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漫天血色

那时候,她已经在回东楚的路上,她没有萧玉宸暗卫们互通的情报网,能跟这些暗卫联系的似影,却又恰巧被她指使了去给阿爹他们送信。

就这样一而再的阴差阳错,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一时间,沈月华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算起来,也怪不得谁,她已经经历了失去他的悲恸,如今这般,比起懊恼和悔恨来,她倒是觉得庆幸更多一点。

还好,他没事。

还好,他还在。

看到她怔忡的模样,萧玉峰便反应过来了,他皱眉,又叹了口气道:“造化弄人。”

言罢,他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这也怪不得谁,别太担心了,他一定会没事的,你这样子,他就算醒过来,反而还要担心你。”

毕竟,当初那般凶险的境地他都闯过来了,如今他的心头挚爱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舍得撒手离去。

后面这句话萧玉峰没说,但他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沈月华垂下了眸子,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泪意又一次涌了上来。

一开始,萧玉峰的话还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渐渐的,她什么声音也听不进去了。

只能木然的看着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他。

不知道他现在身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疼,看到那已经将衣服染透了的血痕,沈月华眼皮子直跳。

念及此,沈月华忍不住咬紧了唇瓣,只恨不得立即将那大夫拖拽了来。

只是,她唇角之前就已经被咬破,如今这一下子,当即鲜血直流,钻心的疼以及那铁锈的味道,才终于让她恢复了几分理智。

许是心中所念,后脚萧玉峰的大夫就提步进了门。

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袭藏青色长袍,行走间带起一阵清风拂面,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行色匆匆,快步而来,这时候,甚至已经将对萧玉峰的礼数都顾不上了。

而萧玉峰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听到动静便转过了身子,一脸紧张的迎了过去,身子

“李大夫,您快来瞧瞧。”

沈月华也忙让开了身子,由着他替萧玉宸查看伤势。

她放心不下眼前之人,自是不敢错过任何细节,但眼看着李大夫抬手掀开了萧玉宸衣襟,沈月华才后知后觉自己杵在这里不妥。

她下意识就要转身避让,然而,眼神却快了脑子一步,已经看到了那衣襟下的情形。

只一眼,就让她心惊肉跳。

入目的,是一片血色。

那原本宽厚温暖的胸膛,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只是,如今那纱布早已经被鲜血浸透,还不住的有血水从里面渗了出来。

原本要转身避让的沈月华愣在了原地。

她眼睁睁的看着李大夫替他除掉了上杉,剪开了纱布,露出了来的胸口,肩膀,手臂……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这般模样,就是比起那躺在灵柩里浑身是伤的尸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万万想不到,他竟重伤至此。

那一瞬,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原本惴惴的心,也像是被人放在了一片血海之上,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浮沉。

“哎,不是说必须要养着,别轻举妄动吗?”

李大夫皱眉,神色紧张不安道:“这些伤口又都裂开了,要是再晚一步,这……哎!”

他连叹了几口气,沈月华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亲眼看着李大夫为他处理伤口,睁大了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意。

那些伤口怵目惊心,仿若都带着刀子,每看一眼,都扎在她身上。

她不忍看下去,却还是强迫自己看着并记住,因为这每一道伤痕,都是为了她而受的!

如果不是为了给她寻药引,萧玉宸也不会铤而走险,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送了似影带着药引突破了重围。

如果不是听到了她的死讯,他也不会明明重伤未愈,也不顾后果的前去确认。

她何德何能,配得上他这般珍重用命守护。

“清宁郡主,清宁郡主?”

萧玉峰连叫了两声,才终于将沈月华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李大夫的意思,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这里有我,你也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萧玉峰自是好意,但被沈月华拒绝了。

眼见着李大夫已经在包扎伤口了,她这才抬手揉掉了眼底的泪痕,摇了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

她就要在这里守着萧玉宸。

直到他醒来。

萧玉峰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好说什么,只叫来了之前开门的那个老妪,给沈月华打了热水来。

沈月华也是在听到李大夫亲口说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的话,这才转身去了隔壁房间将身上的血痕都洗掉,又换上了老妪准备的干净衣服,就又一次回到了萧玉宸的床前。

即使他的伤口都已经止了血,换下来的衣服和纱布都已经清理了出去,但这不大房间里依然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混着他身上独有的幽香,一直萦绕在沈月华的鼻息间。

她让人端了绣墩来,她就坐在绣墩上,靠在了萧玉宸床头,寸步不离守着他,一如他当初守着她那般。

不过,那时候,她身上的毒还未除掉,生死未卜,眼见着脉息越发微弱,甚至时有时无……沈月华不敢想象,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守在她身边,来熬过这漫漫长夜。

从昏迷之后,他原本细腻如瓷的肌肤,变得苍白如纸不说,在无意识中也一直紧蹙着眉。

不知道是不是也如她一样,在昏迷中也陷入了噩梦的状态。

萧玉宸的噩梦会是什么呢?

是少年时,先皇后以及显国公府满门被害,还是她当初对他冷漠拒绝,亦或者是她药石无医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沈月华不敢想,每想一分,她的心便要替他心疼一分。

她本不是个爱哭的性子,但这几日来,眼睛就像是出了问题似得,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流泪。

便是如今坐在他身边,想到那些事情,她便又一次红了眼眶。

“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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