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求你别再出现

金油油的面皮,缀着绵绵奶油或者脆响芝麻,想象着入口的蓬松清香。曦苑站在门前犹豫不决,脑子着实想吃,肚子却已经顶到了喉咙口。

‘现在真的吃不下了,下次再来享口福吧。’她把手从面包铺子橱窗上撤下来,暗暗记下了店铺的名字,走回到了晏子毓的身边。

“怎么不进去?你不是最爱朱古力味的玩意么?”晏子毓见她半途折返,疑惑发问。

“不行了,太撑了,下次再来吃。”曦苑一边摆摆手,一边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肚皮。

曦苑走没两步又停住,突然皱起眉头朝晏子毓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朱古力?我有跟你说过吗?”

“……”话一出口,晏子毓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在曦苑面前会彻底卸下自己的所有防备,如此便总会犯错。

不过还没等他想着怎么扯开话题,曦苑的注意力就被身边经过的两个妇人的对话吸引住了,晏子毓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你今天有市政府那边过吗?”挎着菜篮子的妇人说。

“没呀,怎么了?”

“有人举着红字布条鸣冤,被赶出来后,跪在那一个上午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年岁不好,世道一乱,市政府门前跪过的人还少吗?”

“按着旁人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可今天跪那的可是梅园的名角李佩云啊。你猜猜她冲着谁去的?”

“别卖关子啦。”

“城东的林家。瞧着好可怜的,她就穿着一身披麻白衣,赤手空拳想强闯进市政厅大楼去,还被守门的士兵直接从门槛上踹倒滚下石阶去了。”

“嚯,她莫不是昏了头吧?就林家那树大根深的家世背景,一个唱戏的怕不是以卵击石哦。再者说,我听人说李佩云不是跟林家大少处着呢么?怎么就斗起来了哟。”

“谁知道呢!有钱人家的事,咱们小老百姓咋能看懂?”

“可惜,梅园少了个好嗓子,看戏都不尽兴了。”

……

曦苑和晏子毓不约而同地偏头相视,然后快步朝市政厅的方向赶去。

他俩远远就看见市政厅门前围满了一大群人,曦苑两人边道歉边拨开挡在面前的人墙,“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跪在地上的不止李佩云,还有李家那群家仆,全部人穿着一身的素衣,头上绑着白布带,两个男小厮一左一右举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林寅枉法杀人,天理难容,还我公道!’

偶有围观人群传来骚动不止,指指点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或基于事实或仅是猜想。市政厅的大门口人来人往,却默契地对门前跪着的李佩云熟视无睹,匆匆而过,谁都不敢得罪林家。

李佩云抱着弟弟的灵牌,额间的白布一角,渗着斑斑血迹,与大片白色形成可怖的对比,脸上带着几处淤青。

曦苑刚想上前,胳膊就被晏子毓拉住了。

“干吗拉着我?”曦苑低头不解地看着胳膊上的手。

“打住,你别去添乱。”

曦苑愤怒于晏子毓的‘冷血无情’,还想开口反驳,就看到晏子毓严肃地朝她摇摇头,然后抬了抬下巴要她往李佩云身后看。

林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李佩云身后吵闹的人群里,他缓缓走出来,犹豫了好久才踱步到李佩云身边。

在烈日当空包围中,李佩云汗如雨下,面色通红,已经有了中暑的现象。突然迎来一片舒适的荫蔽,她颓然地抬头看向阴影的主人。

“佩云。”林廷垂头耸肩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只能轻声唤了一声。

李佩云面无表情的将头转了过去,然后继续盯着市政厅的大门。

林廷第一次见到温柔似水李佩云,对他,是如此刚毅冷漠的态度,一如她不会再回头的心意。

这也是林廷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的狼狈,眼前是挚爱之人,身后是永远择不开的血亲。

“佩云……”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佩云你别这样,我们先去处理伤口。”

“……”林廷伸手要去拉她起来,被李佩云用力甩开了。

“太阳这么大,跪了半天了,你的膝盖会受不了的。”李佩云从小学学戏练武,膝盖落下了毛病,特别是到了湿气重的日子疼得直不起腰。

林廷锲而不舍地朝她伸手,李佩云就像躲避瘟疫般侧过身,双手用力把他推开,纵然是她近来根本没有几粒米入口,失了大部分的气力,林廷还是往后踉跄了几步。

“别碰我!你觉得我现在还在这个吗?晏子毓,我今天就是来告你爹的,不清楚吗?在这跟我惺惺作态,何不马上回去告诉你爹,叫他快滚出来给我弟弟以死赔罪。”李佩云是嘶吼出来的,如同受伤的小雀,牢牢地把弟弟的木制灵牌护在怀中。

“对不起,我能怎么做,你告诉我?”林廷跪在佩云身边,死死盯着她的脸,寻求一个答案。

“你什么都做不了,害我阿弟的又不是你,你能大义灭亲帮我把你爹抓了?”李佩云一语中的,林廷沉默了下去。

“走吧,我求你了。别再出现在我跟前了。我们今后的关系,那封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你这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一是恶心你们家的人,二是恶心我自己,我阿弟在天有灵,看到我还跟仇人之子纠缠在一块该有多难受。我知道林齐死了,你也不好过,可佩森也才十八岁,我们放过彼此吧。”

林廷没走,只是不再开口说话,默默陪佩云跪在那里。

曦苑见着眼前的场景,觉得他们不好在这里驻足围观,便赶紧拉着晏子毓的手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人群早已觉得无趣,都渐渐散去了。

天边垂垂斜挂到了西边,快要烧起来的霞光在惨白的云间挣扎着,一直无言跪在佩云身边的林廷才缓缓说到。

“好,我们分开,你放心我不会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了。从今……从今以后,你就一个人了,学着好好照顾自己。”

林廷站了起来,跪麻了的腿像千万针扎般疼,临走前又回头补了一句。“往后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托人去警局里带个话。”

可由始至终,李佩云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留一个冷冰冰的侧脸。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黑礼帽的西服男人悄悄出现在市政厅门前围观的人群中,他等着林廷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中,又把目光放在了跪地的李佩云身上。

李佩云没有在市政厅门前闹多久,本来郭炳辉和林寅早就通了气,采取直接忽视的态度,料想李佩云挨不过一个礼拜,想跪就跪着呗。

谁知道李佩云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性子确是轴的不行。她想着自己唯一的至亲都没了,下半辈子再没有牵挂了,退出了梅园戏班子,又把自己家里的金银首饰都典当成银票,又把绾云馆的地契给了管家,说是如果她遭遇了什么不测,这个宅邸就给管家做颐养天年的居所了。她断了所有后顾之忧,才来给弟弟讨个公道,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一个多礼拜了,李佩云天天来闹,搞得城里的百姓都看不下去了,一时出了不少的谴责声。

市长怕她再生事端,便安了个扰乱治安帽子关进了牢里。但他到底要卖林廷几分面子,对林廷眼中只有正义良善,从不玩人情买卖的品性早有耳闻,所以抓人最多就是吓吓李佩云,别说不敢打骂了,有时还得好言相劝,一日三餐准点候着。

不到两天李佩云就出来了,人人都在想着她多半会再闹,谁知道她竟无端消停了去,好像人间蒸发了般,没人再听到她的消息。

几个贴己仆人自愿留在绾云馆,陪伴年迈的管家。其他佣人,李佩云还了他们自由身,顺便一人给了一笔不菲的钱财,算是这些年照顾他们姐弟俩的谢礼,

若有外人问起李佩云的行踪,他们只说她出远门散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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