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团长归来

虞啸卿的吉普车在一处隐蔽良好的壑壕里停下,这里有一副大倍率的炮队镜,被树叶包裹,伪装成了从枝林里伸出的树枝。

虞啸卿用他的鞭子敲了敲那具炮队镜:“看吧。”

死啦死啦便看。

他看见了怒江对岸的日军阵地,此时已经做了隐蔽,不见几个人影,有几处招展着他们的军旗。

日军的阵地,相比这边,相对草率,因为他们此时的重点并非防御。

死啦死啦离开了炮队镜,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啸卿在战壑里踱步,他的样子也不像想要听死啦死啦的长篇大论。

过了片刻,虞啸卿说:“跟你们在南天门打过的竹内联队,已经做了增援,若攻击东岸,将为锋锐之敌。联队长竹内连山,战法阴鸷,我方坚壕苦守,时日漫长,竹内倒会是个不错的解乏对象。”

死啦死啦笑了笑,因为谁都知道,虞啸卿的轻描淡写,恰因为不轻松,大家都知道,竹内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死啦死啦搬了凳子,虞啸卿摇头不坐。他接着说:“你知不知道,虞师有一个笑话,是张立宪这帮厮们传出来的。”

张立宪一个立正,脸上却带着笑意:“他们说师座从来不坐,是因为太瘦,屁股上的肉不如脚掌厚,硌得痛,所以宁站不坐。”

虞啸毅拿鞭鞘轻敲了张立宪的头:“放屁!我不坐是因为受过刺激。当年打出湖南,就想有和家乡不一样的一片天地。我饿了,在路摊上吃碗米粉,学生游行,有人在我背上贴了个小纸条。”

虞啸卿的眼睛逐渐眯缝起来,可想而知,纸条的内容给他的刺激不小。

“你可能听过这句话——‘国难当头,岂能坐视?’自从有了这句话,我就一直站着。相信有一天,我会问心无愧地坐下。”

他停下了话头,从炮队镜里看着对岸。

“当我们千军万马席卷西岸,攻复南天门失地时,我会坐下。现在上峰无战意,我只好把自己挺得像一杆旗,来保持你们的战意。要是真打起来的时候,我会坐下,省下所有的力气带你们打仗!”

死啦死啦总算明白了虞啸卿的意思,他想打南天门!

虞啸卿盯着死啦死啦的眼睛:“前些日子,在你关押的时候,张阳曾经来找我,是给你求情。他说,你能替我啃下南天门这块硬骨头。”

“你……能吗?!”

死啦死啦缩了缩脖子,犹豫片刻,终后点了点头:“让我当团长,我攻下南天门!”

……

第二天,迷龙从他的屋里探出了头。

院子里空空的,阿译站在篮球场上发呆,其他人有的去找狗肉了,有的被训练搞累了在歇息。

满汉在哨位上打盹,泥蛋在哨位上抓虱子。

迷龙回头对着门里说:“走啦。”

上官戒慈便打开了门,拿着他们少得可怜的一点儿行李,牵着雷宝儿,说:“总要跟你的朋友说一声。”

迷龙接了行李:“不啦,满天下的犊子都知道啦。”

他像贼一样,准备翻墙,爬出去。

上官戒慈沉默了一会儿:“要不,你再想想?”

“不想啦!”

迷龙站在梯子上,伸手去接雷宝儿,并对雷宝儿微笑:“叫爸爸。”

“臭屁。”

自从南天门与她们相遇之后,雷宝儿从来不肯叫迷龙爸爸。

迷龙小心翼翼地把雷宝接了上去。

这时,张阳走到墙下:“迷龙,一会儿,死啦死啦就回来了。”

“扯犊子!”迷龙根本不信,但也没有跳下去,而是抱着雷宝儿,坐在了墙头上,看着禅达城的袅袅炊烟。

“迷龙,等死啦死啦回来后,他一定会赶走你的老婆和雷宝儿。我知道,有一个去处,最适合她们。”

上官戒慈和雷宝儿静静地听着。

迷龙问:“哪儿?重庆还是上海?我想送他们回东北。”

张阳摇头:“听我的,让他们去……延安吧!”

小声的延安两字,顿时让迷龙警觉起来。

“你……你……胡扯啥啊你?!”

