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孔辉的好意

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闹铃声有些刺耳,徐庄隐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缓缓地从暖和的被窝中爬了起来,窗外一片雪白,照亮了冬日里清晨五点半的街道,也照亮了黑漆漆的屋子。外面似乎依然在飘雪,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大了,但道路的状况可想而知。徐庄隐伸头看了看,果然,没有一处下脚的地方不是由白色所覆盖的,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小区还没有被其他人给踏出一条路来,甚至连脚印都寥寥无几。

“算了,难走就难走一点,反正今天起的早……”简单的洗漱一番,便踏上了冰封之路。

如同徐庄隐所设想的一样,光在车站上等车,就比平时多花费了近一倍的时间,车上还好,不仅人不多,而且还有座位,哪怕是被雪水打湿了一些,但将就一下还是可以坐的。裹了裹衣服,今天起的实在是太早了,沉重的眼皮让徐庄隐无法控制,刚走过一站,便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刹车,把位置上的徐庄隐给惊醒了,赶紧看了看窗外,还好是熟悉的街景,不过也很悬,距离下车只有不到两站的距离了,要是睡过了,那今天的早起可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看了下时间,同样是晚了不少,过去最多只需要半个钟头的车程,由于道路结冰的缘故,竟然已经开了快一个小时,不过七点之前到校还是可以的。可是晚上怎么办呢……徐庄隐拍了拍脑袋,估计比昨天还要晚,唉……想想头皮都发麻。

一天的学习很快过去,晚自习也伴随着“龙哥”的收卷而宣告结束。室外寒冷非常,但好消息是雪经过又一个白天的倾泄终于停了。地面上雪层盖着冰层,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望着对面马路上晃晃悠悠的车辆,徐庄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下午大课间的时候用校外的IC电话给母亲提前说了晚回家的事情,所以心理上比昨天还有准备了些,母亲也不会担心,只要她能正常下班回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嘿,庄隐!”一个爽朗的声音将徐庄隐拉回到了现实。

回过头来,原来是孔辉笑着朝自己这边走来,一副蛮轻松的模样,估计刚才的生物考试发挥不错,徐庄隐这样想道。

“刚才考的如何啊,我看你早早的就停笔检查啦,嗯嗯,应该是很好吧?”

“还行,呵呵……”徐庄隐的回答很简单。

“哦……那个……”孔辉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但随即还是说了下去,“今天天不太好,公交车肯定要晚点,我早上来的时候就迟到了,嘿嘿……那个……我爸今天下班晚,从这里接我回家,正好我们顺路,所以……跟我一起走吧,我爸是个老驾驶员了,肯定比公交车要快,而且也很安全。”

孔辉说这段话的时候很小心,声音也比以往要小上许多,再加上周围同学踩着雪地上发出的声音,徐庄隐费了好大的劲仔细听才清楚孔辉要说的话;说完,孔辉笑着摸了摸头,等待着徐庄隐的答复。

“这……”徐庄隐的内心毫无疑问,是想答应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孔辉的父亲是警察,之前也见过一两次面,但还是有些畏惧的,再加上自己家里的这种情况,少接触一些人、少说一些话,反而会更好。

“那个……不用了,”徐庄隐摆了摆手,“公交车也不慢,而且雪也停了,况且王小金还在那边等我一起走,所以就不坐你爸爸的车了吧……”

“哎呀,这有啥,”孔辉向前看了看,“王小金我又不是不认识,还一起打过好几次篮球的呢,叫上他一起走呗,我爸开的是单位的车,后排能坐三个人呢。”

孔辉已经很尽量的在控制自己说话的语气,但没有办法做到极致,不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丝丝“得意”的感觉,这让徐庄隐有些不舒服。

“还是算了吧,有点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爸也认识你啊,而且你也知道,呵呵……”孔辉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晚上经常好给你打电话问问题,所以我爸也想跟你聊聊呢,顺便让我向你学习学习,这都到了关键时刻了,我家里人给我的压力也是蛮大的。放心了,我爸虽然是警察,但他是文职,不凶的,哈哈。”

