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消 愁

陆小凤湿漉漉的回到梅庄,遇到了李管家,李管家问道:“陆大侠怎么弄湿了?”

陆小凤无精打采的道:“没事。”

谁都看得出来,陆小凤的状态差到了极点。梅老爷请他来帮忙,现在梅家家破人亡,连心爱的梅小莹也遇害了,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无论换成谁,都接受不了。

李管家关切道:“赶紧回房间换件衣服,容易着凉。”

陆小凤走着醉步,一步三摇的走了,没有回答李管家的话。

李管家理解此时的陆小凤,轻叹了一口气后去处理他手上的事。

陆小凤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换衣服,倒头睡到床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花满楼坐在一旁。

花满楼知道他醒了:“你终于醒了。”

陆小凤失魂落魄的道:“我睡了多久?”

花满楼:“早上就睡了,现在已经到晚上。”

陆小凤:“那个酒真醉人。”

花满楼:“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陆小凤还没有从酒中走出来:“可是我还想喝一口。”

花满楼知道陆小凤的痛苦,他不会让朋友独自承受:“先吃点东西,我再陪你喝。”

陆小凤从床上起来,走到花满楼的对面坐下,桌子上摆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两只烤鸡,花满楼拿起其中一只递给陆小凤:“李管家特意为你准备的。”

陆小凤接过花满楼手里的烤鸡,顺手也拿起另外一只给花满楼:“酒陪喝,那鸡也陪我吃一只。”

花满楼笑着接过烤鸡,送入嘴中。

陆小凤也开始吃,一天没有吃东西,他确实饿了,此刻就化悲伤为食欲。虽然吃的是香喷喷的烤鸡,可是他吃着感觉有点苦,又有点无味。人在悲伤的时候味觉也会出问题。

陆小凤边吃边起身:“我们去找点酒。”

花满楼愿意陪好朋友做任何事:“好。”

他们来到梅庄的酒窖,每人抬了一大坛酒,边喝边在梅庄里面走。

不知不觉来到了奇异花园,花园门口没有人把守,那四个青衣人被梅老爷调去保护梅夫人和梅小莹了,但他们失职了,梅夫人和梅小姐被杀,他们却不知去向。

陆小凤和花满楼进到奇异花园里,里面依然欣欣向荣,没有被这几天的杀戮和血腥污染。

陆小凤道:“这里的宝贝真不少。”

花满楼同意:“是啊,要是识货的人来到这里一定不肯轻易离开。”

陆小凤:“你在这里发现什么宝贝没有?”

花满楼:“有。”

陆小凤:“是什么宝贝?”

花满楼:“僵尸草。”

陆小凤眯起眼睛:“僵尸草?”

花满楼:“对,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药物。”

陆小凤:“在哪里发现的?”

花满楼:“山洞里。”

说着花满楼带着陆小凤来到假山的洞穴里,洞穴门口窄,进去很深,向地下延伸了十几丈,陆小凤丢下吃完的鸡骨头,打开火折子,洞穴的最里面有一块空地,空地四周围着一个水沟,空地上长了一片黑紫色叶片的草,洞穴的顶上时不时滴着水。

陆小凤:“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满楼:“在梅老爷遇害的时候。”

梅老爷在坟前跪着祭奠朋友时,花满楼一个人在梅庄到处散步,试图发现点什么,结果真的发现了传说中的僵尸草。

陆小凤:“这种草是药物?”

花满楼:“是一种奇特的药,少量可以使人止痛,失去知觉,大量可以使人假死,假死的时限可以根据药量来控制,药量是根据人的身体条件来决定的,尤其是人的内功。当然假死是很危险的,因为量不对使用的人就真的死了。”

陆小凤:“看来真的是一种罕见的药,怪不得梅老爷种的这么隐蔽。”

花满楼:“僵尸草喜欢潮湿阴冷的环境,不选这里种不出来,还有使用的时候必须是新鲜的。”

陆小凤:“有多新鲜才行?”

花满楼:“采摘叶片之后直接打碎当天使用,涂抹和服食都可以。”

陆小凤蹲下身子,认真的查看这一片神奇的草。

花满楼继续:“我看过了,最近都有人来采过。”

陆小凤若有所思:“到底是谁来采的,采了有什么用呢?”

花满楼笑道:“这我们应该去问问梅老爷,因为这个地方一直把守得很严。”

陆小凤很同意花满楼的话:“走,我们去拜祭一下梅老爷。”

花满楼只是无心的提到梅老爷,陆小凤却当真了,花满楼没有明白陆小凤的用意,但他没有反问,就算不明白他也会去,因为身边的不是别人,是陆小凤。

他们出了洞穴,离开奇异花园,向梅庄后山走去。

远远的,看见山上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不禁想到杜甫诗中的描写: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苍天二千尺。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梅老爷的坟前,陆小凤对着坟做了一拜,花满楼也拜了一拜。拜完他们就围着坟地走,看了铁剑先生、天地双鹰、武人兽、梅小莹、梅夫人等人的坟。

坟地一片寂静,告诉所有来拜祭的人,这里是死者的最后一片净土。

葬在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应该是死者最后的安慰和幸福。

每一座坟都背靠着一颗参天大树,这是梅庄的习俗,也许这个习俗到今天就会结束,因为梅庄已经没有了继承人。

陆小凤和花满楼默默的绕了很久,忽然陆小凤纵身一跃,如雄鹰一般落在一块坟背后的大石头上,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似乎想看尽这座山的美好。

花满楼没有上去,他在下面静静的等着他。

陆小凤看了一会,才飞身下来。

花满楼:“有什么发现?”

