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二年前(下)

自火焰突然出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这场奇异火灾的消息在政府的控制下并没有传播开来。

而在现场的所有人都由衷地感觉到了绝望。整整两个小时的扑救大火没有一点削弱,大楼前的消防队员早已经筋疲力竭。

比起生理上的痛苦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自己的全力救援并不能帮到楼里被烈火困住的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生灵在自己眼前化为一团灰烬。内心的恐惧催促着他们快些离开,然而职业道德却要求他们不能放弃。

......

天台并没有门,任何人都是可以走上去的。然而中间却好似也有一层屏障,所以想要从楼顶求生的人都被隔绝在楼里。

唯独一人除外,正是那个神秘诡异的男人。

男人闭着双眼,神情有些陶醉,好似在享受这一场人间炼狱。

他听力非人,整栋大楼里的声音都能收入耳中,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叫骂、老人无力的呻吟都让他乐在其中。

“你是个魔鬼!”

一道稚嫩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男子缓缓转过身:“哦,是初尧啊!魔鬼?这么幼稚的词语不该出现在你的嘴里啊!”

男子一步步向初尧走去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凌乱油腻的发丝下是一双冷静的双眼,好似没有任何情感。

平日里显得内向害羞的初尧此刻却不显胆怯,冷着小脸正视着男子。

“滚远点,周铭。”一道小女孩的声音又从初尧的身后发出,正是邹缘。

两个小孩都是灰头土脸的然而却看不出对死亡的害怕,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纵然他们心里仍然对面前这个男人感到害怕甚至畏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名为仇恨的心理。

秦婉自然不会想到初尧的离去并不是为了逃生而是去寻找邹缘了。

初尧不过是一个岁左右的小男孩,在满大楼燃烧着的人群中穿梭寻找一个小女孩何其的困难。

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了邹缘的踪迹但却没有看见林一。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起向天台走去。

此刻两人心里对面前这个名为周铭的男人的怨恨到达了顶点。

两人自幼就跟随这个男人,男人养活了他们但却没有将他们当做人来对待,各种非人的折磨远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承受的。然而两个小孩儿却互相鼓励硬生生地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两人将心底的仇恨埋藏在心底不敢暴露。但此时,眼前这个男人却生生烧死了如此多活生生的人!这种恶魔般的行径点燃了两个孩子的怒火,让他们战胜了心底的怒火第一次有勇气直面这个男人。

周铭见两个小孩不复以往畏畏缩缩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好好,这才是你们两个该有的样子。”

邹缘和初尧的表现与以往大不一样,如若让秦婉和林一来看甚至不能确定二人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二人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得意的男人一言不发。

男人笑了好几分钟才停了下来

“只可惜......现在的你们,太弱了!”

男人大手一挥火势愈发猛烈了。初尧和邹缘的耳边也响起了人们的哀嚎。两人的面色皆是苍白如纸。

虽然两人有了面对自己心中恐惧的勇气但却并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人活活地在痛苦中死去,这对二人都是一种远超以往生理上疼痛的煎熬。

“差不多了。”

周铭突然拍了拍手好像结束了工作。

紧接着他面色一正,双手在面前活生生地撕出一道黑色的裂缝。

裂缝之中似有鬼魂咆哮、阴风怒号看得初尧二人又是心中一惊。

周铭对着两个孩子笑了一下:“初尧、邹缘,我给你们十三年。十三年后,我会去找你们。”说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后他便哈哈大笑起来,整个身子钻入了裂缝消失不见。

空中只留下男人回荡在风中的笑声,如针扎一般深深刺进初尧二人脑海里。

“初尧!邹缘!”

这时,身后传来了林一的身影。他身上不少地方的衣物已经被烈火烧毁裸露出一片片焦黑的皮肤。

他刚刚到达天台只看见两个孩子站在这里,来不及多想便来到了两个人身边。

“嗯?”初尧敏锐地察觉到天台的屏障已经消失了,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逃出大楼了?

初尧当下抓住邹缘和林一的手臂高喊一声:“快走!”

随后三人便飞速向楼下跑去。

“初尧,你秦阿姨呢?”林一察觉到缕缕黑烟已经向窗外飘去也知道屏障已经消失了,眼下就是逃生的最好时机!

方才林一路过十楼时回家看了眼却没有找到初尧和秦婉,如今找到了初尧这才有此一问。

初尧眼神闪烁低声说道:“秦阿姨之前让我出来找你跟邹缘,说自己知道怎么出去了。之后我便出来找你们再也没看见秦阿姨了。”

邹缘察觉到初尧在说谎却闭口不言,只是微微低着头埋头在火焰和枯骨中快速下楼。

林一却来不及多想觉得初尧不可能说谎,秦婉说不定真的已经逃出生天。当下便搀扶着两个孩子专心地寻找着各种空隙飞速向楼下跑去。

屏障虽然消失了,然而大火却没有。

慌乱的人群此刻都化作了大片大片焦炭,剩下的一些放弃了挣扎的人也是躺在墙角呻吟着等待死亡的到来。

唯有初尧三人还在飞速奔跑当下性命无忧。

眼看已经到了二楼了,生机就在眼前。可此刻三人已经精疲力竭,四周的房间也被大火笼罩。

当下三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和之前一样通过楼梯下到一楼然后逃到室外。可一楼跟二楼之间先前是人群最多的,眼下枯骨焦炭挤满了楼梯,还仍旧燃烧着熊熊烈火。

林一根本无从下脚更别说初尧和邹缘两个小孩了。

林一望了望四周的大火,又望了望自己身边的两个孩子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只见他二话不说将初尧、邹缘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林叔!”

初尧和邹缘察觉到林一的想法当下惊呼道。

林一却不理,将两个孩子死死地抱住又用头挡在他们的头上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海。

初尧感觉自己身边一瞬间被烈火包围,楼上的安全告示突然掉下砸在林一的背上。一口鲜血喷在初尧、邹缘两张纠结在一起的小脸上。

林一的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狠狠咬着牙大步地向一楼跑去。

眼看大门就在眼前,林一却突然没了力气。当下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怀中的初尧和邹缘则被他用力地抛到了室外。

此时已经在商讨准备下一步救火方案的消防员才察觉到屏障已经消失了。在他们眼中,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忽然从火海中飞了出来。二人在地上滚了数米,身上划出多道伤痕。

“快......快救人!”

一名消防队长立马大声高喊道。

然而当消防官兵想要入内救援时门口的大火却突然猛地炸了一下将他们逼退。

在消防队员搀扶下起身的初尧和邹缘见状目眦欲裂。

“林叔!”

两个孩子双目通红一起高声呼喊。

消防官兵不再犹豫一头顾不上自己安危一头埋进熊熊烈火。

急救车的喇叭声,人群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又逐渐远离耳旁。

在初尧小小的眼里,漫天的星空化作了尘埃,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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