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丧门星董刀

不知走了多久,这里的地势已经相对平坦了,死啦死啦在用一个英式指南针辩认着方向。

所有人都已经疲惫,拖着步子拄着枪。

这群人的中间,体力最强悍的,一个是迷龙,一个是死啦死啦,还有一个是张阳。

迷龙和他身后负担沉重的豆饼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飘一个在爬,但偏偏就是迷龙向死啦死啦提出异议:“再不歇,我整死你。”

死啦死啦根本置若罔闻,并不在意迷龙的威胁,但看了看他那不堪其惨的队伍,他知道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再走半小时,歇十五分钟!”

他对着队尾叫唤,“别拉太狠!我从第一个人坐下开始计算,十五分钟,能不能歇到看你们自己的!”

于是队伍加快了。

随着行军,又遇见一些散兵游勇。

死啦死啦又开始像拉皮条一样的拉人进入他的队伍。

“你们当自己是老鹰呢?连小家雀儿都不如,哎哎,我告诉你们怎么回去。”

“看见过天上的大雁没有,汇成两行,几百只翅膀变成两只大翅膀,飞的比老鹰远,远十倍,二十倍,就得这么回去!”

死啦死啦好说歹说,嘴唇快要磨破了,没有几个人理他。

孟烦了凑到死啦死啦的身旁,嘲笑道:“您干吗呢这是?”

“我想有自己的军队。”

孟烦了讽刺他:“就算您真的拉出一个团来,等您回到您所说的那家,您真觉得自己能当团长是吧?”

“我已经当过一回团长啦,就算死也值啦!”

死啦死啦不再理他,继续到前面的散兵中询问着:“你们考虑考虑嘛!”

张阳看着孟烦了:“你要担心他的脑袋,就直接明说,何必嘴损的让人觉得你是在看他的笑话。”

孟烦了的心思被人戳穿,脸上带着一丝烦恼的表情:“怎么哪都有你?你总盯着我们干什么?”

“我能向你保证,他回去能当上团长,而且是川军团的团长!”张阳非常肯定的说道。

孟烦了脸上涌出惊诧之色:“你……有办法捞他?”

张阳知道孟烦了又想多了,提醒道:“你别多想,不是我救的他,是我会算命,这是他的命,也是你们的命。他命不该死。”

孟烦了肯定是不信的,等回去了,等待死啦死啦的,一定是死啦。

……

一个家伙在路边的林子里堆了一堆,巨大的树枝在烧着,并且已经烧完,那些根本还饱含水份的燃料,烧出了足够熏死人的青烟和一大堆的黑灰。

死啦死啦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那里时,纵火的家伙正在对着骨灰堆磕头,然后从骨灰堆里捡出什么,用还算干净的布包上。

死啦死啦问那个家伙:“嗳!干什么呢?报讯通敌啊?”

纵火的家伙是一口熟悉的云南腔:“我烧我的弟弟。”

死啦死啦看着那家伙置若罔闻地将衣服脱掉,放在一边,从灰堆里捧出骨灰放进他的布包。

死啦死啦说:“你这烧的,隔三座山日本人就看见我们了。”

纵火的家伙纠正:“没三座山。日军的前锋就跟在屁股后边,能咬一口是一口,我弟弟就是被他们咬死的。”

于是,死啦死啦挠着头替人计划着:“背不动了?烧了,好带回家?跟我们走吧,我们回云南。”

那家伙没什么反应,他脱光了上身,把那个装满骨殖的布包贴腰束上,然后再把衣服穿上。

“回四川。这次好容易在缅甸刚见着面,我弟说这边山风伤人,想回四川。”

死啦死啦想了想,问那个家伙:“要不要宰几个咬你弟弟的家伙啊?”

那个家伙忽然来了兴致,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枪。

张阳注意到,他是为数不多把自己的武器保养良好的家伙,并且他还有一把用红布条束着握把的长柄砍刀。

死啦死啦立即募集愿意参与战斗的人员,不辣是其中之一,还有蛇屁股,他不知又从哪里找到了一把菜刀,然后死啦死啦看着队尾的迷龙,他需要一个机枪手。

迷龙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了一车物资,招呼他的新狗腿子康丫等人,以及豆饼一起推着那辆快要散架的推车。

死啦死啦问迷龙:“小日本来了,想反咬一口吗?”

迷龙看了一眼:“咬完了还接着撤?”

“明知故问。”

迷龙敞着怀,又撕掉了衣袖:“那就不去了。我现在有钱了。”

死啦死啦拿话刺激着:“你是想死呢?还是怕死呢?”

