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75(捉虫)

骆常庆这两天除了卖货,还天天看报纸,等熟悉了这个时代的文章风格后,他写了一篇名为《‘举报’不应该成为不法分子刺伤人民群众的工具》的文章。

文章是围绕‘恶意’举报展开的,点名道姓提了齐城国棉二厂职工赵建业家属杨芳因邻里矛盾蓄意报复,恶意举报他人‘投机倒把’一事。

以此事为例,点出了这种‘恶意举报’会给社会给人民群众带来的严重危害等等。

也表明‘举报’的本意是为了维护人民和国家的利益,可同时也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巴拉巴拉的。

也感谢并表扬了公安同志的秉公执法、严格审查,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以及家人将会面临怎样的遭遇。

最后以个体户的身份郑重感谢了党和国家推出的好政策……

反正字里行间表达的情绪该气愤时气愤,该委屈时委屈,该感激时感激。

写完认真审核几遍,修修改改,得贴合这个时候的文风,确保这封信只能起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而不是再带来额外的麻烦。

文章写的再漂亮,他也不会发表,就是让国棉厂的领导看看,希望给自己一个公道。

也给家里写了封,一并寄出去。

国棉二厂这边收到信,厂里领导也是惊出一身汗,极其重视,赶紧召集开会传阅、讨论:就因为他们职工家属的恶意报复,差点毁了一个个体户。如果这篇文章发出去,会给他们二棉厂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厂里赶紧让人去马田街道派出所询问,知道举报是真的,举报人杨芳也确实是他们厂职工赵建业的家属,她举报人家投机倒把,经过调查是乌龙事件也属实。

“人家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却差点被定性为投机倒把。如果没有那张营业执照,这位骆同志的家庭即将面临的可是灭顶之灾。”有位厂领导严肃地说。

郝荣光也在开会之列,他举了举手,道:“这位骆常庆同志我好像认识,在座的各位领导同事应该也有人认识或者听说过。”

“哦?郝同志你说说。”

郝荣光实事求是地道:“以前他在咱们宿舍区卖过水果、解放鞋,不知道各位回家后有没有听家人提起过这个人?”

“至于我跟他的认识,也很偶然,是在火车上……”

他简单陈述了一遍,最后道:“骆常庆就是改革开放后一位勇于顺应国家政策尝试个体经营,从走街串巷一步步发展起来的个体户,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这样恶意举报人家,实属不应该。”

提到去宿舍区卖水果,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了。

或许没见过骆常庆,可几乎在座的都吃过家里人从骆常庆那里买的苹果、桃子,还有家人买过解放鞋。

这时候去单位宿舍卖东西的少,从卖水果一下跳到卖胶鞋上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一提大家都有印象。

“哦,原来是那位同志啊?的确是,幸亏人家有营业执照。当然,就算没有也不能随随便便扣这样的帽子嘛。”

其他人附和。

可最终怎么解决,还要继续讨论,并且得与骆常庆那边沟通一下。

厂里就派郝荣光为代表,跟厂委的一名干事一起,去骆常庆家里跟他以及他的家属谈一谈,问问他们的意愿。

骆常庆没在家,文霞倒是收到他寄来的信了。

郝荣光他们代表厂里来问,文霞就说了自己这一方的要求,要求也很简单,让杨芳写检查,再当着胡同里的各位邻居跟他们道歉。

“就这个要求?”郝荣光有些诧异。

旁边那位干事是位女同志,也有些惊讶。

还以为他们会趁机提出更多要求呢,比如让厂里辞退赵建业,或者赔偿之类的。

没想到人家就要个道歉。

文霞笑道:“对,希望杨芳同志能诚心悔过,以后不要再给人民公安添不必要的麻烦。”

郝荣光赞许的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文霞表现的宽宏大量,他们却得面面俱到一些才行,还是问道:“那对于赵建业,你们有什么建议,或者说希望厂里做些什么?”

文霞想了想,尽量把常庆教她的说法口语化,道:“赵建业同志毕竟是为你们厂里做过贡献的职工,我们不能让领导们太为难。那这样吧,麻烦厂里领导替我们跟赵建业同志谈一谈,希望他能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和错误性,让赵建业同志给他的家属做好思想工作。”

“但是如果他的家属还是执迷不悟,以后再恶意诽谤造谣生事,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骆常庆不会拿文章做‘要挟’让厂里把赵建业辞退,真把人逼上绝路,事情就无法控制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得做那个光脚的,让赵建业继续穿着鞋。