张阳不能透漏太多,只能点到为止:“迷龙,你相信命运吗,信的话,就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张阳转头对着上官戒慈说:“如果要走的话,就去延安,哪里才是生活的地方!”

分头出去寻找狗肉的,郝兽医和孟烦了、蛇屁股和不辣、丧门星和克虏伯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归来。

迷龙看着他们,绽开了笑容,然后他看见一条狗,猛扑向了孟烦了,一下子把他撞翻了。

循着方向,看见了它的来处,一辆威利斯吉普停在远处,一个货一边下车,一边人模狗样的系着自己新军装最上方的扣子。

那辆军车喷出一阵劣质燃料的油烟,扬长而去。

迷龙隐约看清,车上坐着的那个背影,好像是虞啸卿。

下了车,那个货对着狗肉叱喝道:“坐下!”

狗肉悬崖勒马,乖乖听话,一屁股坐在地下。

那个货便对着孟烦了和郝兽医报以微笑:“喂,我是你们的团长。”

“你……你是屁的团长!”孟烦了笑着骂着。

“你是冒牌的!假的!”郝兽医心疼的看着狗肉流血的四脚,拿着急救包给它擦药水和绑绷带。

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的团长转正了。

那家伙便向着西来的蛇屁股和不辣、北来的丧门星和克虏伯炫耀。

尽管那几位吃惊地已经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真是你们的团长。”

他瞧见了骑在墙上的迷龙。

此时雷宝儿已经下去了,但迷龙仍看着死啦死啦的发呆。

“东北佬儿你长墙上了吗?我是你们的团长!我真是你们的团长!如假包换!我都快要说烦啦!”

张阳从门里走了出去:“他是我们的团长。真的!”

泥蛋和满汉在门口怔着,忽然来了一个团长,不知道怎么是好。

不辣不管三七二十一,狐假虎威地敲着泥蛋的脑袋:“他是你们的团长,敬礼!敬大礼!”

那俩没什么主意的家伙便敬礼,敬大礼。

一群人迈着神气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收容站。

迷龙跟在他们的屁股后边。

上官戒慈护着雷宝儿站在屋角。

阿译正从他的幻想世界中茫然转向,被死啦死啦看个正着。

死啦死啦问他:“二百五少校,你在画地为牢吗?”

阿译吃惊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声不吭。

不辣冲阿译示威:“他是我们的团长!”

孟烦了向不辣寻求解释:“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管他呢,我舌头痛快了再说。”

他们像七八条尾巴一样,跟着死啦死啦杀向他们的住处。

“现在团座要看他的营房。”不辣宣布。

众人似乎害怕失去,寸离不离地跟着。

死啦死啦一脚踢开营房的门,让他吃惊的是里面的景象。

所有的生活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很工整。房间里打扫的很干净。

“这是……?”死啦死啦十分疑惑。

“都是张排长的功劳。”要麻指着张阳说道。

死啦死啦瞄了张阳一眼:“做的挺好嘛,不赖嘛!”

随后,他大喊一声:“川军团,全体人员,集合~!”

川军团只有一个,就是小醉哥哥所在的那支,重组后被虞啸卿整建制拉回东岸,成为垒防主力。现在变更为虞师的第一团,团长是虞啸卿的胞弟。

也就是说,川军团其实早已名存实亡,如果不是死啦死啦带着一小撮人重新扯起大旗,川军团的番号完全可以取消。

这也算是一次重组,只不过人数比较少,只有收容站里的这十三个人——张阳,孟烦了,阿译,迷龙,郝兽医,蛇屁股,要麻,不辣,豆饼,丧门星,克虏伯,康丫,大胡子。

队列还是那个队列,不过,让死啦死啦感到惊诧的是,军容与站姿,完全与过去不同。

穿戴很整齐,衣服虽然是洗的发白了,但是边角捋得很平整。

死啦死啦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痒,摸下来,原来是一个跳蚤。

他看着面前的一群人,洗的很干净的脸面,甚至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他孤疑道:“你们这是……?”

蛇屁股敬了一礼:“报告团座,张排长从军部领来了洗澡粉,让我们每个人都洗了澡,剪了发,刮了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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