迷龙并不上当:“我是怕被人忽悠死。”

于是,死啦死啦把自己的枪扔给一个愿去而没武器的士兵怀里,去迷龙的推车上拿了机枪,顺便又拿了几个弹匣。

他扫了迷龙一眼,意思像是说,迷龙,你飘了啊。

“烦啦,三米之内,我知道你是伤员,可你比他还好点,这位是东北大爷。”死啦死啦如此挖苦迷龙。

即使是康丫和豆饼都觉得羞愧,但迷龙有了钱之后,就变了。

可能要回家了,也真的厌倦了战争吧。

迷龙怕被忽悠死,张阳是同意这种说法的。但在被日军追杀的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去做一些事情。

张阳看了迷龙一眼,轻声道:“在这回家的路上,不仅有钱,还会有女人。”

迷龙不明白后面的女人是什么意思,但能肯定,张阳也是在讽刺他。

一支临时组成的小分队埋伏在林中,死啦死啦的损德让他照搬了日军的做法,他和大部分人爬上了树,用干粮袋或背具做了射击依托。

树上的死啦死啦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孟烦了举起了手中的枪,然后张阳也听到枝丛沙沙的轻响:一支不到十人的日军斥候终于出现。

机枪、步枪、手榴弹,所有的人员在伏击的位置开始射击。

伏击顺利之极,因为溃军一直在撤,无所作为是最好的掩护。

日军斥候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停下回家的脚步,选择去袭击他们。

吃了大亏,从此以后,日军的斥候不再出现于他们的视线之中。

最后两个日军逃跑,那个烧他四川弟弟的云南佬,拔出他后背上的砍刀冲了上去。

他在狂奔中劈翻了第一个,第二个吓得跑得赛过兔子,但云南佬的速度更快。

一刀劈在后背,等劈倒之后,大刀用力往下一插,一扭。

干净利落,帅气逼人。

死啦死啦走到那个云南佬儿前面,用云南话问道:“叫哪个名字?”

那个云南佬儿打扮的像山民一样,后背上背着三支枪和一把刀,面无表情的回答:“董刀。”

“哪个?”

“董刀。”

死啦死啦从那家伙的背上抽出大刀来瞄了一眼:“你弟弟叫啥?”

“董剑。”

“砍过几个人啊?”

董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了,这是第一次。”

死啦死啦继续闲聊着,他的招揽意图一览无余:“回头就要回四川?”

“我跟你走。”董刀很直接。

“好呀。”

死啦死啦痛快地答应。

于是,董刀加入了队伍。

因为除了洗澡,董刀都背着他老弟的骨灰,几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叫他——丧门星。

这次伏击让两百多溃兵加入队伍,即使溃兵也有强弱,强弱以日军斥候是否敢惹为衡量,于是第二天又有两百多人加入。

当终于到达中缅边境时,死啦死啦已经拥有了近千人,考虑到编制一向内虚外空,可以说他几乎拥有了一个团。

“回家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死啦死啦又开始跟拉在队尾的人嚷嚷:“别拉一个!你后边要多一具路倒尸,恭喜啦――你老兄离路倒尸又近了一步!”

除了他的团,他还拥有了一批死忠,一群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没打过多少仗的年青人。

当然,绝不包括孟烦了那群老兵,也不包括张阳,他们已经踏过太多个战场,一次次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人不知道什么叫作忠诚。

生与死,他们已经深深的体会,并且牢牢的记住。

活着,才是最好的。

死啦死啦看着路边的那块指示碑,上边标示着离中缅边境还有若干公里。

他转过身来听着隐隐的炮声,炮声似乎在后边追赶。

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拼命让自己显得铁血一点儿、冷酷一点儿的忠实小粉丝。

孟烦了尽量不去看那帮傻傻的青瓜蛋子,只是把望远镜递给了死啦死啦,并指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死啦死啦冲着那个方向,在遥远的被抛在身后的山峦顶上,看见了几个小小的人影。

枪刺上飘着红日小旗――那是终于学乖了的日军斥候。

双方都鞭长莫及,死啦死啦也就懒得再去看他们:“到你认得的地方了吧?”

“前边那座山就是中国的山,因在西南边陲而称南天门,下了南天门就是怒江,有一座桥叫行天渡,过了行天渡就到了禅达。”

孟烦了特意停顿了一下,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禅达,是我们来时的地方。”

张阳接过话去:“也是我来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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