至于这么大费周章而不是直接打电话到厂里反应,他是希望能引起厂里领导的重视,让他们对赵建业发出警告,而不是接到电话反应后轻飘飘的几句谈话。

郝荣光这边点点头,笑道:“行,我跟王叶同志会向厂里转达你们的意愿,也谢谢你跟常庆同志的宽宏大量。你们也放心,我们一定会对赵建业同志做出严厉的批评,厂里也会引以为戒,加强我们厂职工以及职工家属的思想教育问题……”

王叶就是那位女干事,她也说了两句客气话,起身跟文霞告辞,和郝荣光一起骑车离开。

因为是来办公事,大家也就公事公办,文霞就没说让郝荣光给郝大娘带问好之类的话。

但是道歉也有个期限,这个期限她不希望超过两天。

她还得回趟老家,安抚一下心灵受到创伤的婆婆。

不过文霞已经给文兰拍了电报,让二姐先替她去家里看了看。

廖春华没啥事,她就是生了顿气,气得都没心情挣钱了,加上两个孙子回来哭,老大也回来对着她痛哭流涕。

闹腾的不行,她就在家里歇了两天。

文兰提着东西去家里廖春华确实没想到,还纳闷:“小九她二姨,你咋来了呢?”

知道是文霞发电报让她来看自己,廖春华心里感动的不轻,忙客气地招呼:“让你跑这一趟,还让你花这钱。”

“我没事,我就是叫老大家气着了。”

文兰就忙问:“大娘,到底是咋回事啊?出了啥事?”

文霞没在电报里详说。

但是瞧着廖春华气色还行,没病没灾的。

“我们老大家那个没良心的,也不怕伤天理。”廖春华气急败坏地骂两句才道,“你说说有她这样的人吗?”

“她以前去津店找老二家,结果碰上桩人命官司的事你知道不?”

文兰听说过,不过是从邢爱燕口中听说的。

虽然表示自己知道点,但廖春华还是抑扬顿挫的给她重新讲了一遍,说到最后才道:“……刚出院的时候她自己也害怕,在家里藏了好长时间没出去,八月十五都没回来过。后来觉得没啥事,就又在家里待不住了,回娘家,去这去那的。”

“也是倒霉,她这那的去,让那杀人犯看见她了,一直盯到宿舍,盯了她好几天。”

说到这里还补充一句:“这是人家派出所的人问出来的。”

又接着说:“那杀人犯盯上她不是为了灭口,他是为了要钱,他得吃喝啊,还想跑路,又没有介绍信,身上还没钱,就想跟她要两个钱,那天就让人家堵一条胡同里了。”

说到这里道:“她二姨你都想不到我那大儿媳妇给杀人犯出的啥主意。”

不用文兰回答,廖春华就接着道:“她当时身上就带了一块钱,给了那杀人犯之后戳哄他来我们公社,让他找在公社卖茶叶蛋的老太太,让那杀人犯抢我的钱,你说说这叫人干的事?”

生怕文兰听不明白,又重复一遍:“她跟人家说我有钱,让那杀人犯来抢我。”

“啊?”文兰都震惊了。

难怪她妹妹会特意发电报说让她先来家里看看,这是怕她婆婆气出个好歹来啊。

而这边的结果也挺意外。

意外在哪儿呢?就是公社多了个卖茶叶蛋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起初还跟我抢生意呢,也是出了这桩事到了派出所才知道,那老太太是刘美青她娘家弟媳妇的娘。”廖春华最后说的一字一顿,生怕文兰理解不了其中的关系。

“刘美青惦记我这卖茶叶蛋的方子,我不是没给她吗?我这个大儿媳妇别的先不说,做饭倒是一把好手,她没拿到详细的配方,她偷看我用的料了,就觉得自己掌握了做茶叶蛋的秘密,颠颠的回娘家说给她弟媳妇。”

“她是想着让她弟媳妇干这个,挣上两个还她的钱。”

“她自己为啥不弄呢?她嫌丢人。”

“结果呢,她那个弟媳妇也不是个勤快的,一琢磨现在天越来越冷了,还得推着个车子往公社跑,嫌累不干。后来又琢磨我一老太太能干,她娘家娘在家里没事,就让她娘做上这个小买卖了。”

“来跟我抢生意。”

“刘美青呢,还不知道她教会她弟媳妇做茶叶蛋,她弟媳妇不来,让她娘来了。”

文兰集中精神听着,她得时刻保持脑子清醒才能理透这绕来绕去的关系。

又接着听廖春华道:“再说那个杀人犯,他也是活该被抓,他听了刘美青的话,可他没想到公社上多了个卖茶叶蛋的老太太啊,也没想到我那天把小车子寄存在火烧铺里,我给人家送裤子去了。”

文兰恍然:“哦,他抢错人了是吧?”

