光往自己的身后瞥，早已空无一人，晏子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开了。
“来我们先落座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