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胡想联翩

风不大……云……也在天上静止不动了……

眼前的喷泉缓缓落下,似乎就不在上升了,头顶上那“欢迎2005级新生”的横幅也不再显得那般耀眼,门外零零散散的出入一些学生,或笑着、或交谈着,好像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只有自己……沉浸在那个死循环中,想不通,也出不去。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现在应该是先回宿舍还是先去吃晚饭……”

“还是先去打热水吧,晚上还要洗脚呢,老妈说要用……”

“老妈在就好了,她就能帮我安排好顺序……”

“现在都要自己了……那我明天早上起来又……”

“紧接着还要军训,军训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感冒发烧了怎么办……药,对,我有药……可是发高烧了怎么办呢……”

“老妈现在应该坐上公交车了吧……”

“还是晓东更好吧,复读无非就是学习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用考虑。”

“黄博也不错,在本地,想回家就回家,想见到家人就见到……”

想到这里,徐庄隐再次情绪失控了,坐在长椅上低着头,无助的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自己双腿上。

这个时候,徐庄隐的脑子是乱掉的,东想一点西想一点,无论是靠向哪一方面,都是极端负面的,都是不利于自己的,甚至都冒出一种非常可怕的苗头:上什么大学,需要在异乡待四年,怎么能受得了,不如回去再读一年,像黄博那般上本地大学,照样可以出来找工作、考研,所谓的好学校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徐庄隐想了很多,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对何为对、何为错、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是一清二楚的。废如此大的力考上的海东大学,期间的坎坷自己最清楚,说什么推到重来,谈何容易,那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施压的一种情绪化的导向。

说到底,还是要“坚持”继续走下去,他很想找一个人诉诉苦、说说话,但是周围一个人都不认识,自己也没有任何同学在舍南市,唯一在海东省的高鑫却远在另一头的临海市;至于晓东、黄博等,电话倒是可以打,但又如何开口呢,“自己不想上了?想回家?”那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在矫情、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打给自己的母亲……

刚拨通,那边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庄隐,怎么了?有事吗?”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有没有吃晚饭,吃的什么啊,一定要多吃一些、吃好一些,不用担心钱。”

“嗯嗯……我……我知道……”而接下去,徐庄隐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安静了下去。

“庄隐……妈妈现在已经快到转车的地方了,马上就可以到火车站跟你的舅舅叔叔汇合了,不用担心我,我上车和到家之后会给你发短信的,如果你方便,给你打电话也可以,放心吧,没事的。”

“嗯嗯……”徐庄隐只是轻轻地应着,却还不知道另外该说些什么。

“你们晚上还要开会吧,我估计是要布置马上军训的事情,你要好好听,一些注意事项可以用笔记下来,舍南的天还是有些热的,军训时不要太认真,小心中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多和室友同学聊聊天。好吗?”

徐庄隐依然是没有任何回答,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几秒后……

“庄隐……”母亲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了,“妈妈该对你说的,刚才已经都对你说了,我相信你能应对好接下去的学习生活,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家、离开我,可能会有很多的不适应,但这些不适应跟你的高考相比,都太简单了,你连高考都通过了,还担心这些吗……”

“多和你的同学交流交流,接下去,他们才是你身边最重要的人……你妈妈我啊……在你以后的生活里,所扮演角色的重要程度一定会越来越轻的。这你要调整好,慢慢地就会懂的,也会适应的……我……”

母亲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了,但立刻又调整了过来,“我相信你,妈妈一直都相信你,这点困难,对你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妈妈要下车了,电话就先挂了,有事的话随时再打给我,相信自己,加油!”

随着嘟嘟声响起,徐庄隐只好翻下了手机盖,所谓的“倾诉”结果一句话都没有说,低着头,继续在自己的死循环中徘徊。

天逐渐的暗了下去,眼泪掉了许久,肚子也开始不自觉地空了起来。在几次暗暗下了决心之后,徐庄隐勉强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双腿如同焊在了地上一般,挪起来很是费劲。来到食堂,点了一份仅需2.5元的牛肉面,独自坐在角落里吃了起来。除了有些咸味之外,好像再没有其他味道了,哪怕是有些饿了,可最后还是剩下近三分之一的面条没有吃下,想再买点其他的,但已经全无胃口。

回到宿舍,魏小平与王大亮已经在位置上了,一个在摆弄手机,一个还在收拾东西。徐庄隐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扑通一屁股坐了上去。他不想说任何话,瞟了一眼那边的两位,全然没有黄博、晓东、程武溪等那般随和,一个似乎有一肚子心眼,一个似乎面露凶光。

距离19点的开会时间还有1个小时左右,徐庄隐的脑子依然在家、母亲和大学三者间游荡,鼻子一酸,眼泪又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徐庄隐赶紧将头磨到了阳台一侧,伸手够了点卫生纸给擦掉了。看着窗外,一只只小鸟沿着窗台飞向远方,自己的思绪也随之延伸了出去,最后也不知落在了哪里。

期间,来了几个其他寝室的人,过来与王大亮打招呼,看起来应该都是砚泰市的老乡,用的都是家乡话;魏小平那边也用宿舍的电话给自己同学聊起了天,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徐庄隐越听越烦,越听越觉得自己很孤独。没有同学、没有老乡、更没有亲戚朋友,想想过去,又是一阵不由得心酸;想拿出自己带来的两本,却发现毫无兴趣,就在一侧的书架上,而连站起身来的勇气,都一点也没有。

对着墙壁发呆、对着窗外发呆、对着两位新室友发呆、对着床铺发呆。几分钟后,徐庄隐拿出了放在拐角的笔记本,抽出一支笔,便在上面快速的写了起来。

后来,毕业那年,徐庄隐试图再找出这本笔记本,却发现不知扔到哪里了,在他的印象中,这本硬皮、厚度非常的本子只写过一篇文章,便被雪藏了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有用过。他想看一看当年那仅有的一篇文章到底写了哪些东西,在自己头脑极度混乱的时候,究竟是哪些文字填充着他的大脑。可是找了很久都一无所获……仔细想想,徐庄隐觉得那是老天让他忘却当年“伤心且幼稚”的回忆,找不到,就干脆全部忘记吧。

回到现实,徐庄隐差不多用了不到20分钟,就写满了一页纸,思绪乱飞、文字也毫无章法,真正的想到哪写到哪,好多在电话中没有对母亲说出来的话、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对现在环境和过去环境的对比等等,都写在了纸上,毫无保留、毫无虚假。当合上笔盖的那一刻,徐庄隐觉得自己稍微舒服了些,心里也没有之前那么堵了……

“走了走了,去开会了。”

隔壁的一声叫喊,将徐庄隐从文字的世界中拉了回来,转头一看,是王大亮在叫自己。徐庄隐笑着应了句,然后拿出一本薄一些的本子,夹着笔站了起来。

“唉……希望在班上能遇见老乡吧……”

刚走到门口,一股风就刮了进来。

“哎呀哎呀,迟到了迟到了……”一个比徐庄隐稍微矮一些的身影转瞬窜进了宿舍。

“拿上小本子,拿上小钢笔,然后去开会,回来打游戏……嗯,完美!”

“游戏?!”徐庄隐听到了这个词,停下脚步向宿舍里看去,这位身穿花格子短袖衬衫、短裤和皮凉鞋的人物,正是一直未亮相的修百乐,同自己一样,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是自来卷,看起来是蛮时尚的。

“你是修百乐?!”徐庄隐弱弱的问道。

“是的,我就是修百乐,”对面的这位室友傻乎乎的笑着,“来自海东省月照市,嘿嘿。”

唉……又不是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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