“可不是?”廖春华连说加比划,道,“抢错了人,把那老太太推倒抢了钱跑的时候,正好遇上个没穿制服的公安同志,上去就把他抓起来了。结果一审,是个杀人犯,还又把我们家那个熊老婆牵扯进来了……”

文兰都无语了,道:“那他大娘也犯罪了啊,抓起来了吗?”

“在派出所拘留着呢,不过咱村里他们讲咕着,说她应该坐不着牢,人家调查调查情况就会把她放回来。”廖春华也气闷,是叫她坐牢不合适,家里还有俩孩子。不让她坐牢又恨的牙痒痒,一想起来就气得天灵盖疼,道,“那熊老婆也有点心眼子,咱在这儿说是她戳哄杀人犯来抢我。她原话没这么说你知道吗,她说的是让人家来跟我借……”

“杀人犯也是这么交代的,说刘美青不是让他抢,让她来找卖茶叶蛋的老太太借钱。”

文兰直‘唉哟’,道:“这不就是让罪犯来抢吗?谁会把钱借给一个不认识的啊?”

谁又有那闲钱往外借啊,况且那还是个罪犯。

“说的是呢,这事你叫谁说吧,谁都说她就是戳哄人家来抢钱,她就是犯了罪了。她说那杀人犯威胁她,她慌了神才乱出的主意。还跟公安说:我也没想到他去抢啊,没想到他认错人啊。”

“公安就呛她:你怂恿杀人犯找别人借就是对的啊?不认错人就对了啊?哪有你这样的,撺掇杀人犯去找你婆婆‘借’钱?那你当时安全了咋不报警呢?你本来是受害者,现在好,成了协助作案了。”

廖春华气道:“反正我是不信她说的那套。她要是真慌了神还能使心眼子啊?还跟人家说我在哪个公社,在哪儿卖茶叶蛋?”

“还有她那个弟媳妇的娘家人,还来找我闹,他找我闹的着吗?又不是我戳哄的那罪犯。他好好说,那老太太替我挡了灾,我该去看看就去看看。可他进门就跟我不论理,张嘴管我要赔偿,去他娘的吧,让他们去派出所找杀人犯要赔偿去,找刘美青要去。”

“那老太太伤的很厉害吗?”文兰问。

“说是摔断腚棒骨了。”

文兰对这个事都不知道该咋安慰,只道:“大娘,出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咋说好。咱只能说还算挺幸运,没叫那罪犯划拉你一下子。当然,划拉谁也不行……”

那个老太太也是倒霉。

她小妹也是,摊上这么个妯娌,那刘美青是脑子烧坏了吧?

跟廖春华说了会儿话,又叮嘱安抚了她一番,文兰就回去了。

齐城这边,邢爱燕对这个事的评价也是:“你那个大嫂啊,咱都琢磨不透她到底是咋想的?”

文霞后背上也直冒凉气。

她估摸着,也就是自己离的远,刘美青不知道这边的地址,但凡离近一些,搞不好能让她把人撺掇到这里来。

不是没那个可能。

刘美青还不是让人家拿刀逼着、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为了逃脱这么说的。

那杀人犯就是口头上威胁了她两句,说知道她住哪里,刘美青就吓破了胆,直说保证不报警,也就真没报警。

但杀人犯让她给自己弄钱,她就说自己没钱,各种哭穷,最后给对方出起主意来,说她婆婆在宝井公社卖茶叶蛋,一天最少也能挣个两三块,自己还不如婆婆有钱,让对方去问她婆婆借两个……

杀人犯这段时间在外头东躲西藏,吃了上顿没下顿,许是饿的脑子都不转了,就真信了。

到这边一瞧,还真有个卖茶叶蛋的老太太。

他藏在一棵树后头盯着,看见那老太太趁没人的时候低着头数钱,手里还真有个三块两块的。

至于刘美青说的借,也就听听,人家能借给他吗?

直接抢!

抢了就跑,跑出去十来米,就被按倒带派出所了。

文霞也是后怕不已:“幸亏抓着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啥事。”

骆听雨就在心里总结出两个字的评价:奇葩!

她大娘绝对是一朵奇葩。

倒是她老妈真吓着了,这两天没事就叮嘱她以后千万离她大娘远着点,尤其是不能单独待着。

骆听雨直点小脑袋。

二棉厂那边,郝荣光两人去骆常庆家的同时,领导们也把赵建业叫了过来。

赵建业不知情的进来,一看好几位领导都在这里,心里就直打鼓,忙打招呼:“领导们好,不知领导们有啥安排?”

