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雪地惨案

茶馆里人不算少,这个时间段还能抽空出来喝闲茶的,都是些官爷或者小地主什么的,一天开头先来茶馆泡壶茶,跟邻桌相熟或者不认识的人侃天侃地,扯点牛皮。

临近中午去路口的万花楼吃饭,下午去抽大烟,晚上过一下卿烟阁,最后再不省人事地被家里差过来的仆人抬回去,这一天就算圆满了。

来回讲了几句,去学校任职的事情就定下来了。曦苑的国文向来不错,又有几年英国留学经历,她在两个任课老师的选项中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英文老师。

曦苑觉得在锦城里排,国文比自己好的人海了去,但不是户户人家都有钱和资本去留洋读书。当英文老师可以把她这几年在国外的所学所得异国见闻和语言能力交给学生,不防是个最好的选择。

最快下礼拜一就能去上班了。一开始曹校长还怕曦苑嫌弃工薪少,但是曦苑想去教书,哪里是图这几个钱。曹光熠听着曦苑的回答满意极了,连连点头。

“三小姐的身子可恢复了?”曦苑见校长杯中的茶水已空,便提壶又冲了一泡茶水补上。

“现在彻底好了,就是落下个怕冷的毛病。”曹光熠的语气里充满疼惜。曦苑想,更让人意难平的就是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自己向警署问了好几次,回答都是案件努力侦查中,请他耐心等待,稍安勿躁,言外之意便是还没有突破进展。

“三小姐还年轻,多多补补,身子骨能养回去的。”曦苑迟疑了一会问道。“对了,您知道那天和我时去看曹小姐的,那位晏先生是做什么的吗?”

“他呀,是小敏在美国的时候认识的同学,好像是很小的时候便随父母漂洋过海到美国定居,学医的青年才俊。只不过毕业后没当医生也没找什么正职,喜欢在全世界跑来跑去的。听说这次来中国也是来旅游的,前阵子在街上逛着,刚好被小敏认出来了。”

“到底是咱们自己人的根脉,这个晏子毓不像洋番街上那些眼睛长上的冷血洋人那般傲慢无礼。热心肠得很,这段时间小敏出事修养,他不仅登门拜访,还送了好多西洋的药丸过来。”

曦苑眼前又浮现晏子毓那双锋利而又看不透的眼睛,紧了紧手中茶杯。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点点小骚动,惹得茶馆里的客人纷纷探头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曦苑他们茶桌的位置恰好在门边,所以对街上的情况一览无余。她瞧了过去,原来不过是警察办案,再定睛细看,就瞧见了为首的林廷。他穿着一件小马甲,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黑大衣,脸上是曦苑从没见过的严肃。

昨天,曦苑在锦绣华庭发现莫名失踪后,可把林廷急坏了,先是赶紧把双胞胎妹妹找到。三人在花园里找了一圈,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回去孙府问问曦苑是否已经先行回去了。

幸好,三人刚一出锦绣华庭,就遇见了被晏子毓抓走后,匆匆赶回来的曦苑。林廷询问起为何突然消失了的原由,她只能编了个拙劣的借口。人群把他们冲散后,她也在到处找林廷,可惜没找到,才在花园门口“守株待兔”。

“听我家管家说,今天早,城河里淹了个女人,想必是为这事来的。”曹光熠说道。

“又出事了?”

“是,小苑你待会早些回去,可别贪玩。这些个挨千刀的,还专挑女人下手,我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曹光熠想到曹敏,情绪就激动了起来,说到最后气都有些顺不上来,布满老年斑的沧桑大手握成拳头,泄愤似的锤着茶桌面。

既然如此,自己不太好过去和林廷打招呼,耽误人家办案子。曦苑心想。

“您千万别上头,气着自己最无益了。我们要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曦苑皱着眉头,轻轻拍了拍校长的背,安慰他说着。

面馆门口,林廷他们赶过来,正是早饭人潮刚退去的时候,馆内人零星几个。他们快速在面馆里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顺平。一行人走到账台前,敲了敲算账台。“小二。”

好一会儿,台里坐的人才出声。“吃什么?素面还是荤面?”小二大概是得了空在偷懒,头也不抬,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不耐烦地只顾翻着手中的账本。

“荤面!再不把背挺直说话,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肉下了配面条!”张鸿是个暴脾气,一把掏出警局的牌,用力地甩在台子上。

小二被声响吓了一跳,定神看懂了牌上的字,赶紧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走出了算账台,脸上布满了狗腿似的恭维笑容。“抱歉了,几位爷,我有眼不识泰山,什么风把您们吹来了。”

林廷虽然也看不惯小二的两幅姿态,但还是伸手挡了挡张鸿的身子,示意他收住点火气味。

“警察查案,问你些事。”

“明白,明白,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我问你,早上可有一个穿着蓝大褂,右耳缺一角的男人来这吃面。”林廷只在停尸房门口匆匆瞥见过一次顺平,只记得他粗略的长相和衣着,不过刚才那个小长工告诉他,顺平最大的特点就是小时候被老鼠咬去一块残缺右耳。

“哦!我知道您说的是哪个了,顺平嘛。方才也有个探员来问呢!他几乎天天赶早过来吃面,每次也只点一个素面。不过,偏偏今天就没来,我还纳闷呢。”小二马上反应过来说道。

没来吃面,又不去干活,这对按活时算工钱的长工,实在太反常了。

“怎么,他犯什么事了?”小二凑到张鸿耳边,小声地问着。

“瞎打听什么,你管得着吗?”张鸿吼着,也怪不得他这么凶。这行肆的人多眼杂,被人拿去当谈资还好,最怕的就是打草惊蛇。

林廷刚领着他们走出面馆,之前那个被派去寻顺平的探员刚好折回来,跟他们碰上了。

“你上哪去了?不是叫你来找人吗?”张鸿对着探员说。

“我在面馆里没寻到人。想着沿棺材铺出来的街上打听打听,碰碰运气。早上确实有人看见顺平从棺材铺出来,唯唯诺诺地往长宁街走去。依着那些人零零碎碎的线索,我寻到了前面一条巷子里就断了,那是条死胡同走不通。这不,我就打算回去给您汇报了。”探员把他目前的进展一一跟林廷说了。

“死胡同?在哪里,你领我去看看”林廷说。

“好。”

探员领着他们往死胡同的方向走去,一行人长宁上街走了一会,便拐进一条窄巷里,巷子旁都是一些宅邸。

巷里头弯弯绕绕的,越往里走,就越荒凉,最后连石砖路也没修了,只剩下难走的沙土路,巷子的尽头如探员所说,是一堵泥墙。

“就到这了,没路走了。”探员说。

林廷环顾着四周,破旧不堪,除了枯树枯草,几处被人废弃闲置的拉车、破篮子,便再没有别的修饰。

地上露出的黑黄土,盖着不整齐的雪衣。忽的,林廷眼睛一眯,瞧见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往前走了几步,蹲了下去,摘下御寒的皮革手套。

“头,怎么了?”张鸿问着。

他单手捧起一堆土,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哼……”果真是他脑海里猜想的那东西没有错。

“你们来闻闻。”林廷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走到一遍。

张鸿和几个探员都一一凑了过去,先后拿了些土,放在鼻前嗅。

“是血味。”几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

林廷掏出手帕,沾了沾干净的雪水,擦了擦手。

“我怕着这顺平,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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