陆小凤:“好像有,好像没有。”

花满楼:“那就先喝酒。”

陆小凤真的举起手里的酒壶,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花满楼也喝了两口。

两人一边喝着,一边回梅庄。

花满楼:“你早上喝了几坛酒?”

陆小凤:“六坛。”

花满楼:“萧红叶应该也醉了。”

陆小凤:“为什么她会醉?”

花满楼又喝了一口:“因为你也醉了。”

陆小凤也喝了一口:“知我者,花满楼也。”

……

回到梅庄的时候,陆小凤又醉了,酒坛子也摔破了。

李管家看见花满楼一手拿酒坛一手扶着陆小凤,便跑过来帮忙扶陆小凤,一直把陆小凤扶到房间里躺下。躺下的时候嘴里还不断的说着抱怨自责的话。“我对不起梅老,对不起小莹……”“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我管什么闲事,我凭什么管闲事?”“我为什么会……”

李管家一直在好言安慰,但陆小凤还是喋喋不休。

花满楼:“李管家,他喝多了,心理打击太大,让他先休息吧。”

李管家:“好。”

说着花满楼和李管家离开陆小凤的房间,关上房门依然听得见陆小凤的抱怨声。

李管家:“陆大侠真的没事吧?”

花满楼:“梅老爷一家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特别是他还深爱着梅小姐,所以受不了失去朋友失去挚爱的刺激,短时间内很难平复。”

李管家:“那我们怎么帮助他?”

花满楼:“在这里,难免睹物思人,明天我带他离开梅庄吧。”

李管家有些担心:“那也是个办法,可是梅庄要是有什么意外?”

花满楼:“遇到事情李管家尽管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赶来帮忙的。”

李管家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花公子了,梅老爷对我恩重如山,他们遭遇不幸,我只能好好帮他们打理着,直到有梅家人来接手。”

花满楼:“梅家还有远房亲戚吗?”

李管家支吾:“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花满楼:“有李管家在着,梅庄就还有希望。”

李管家点点头,自己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花满楼:“李管家,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照顾自己。”

李管家:“好,花公子,那有什么你就吩咐我。”

花满楼很感激的点点头。

入夜,梅庄静悄悄的,毫无人气。

花园里,花依旧,唯少看花人。

月如钩,微霜色,凉意满廷芳。

陆小凤一个人来到往日的花园,抬着一大坛酒,大口大口的喝,只有酒才能让他淡忘。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陆小凤真的流泪了。

李管家在某一个角落看见了,一言不发。

花满楼在某一个角落感觉到了,一言不发。

这样的夜,这样的酒,只有陆小凤这样的人才能一直喝。

梅庄的大牢里,一片漆黑,在漆黑之中,一根石柱动了,石柱挪开后,有一个洞,只够一个人出入的洞,洞里面跳出来一个瘦弱的矮个子,人一出来,柱子就原封不动的挪回去了。那个人一出来就被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嘴,定睛一看颤声道“你怎么在黑暗里站着,不打灯,也不啃声?吓我一跳。”

花满楼:“我花满楼是个瞎子,不需要打灯,你没有出来之前我一个人怎么啃声。”

矮个子想了想,一比手:“也是,我只是没有适应有人在黑暗中等我。”

花满楼反问:“你与坟墓打交道几十年了,还会怕?”

矮个子正是花谦:“我们盗墓的,不怕鬼,怕生人,你没有听过‘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吓死人’啊。”

花满楼:“听过。”

花谦:“陆小凤怎么不来?他让我在下面受了这么多天苦,也不来用好酒好肉补偿。”

花满楼解释:“他喝醉了,特意叫我来接你,送你去有好酒好肉的地方。”

花谦抱怨道:“我在为他吃苦,他却醉生梦死,真是没有良心。”

花满楼道:“我现在就带你去醉生梦死,出了大牢我们先不出声。”

花谦道:“好,也只有如此了。”

说完花满楼走在前面,花谦跟着走,出了梅庄大牢,花满楼拉着花谦的胳膊,一跃,两人如小鸟一般消失在梅庄的夜空里。

清晨,花满楼扶着醉眼惺忪的陆小凤向李管家辞行。

李管家:“花公子,也不用这么急,吃了饭再走。”

花满楼:“陆小凤天天如此,再不走,身体和精神都垮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李管家也理解陆小凤的情况,于是没有再挽留:“那好吧,我送你们出去。”

李管家也扶着陆小凤:“陆大侠,你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陆小凤眼睛半睁半闭,酒话又来了:“再给我一坛酒,我要喝酒。”

花满楼无奈的道:“他还没有醒。”

李管家:“那就有劳花公子照顾陆大侠了。”

花满楼:“我们是好朋友,我本来就应该照顾他的。”

李管家想到一个问题:“花公子,老朽还有一个问题。”

花满楼:“李管家请说。”

李管家:“前面来帮忙的西门大侠现在在哪里?如果在附近,请他来梅庄坐坐,老朽也好代表梅老爷好好感谢他。”

花满楼摇摇头:“西门吹雪一向独来独往,不愿意接近任何人,这次也是陆小凤请他他才来的,他帮完忙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应该是回万梅山庄。”

李管家连连点头:“那老朽就没有办法了。”

花满楼:“李管家,我们就此告辞。”

李管家:“花公子慢走。”

李管家跟随梅老爷三十年,也学会了梅老爷的处事风格,把花满楼和陆小凤送出好远,才挥手告别。

花满楼在路边雇了一辆马车,二人上车坐好,马夫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飞野似的向远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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