“看看这封信,看完再跟我们说说你的想法。”

赵建业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又被人举报了呢,结果拿起来一看,越看脑袋上的汗越多,这情节不比举报轻多少啊。

上两回被举报他只是被顶头上司喊过去问话,也去工会报道了一趟。

这次好几个部门的领导都在这儿坐着,就足以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了。

连他都能明白,这篇文章若是上了报纸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赵建业急急地解释:“各位领导,我爱人举报这事我并不知情,她是回家后才跟我说的,我已经批评过她了,这件事我会重视,我这就去找骆常庆同志道歉,我……”

“厂里已经派人去骆同志家里了,具体要怎么处理还得看人家的意思。”一位领导打断他的话,严厉地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就好,你先回家休息,具体处理结果等通知。”

赵建业头重脚轻的走了,脚步打飘。

结果会怎样?举报骆常庆家投机倒把,骆常庆两口子肯定恨死他们了,必然会往死里踩他们啊。

领导都不是让他回车间,而是让他回家,这是什么信号?

赵建业不敢想。

他都不知道咋回的家,杨芳见他进来,还纳闷:“咦?你咋这个点回来了?厂里又停电了啊?”

赵建业猛地回神,他额头上青筋直跳,脸色铁青的冲上去,抬手啪的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咬牙切齿地道:“我要让你害死了!!!”

杨芳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听到这一句,顾不上疼了,愣愣地问:“咋了?咋了啊?”

“咋?你说咋了?”赵建业还不敢大声咆哮,宿舍区的房子隔音还不好,他压低了声音吼,憋得脸红脖子粗的,道:“你干了啥好事自己忘了吗?”

杨芳噎了噎,她干的‘好事’多了去了,她知道哪一件?

想了想,问道:“齐峰打你了?那也不是我说的啊,我是听旁人说他媳妇跟前头那个对象不检点,才留不住孩子的。”

“骆常庆,是骆常庆,他给我们领导写信了你知道吗?”赵建业气道,“你呀,你举报人家投机倒把的乌龙事件,人家写了文章要往报上发,把你的恶意举报当反面教材了,还把我们厂也牵扯进去,点名道姓说哪个厂谁谁谁的家属,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杨芳不知道啊,她脑子转不过来这么多弯,还理直气壮地道:“你们这么大一个厂干不过一个骆常庆啊?你才是厂里职工,你们领导肯定向着你,还能向着他啊?”

“你……”赵建业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吼了起来,“那我为啥在上班时间回来?我是让领导撵回来的,这下你知道严重性了吧?”

杨芳就傻了。

“让我在家等通知,等处罚通知,明白了吗?这回明白了吗?”赵建业怒火冲天地质问,“现在我们厂里派了代表去骆常庆家调查情况。我,回来等通知,在通知下来之前我都不用去上班了,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吗?我他娘的岗位有可能保不住了,这下明白了吧?”

杨芳瘫了,喃喃着说:“咋会这样?骆常庆的信就那么好使?那文章他发发发发了吗?发发发哪了?”

“我他娘的哪知道?现在只能希望他没发。”赵建业哐当躺到了床上,两手枕在脑后,呆呆的看着屋顶,“要是被厂里辞退了,咱去哪儿住你说说?”

院子丢了,要是岗位再丢了,日子咋过?

两口子在家吵的时候郝荣光他们也把情况反应了回去,领导们也松了口气,没想到人家并没有过多的为难,还这么好说话,也诧异道:“就这样?”

王叶笑道:“那位文霞同志是位好同志,人家的诉求就是一份检查和正大光明的道歉,以及希望赵建业同志能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加强对他爱人的思想引导,如果再有同样的事情,人家就不客气了。”

“赵建业也该批评,厂里也确实需要开展一些职工思想引导工作,到时候就让赵建业给大家讲讲自己的看法吧。”

郝荣光道:“虽然骆常庆及其家属没有提出赔偿要求,可我们不能没有任何表示。我的建议是让赵建业赔偿骆常庆五十元钱,他家属杨芳写检查以及正式道歉。”

几位领导点点头,都没有异议,又让人把赵建业叫了来,这回是连杨芳一起。

对于这个结果,赵建业大大的松了口气,满口答应,并保证,一定加强对自己家属的思想教育问题。

杨芳也吓的不轻快,一听岗位保住了,也是说啥都点头。

她也没想到这么多领导一起教育他们两口子,也怂的不行。

回到家才反应过来,她,不光要写检讨书,还要当着胡同里的人给文霞道歉。

厂里还会派人跟着。

顿时嗷嚎一声就想哭:“我咋活啊,让我去丢这个人……”

“早干啥去了?”赵建业岗位保住了顿时一身轻,也怕再出别的意外,催她道,“赶紧去写,明天把件事弄完,以后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行,哪也别去,省的出去生事。”

“我哪会啊,我就上了个小学三年级。”

赵建业帮她写,写完让杨芳比着抄了一份。

第二天上午拿上钱,带上杨芳,跟厂里派出的代表一起,臊眉耷眼的回了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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