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存尸法

存尸法:先以松脂涂面,保护尸体面部,防止干燥过快,再摘除五脏六腑,捣毁筛骨,吸出脑髓、脑浆,填充药物与香料,然后用棕油涂抹胸腔腹腔,置于碱粉四十天,装入松木、梓木、楠木等特制而成的棺木中自然风干,如此反复数次,可存尸百年甚至千年之久。

——《仵作集录》

仵作,一个让死人开口说话的职业。

尽管在大衍域,仵作已经是官方认定的职业,并且后代也能够参加科举考试了。

但很多人仍然拒当仵作。

因为,死活不干。

从古至今,九州之地的百姓都是很忌讳死亡的,尤其认为人死之后,需入土为安。

而仵作不仅要触摸尸体,还要检验、解剖,甚至破坏尸体。

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大不敬的行为。

若是亲戚中有人当了仵作,那么红白喜事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人登门的。

晦气!

……

子时,月亮高悬。

城北义庄内,烛火摇曳,一老者佝偻着身子,手提灯笼细细查看一具具尸体。

这里的尸体,都是从衙门运过来的。

有的犯人死于牢狱之中,有的犯人则是被斩首送于此处,等待集体火化。

除了犯人之外,便只有那些被凶手杀害的死者。

老者是衙门里的老仵作了,一辈子跟尸体打交道。

至今无儿无女,仅有一个徒弟。

哒哒哒~~~

寂静的义庄外,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嘎吱!

义庄的门被推开,黑夜中一道人影钻进烛光内,赫然便是禹清。

“来了……”莫老那被烛火映衬的脸庞有些阴森,鼻梁横着的一道长疤更添了几分匪气,烟嗓发出来的声音,配上这个面容,再结合一下环境气氛,怕是足以将小朋友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义父。”禹清似乎早已习惯,关上房门后,便恭敬地走到莫老身后,接过莫老手中的灯笼为他照明。

莫老右手持有一根烟杆,在一旁的香案上敲了敲,“你那个病……怎么样了?”

禹清摇摇头,“老样子,他们……就在我面前。”

安静的义庄内,禹清满眼鬼魂。

莫老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圈浓烟。

转头看向禹清的眼神中,满是担忧。

三年前禹清生过一场大病,说是能看见脏东西。

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至此便落下了病根。

他爹娘试过各种办法,都不管用。

听说仵作因自身晦气过重,可以抵御这些脏东西。

于是,他的爹娘便让禹清认他做义父。

仵作数四阴门之一,民间有句顺口溜:刽子手的刀,墙上挂;仵作的眼睛,看得见;扎纸匠的手艺,活又现;二皮匠的针线,走皮面。

禹清能看见脏东西,是当仵作的绝好胚子。

但可悲的是,捞阴门会煞命缠身。

帮死人开口说话,本身就是在改变这个世界运行规律,窥探天机者,必遭报应。

五弊三缺总得占几样。

莫老原本不愿收禹清当义子。

他一生孤独,就是因为不想祸害人。

但禹清爹娘执意恳求,莫老最终还是拗不过,便答应了下来。

四月前,禹清爹娘死于非命。

莫老愧疚,却也无能为力。

“存尸法违背天理,切记,只可使用这一次,否则就不只是吐血这么简单了。”莫老厉声告诫。

若不是禹清执意要求保存他爹娘的尸首,莫老是绝对不会将这种对抗天机的法子教给禹清。

此法有损阴德,轻则五脏移位,重则双目失明。

倘若禹清不顾后果的频繁使用,到时恐怕会沦为一个只能看见死人的瞎子。

世间再无颜色。

禹清知道莫老是为他好,“知道了义父。”

“义父……”

禹清突兀地喊了莫老一声,莫老疑惑地问,“怎么了?”

禹清走到义庄其中一具尸体前,肃然道,“义父,他是不是曾经在三生道观出现过?”

这个人他认识,前几日被抬到衙门,有捕快说此人曾出现在三生道观,后出了京城,紧接着便离奇死去了。

当时他就想查查这具尸体,不过因为他并非正式的仵作,只是莫老的弟子。

虽在衙门混了个公差,但若没有县令大人的命令,他也不能随便触碰尸体。

除非是衙门不要了的。

莫老凑近,顺着禹清的灯笼,看清了那人的全貌,“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此人死状极惨,从高空坠落而亡,全身骨裂上百处,脊椎被树枝拦腰斩断。”

禹清扫了眼站在这具尸体旁的鬼魂,“义父,我想跟他聊聊。”

莫老闻言,惊喝,“不可!!鬼魂缠身你会死的!你已经留住了你爹娘,还要作甚,不要命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印堂发黑,脸色暗黄,毫无血色,这分明就是阴气入体的症状,若不是我用法子让你懂得一点沟通天地之气的办法,你早就卧病在床了。”

“听义父一句劝,生死有命,节哀顺变,咱们是仵作,要知天顺命,切莫逆天而行!”

莫老不知道禹清会用什么手段跟鬼魂沟通。

但只要禹清成功了,那么鬼魂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会一直跟着禹清。

哪怕他无心害禹清,自身不断滋生的阴气,也会时刻伤害禹清。

这是他万不想看到的局面。

禹清的爹娘已经因为他而亡故。

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禹清眉眼含恨,“义父,我爹娘不是死于非命。”

“我每天回家,抬头是爹娘,低头也是爹娘,他们明明都在,可却就是阴阳两隔,为什么?难道我连求个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莫老一时语塞!

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没办法跟禹清感同身受。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自私一点。

只是……

唉!

莫老沉默良久,佝偻的身子慢慢挪到一旁,从香案下取出了一个罐子。

呼~~

莫老猛地将罐子上的灰吹走,用手扒拉了两下打开罐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吃了。”

莫老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塞给禹清,随后解释,“本来打算等你再多吸收些天地之气再给你的,这样修行会更容易些,可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知道你这小子一股子臭脾气,一旦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现在不给你,怕是过几天老子就得替你收尸了,哼!”

禹清愣愣地看着手里那黑乎乎的东西,老实说,凑近了闻还有点臭,他皱眉道,“义父,这个气味……”

莫老一烟杆敲在禹清脑门上,“叫你吃就吃,费什么话,你不是一直想要修道吗,吃了这个就能拥有灵根了。”

灵根!?

禹清眼前一亮。

大衍域,修士地位超然,哪怕是掌权者,都要忌惮他们几分。

为何?

盖因这些人个个都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有人能碎石崩山,有人能一指断江,有人能凌空飞行……

宛如仙人!

禹清再次看向手里那黑乎乎的东西,越发觉得好看,就连那臭味都消失不见了。

嗷呜!

禹清没有犹豫,大口将那黑乎乎的东西吞下。

嗯~~

闻起来臭,吃起来却反倒格外香甜。

原本想要囫囵吞枣的禹清,立刻咀嚼了两下。

轰!

忽然间,一股神秘气流自他口腔喷发,猛地钻向他的丹田,速度之快让禹清一时间有些应接不暇。

“打坐,用我教你的方法引导气流,慌什么慌!”

禹清立刻收定心神,盘坐在地,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这股气流在丹田运转周天。

很艰难,但禹清尚能控制。

喷薄的气流慢慢从野性回归,变得温顺许多。

不一会儿,禹清就感觉丹田处有一个亮光滋生出来,而且越来越大。

这就是所谓的灵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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