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小九自是不从的，但是实在抵不住曦苑的巧言利舌。
“唉，从以前到现在，你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变过。”小九轻声感叹。
“什么？”这话乍听来，好像他们二人已多年旧识似的。曦苑腹诽道，但急着去给晏子毓送药，便没做深究，催着小九领路去。
行至弥清阁屋后的山谷入口，小九特意出声交待着：“这山里几步换一景，晴雨不定，你可得跟紧了。”
入山后的景色，与凡间的山景无异，横纵交错的幽幽曲径，头顶的热烈阳光被高耸入云的巨树切割成细碎。
忽而，空气变得潮湿，微冷的水雾抚在皮肤上，就像南方的梅雨天气一样，令人呼吸不畅。
与曦苑印象中，四季明媚、宁静的莫泊丘不同的是，伴随他们越往山谷深处去，周遭的景象愈发寂寥，杂草枯黄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鸟儿仿佛全部被噤声。
“往下一个坡就快到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小九才开口说：“坡很陡，小心点。”
曦苑今天穿的是过膝的丝棉小洋裙，为了看清楚脚下的山路，只能一只手提着裙摆，行动有些笨拙。
在下坡的时候，右脚没准，落地轻轻一滑。她反应很快，忙用双手拉住了壁上藤蔓才稳住身体，不至于屁股遭殃。
前面的小九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窘态，等她收回手才感觉手心火辣辣的刺痛，翻腕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刚才抓住蔓藤的时候，被上面密密的小刺划破几个口子。
“先生此时就在这个山洞里歇息。”
说起今日小九与晏子毓的相遇也是神奇。从很久以前开始，小九便怀疑晏子毓是不是在每个小异血身上都安了追踪符。因为每次他躲着不去学堂，无论藏得多隐蔽小心，都会被晏子毓揪出来。
这两天趁着晏子毓远行，他又开始不去上课。寻了一片安静的树荫，翘起二郎腿睡觉。
梦里他正如孙悟空般，踩着筋斗云腾云驾雾，一个跟头翻到十万八千里远，五界好不热闹。玩得不亦乐乎。
“小九。”晏子毓的一声轻唤，直接让他掉下去筋斗云去，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出乎意料的，晏子毓并没有教训他，只是让他回去弥清阁，帮他取自己炼制的一绿瓷瓶药水。小九处事再迟钝，也能通过晏子毓虚弱的语气还有发白的唇色，知晓对方受伤的事实。
只不过，晏子毓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与旁人说。
“曦苑，我把你领来了，怕先生见到我要揍我的。还是你帮我把药送进去吧。”小九说完也不等曦苑反应，将绿瓶子往她手中一塞，‘噌’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曦苑抓着药瓶在山洞外踌躇了好一会才抬脚，山洞洞口被蔓藤条遮挡了大半，她用手臂掀开，眼睛在四处荡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晏子毓的身影。
洞里阴阴冷冷，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游荡在整个洞内。
曦苑不自觉微躬着，往里走了几步，仍没有寻到人。她回想，他们上次的见面，她因为夏玉的事正在气头上，对晏子毓没有说过一句好话。
眼下洞内只余他们二人，送了药见了面，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小九，药拿到了吗？过来帮我上药......”
蓦地，晏子毓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曦苑一颤。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来晏子毓正枕臂侧身躺在洞内尽头，一块一米高，宽大的石床上。因他今日穿着一身灰色衣物，几乎与石床融为一体，所以曦苑刚才才没能发现他。
上药？可小九不在啊！曦苑此刻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敢的。
晏子毓发现身后没动静，有些疑惑，复而道：“小九？”声音是曦苑从没有听过的虚弱。
‘不就是给男人上药么？我往日也帮哥哥上过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曦苑暗想着，心一横，便硬着头皮走近去。
听见了脚步声，晏子毓才开始宽衣解带，他解开长袍的盘扣，还有白色的内衬单衣，再卸下肩膀一半布料，露出清瘦但富有男人肌肉线条感的后背。
任凭曦苑在留洋的时候，在码头和杂志海报上，见过热情开放的西方人赤膊的样子，也从没有这么直观的，近距离的目睹男人的身子。让她一个未通情事的姑娘家，眼睛一时竟不晓得该往哪里放好。
不幸中的万幸，晏子毓一直都没有回过头来，不然曦苑应该会害羞得，马上一头撞晕在洞壁上，一了百了。
曦苑才注意到晏子毓后背血淋淋的伤口，竟是比她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但是曦苑的记忆里，在后巷她偶然搭救晏子毓的那次，即使是深可见肉刀伤，不过送到医院的短短时间，他也能快速地愈合如初。
这次，怕不是伤得极重？
走近细看，曦苑从伤口的形状和大小，辨不出晏子毓是因何物而伤。
‘啵’，曦苑打开绿瓶药水上厚厚的木塞，浓厚却带着一丝草木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摸了摸口袋，抽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想着待会上药时可以擦拭清理下伤口。
当准备妥当，曦苑伸出的手就快触及晏子毓的后背时，本里安静等着上药的对方，猛地一个转身，扣住了她的右手手掌，力度之大让曦苑觉得手骨几乎欲碎。
“啊！”曦苑自然是吃痛出声，手臂一软却也没忘记牢牢抓住手中的绿瓶，里面装着可是救人的东西。
简直是好心没好报，下一秒，她带着怒意的眼神瞪向晏子毓，却看到晏子毓转过来的的脸色里先是震惊，甚至有一丝惧色，等他看清楚是曦苑后，紧绷的身体才瞬间松弛下去，鼻尖透出长长的一串冷气。
“怎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