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溅桃花峪(三)

邵芳嬅呆滞地望着不远处的男子,苦涩渐渐漫上心头。

她痴痴地笑了,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悄然褪去,哑声开口:“其实,我不该信你的,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师兄。”

早在三年前,云执离开桃花峪之后,她便该断了自己的念想,不该等到今日才领悟,悔之晚矣。

她和云执不是一路人。

她保持着最初的纯粹,对师兄的爱慕从未消减。

哪怕云执性情大变后,对她百般折磨,她也都是信他的啊!

可云执不该以她为由引来余飒。

云执似是觉得产生了幻觉,不由得踉跄地倒退了两步,身子抵住了栏杆才勉强站稳。

他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我信错了人──害了我娘,害了桃花峪,也害了自己,如今我不想再搭上一个余飒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吗?!”

凭什么余飒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一代剑宗?

凭得不过是那把劈星剑罢了,可那...原本是属于他的东西。

剑宗的位置也该是他的,在他看来余飒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贼人罢了。

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错?!

邵芳嬅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奋力将匕首拔出,狠狠地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鲜血随之喷溅而出,一瞬间痛意遍袭全身。

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云执一眼:“那...就用我这条命换吧!”

云执浑身一颤。

她在赌,他也是。

余飒只觉得一瞬间血液倒流,连滚带爬地向她扑去,连声音都在发颤:“丫头!”

邵芳嬅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搭上余飒的手,她有很多话想对余飒说,可话到嘴边却又句句咽下,只得化作释然一笑。所有的嘱咐化作两个字:“保重。”

人将死之时才会醒悟,她半生荒唐,执着于情爱之事,历尽千般艰难万般险阻,甘愿为此受尽苦楚,到头来才发觉,是她错付了真心,误了自己的终身。

邵芳嬅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落得无声无息,手臂瞬间垂落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叮,腕上的玛瑙镯子断裂两半,骨碌了两圈才安稳。

余飒颤抖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他呼吸一窒,心中紧绷的弦断了,呆滞地看着怀中的女子,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了三魂七魄。

经过冗长了一阵沉默后,余飒终是恍过神来,仰天嘶吼道:“不──”

云执目睹了这一切,面上毫无波澜,不喜不怒,让人看不穿情绪,只是当目光触及那断裂的镯子时,目光一震,似是想掩饰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来个小瓷瓶,丢在余飒身上,拂袖便要离开。

余飒身上的毒,可解。

可阎罗刹无药可救。

当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泪水却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

那个自幼便跟着他转的小丫头,死了,死在他手上,她临死前说,不该信他。

他小时候偷了厨苑给谷主做的荷花酥,婆子气得要打他,是邵芳嬅拦着这才作罢。

只一句,我相信阿哥,照亮了他整个童年。

当年天水桃花露被盗,重重证据指向他,邵芳嬅依旧选择相信他。

如今他归来,对她百般折磨,三番五次置她于险境,临了她还是信了他,为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还记得那个镯子是邵芳嬅十五岁时,他去山下摊子给她买的,和摊贩讲了一下午价钱,以十五文钱成交,却告诉她花了五两银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偏邵芳嬅当个宝贝似的,平常磕了碰了都要心疼好久,这么多年也没摘。

都说玉石有灵气,认主,如今倒是随着她去了。

只是,镯子是糊弄她的,天水桃花露也是他拿的,老谷主的死也的确与他有关,他早就不值得邵芳嬅相信了,只是她今日才知道。

想到这里,云执的心脏处传来剧痛,他紧捂着胸口,步伐踉跄地往前走,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他奋力一跃,脚下腾空,他顺势飞身而起,踏檐离去。

余飒失神地搂着怀中的女子,轻抚着她的秀发,感受到怀中人身子冰凉,他低笑一声,紧贴着她的身子。

余飒温声喃喃道:“丫头,怪我下手没轻重,把你最爱的花儿都斩落了,你别气……快回来~”

他二人初次相见的时候,他便是莽撞前来,斩断了许多花,一回身却见邵芳嬅独自一人置身花丛,可谓是人比花娇。

邵芳嬅时时打趣他摘花与旁人不同。

如今他怕是再也听不到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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