“这……”徐庄隐还想继续拒绝下去,却发现理由已经不够用了,而且孔辉已经把学习的事给拉进来了,如果再拒绝,是不是就有些过了,也有点太冷淡了……

“来吧来吧,你看前面,就是那辆吉普车,已经停在车站前面了,”孔辉指着前方说道,“这样我们回家也能快些啊对不,早点写作业早点休息哈。”

“是啊……这样可以至少提前半个多小时回家,也就可以让母亲和自己少担心半个小时了,”想到这里,徐庄隐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那就麻烦你了,谢谢了啊孔辉。”

“这话说的,呵呵,不用谢啊,要知道庄隐你可是帮我解答了好多难题啊,这点事情根本不算啥的。”

就这样,经过了“许久”的思想挣扎,徐庄隐决定接受孔辉的好意,在校门口,一脸欢乐的王小金得知了这个情况后,二话不说笑嘻嘻地也跟着来到了孔辉父亲的车前。这是一辆绿色的警用吉普车,在21世纪初的淮海市,私家车这种东西还是非常罕见的,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乘坐公共交通或者是骑自行车,虽说这辆车是单位的,但停在学校门口的车站前,还是有那么点扎眼的。放到今日,不用说别的,一个“公车私用”传到网上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由于车内光线昏暗,徐庄隐看不清孔辉父亲的样子,不过听他打起招呼来的声音,应该是个比较稳重且有些慢性子的人,说话的语速很慢,虽然一上车就开始跟徐庄隐以及蹭车的王小金寒暄,但实际上并没有聊太多,可能是因为路况不太好,如果分心聊天的话不太利于道路安全。

但还是问了一些关于学习的问题,诸如“回家是怎么学习的啊”、“平时几点钟睡几点钟起啊”,甚至还有“遇到不会的题是先想一想还是直接问老师同学”这种非常具体的问题。本着对警察身份的丝丝惧怕,徐庄隐很听话的、也很详细的回答了孔辉父亲的问题,以至于孔辉都有点坐不下去了,因为徐庄隐的每一个答案看似都要比孔辉完满许多,其父亲也在不停地点头,时不时地加上一句“孔辉要能像你这样,我和他妈妈就不用担心他的学习了。”

车行过半,车厢内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平静,问题问完了,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徐庄隐静静地坐在后排,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很远很远,如果……如果现在开车的是自己的父亲,坐在副驾驶上的是自己,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徐庄隐想到这里,强制让自己停止了思考,因为再往前进一步,可能又要进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美妙梦境中。人在极端环境下,总是幻想另一个极端的情况,陷得深了,就分不清哪边是现实,而哪边是幻境,也就会在环境中迷失自己,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唉……”徐庄隐只能深深地叹一口气,汽车的喇叭声同步响了一下,孔辉等人应该都没有听到吧,这种情况日后还会遇到很多,别人享受着别人父亲所带来的资源与条件,而自己,只有默默地看着,或者是跟着享受一次“施舍”,事后还需连声道谢,这对于王小金来说似乎并不难,他下车的时候就特别客气自然的向孔辉父亲说了好多句感谢的话,连徐庄隐的那份都给说了,而自己,好像放不了那么开,只是简单的一句“谢谢叔叔”,然后掉头就回家了。

回家路上,王小金说了些有的没的,唯一让徐庄隐稍稍有些在意的是,王小金说他看到同班的向晓东好像谈了个女朋友,也是同班的,这样来说就不是那七班的廖帆了,这家伙,还真是有心思啊,都这个时候了……

“哎庄隐,”王小金的家已经到了,道别前,王小金看着徐庄隐,一反常态地露出很认真的表情,“我说……你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啦,知道吗?大家都是同学、朋友,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的,能得到一些便利还是好的,如果孔辉爸爸能每天都接你们放学回家,我想阿姨,也会放心不少吧……哈哈哈当然,我也会放心的啊,你可是我们四人组里的希望,我们可指望着你以为飞黄腾达了带我们一块飞呢!所以现在一些事情,其实都是小事情喽!”

看着王小金认真不过两秒钟,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徐庄隐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在心底,很深很深。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