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重逢之后的道别

这毫无疑问是西塞尔的气息——

当与黑衣人当面对峙时,麦拉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虽然体格上较西塞尔更为粗壮,但无论是他的言行举止,亦或是从面下呼出的气息,都让麦拉倍感熟悉。

“——加入剑道部什么完全是在拖别人后腿吧?”

西塞尔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回响,心中的一块积木被悄然抽出。

片刻的疼痛,随后填补其中的则是空虚与滋生的怀疑。

——这些都是谎言吗?

——他说过的话中又有多少是可信的呢?

实现并没有留给麦拉黯然神伤的余隙,汹涌的攻势在竹刀的招架下偏离了原本的方位,击中了麦拉的肩部。眼见命中非得分区,黑衣人缓缓后退拉开距离,如猎豹般略微俯低身躯,寻觅着足以发起下一波攻势的时机。

——很强。

并非只是体力与力量上的压制,高精度的动作,临场应变的实战经验以及千锤百炼的从容无一例外地说明着对手是一位必须全力应战的强敌。假若身处沙场以生死相搏,麦拉自知绝无可能获胜,不过从对方的动作麦拉却可以看出虽然对方对于真刀实枪的对战颇有心得,却缺乏剑道技巧的应用。

虽然凶狠的拼杀在对付水平较低的对手时,可以发挥震慑作用并迅速在短时间内扩大自己的优势。但若是对手具备一定的技术与胆识,这种过分激进打法的缺陷却会暴露无遗,剑道的胜负并非只是战力的掰手腕,更多取决于选手的技巧与心理上的博弈。

麦拉的木刀再一次架开朝向自己左腕的攻击,这一击虽然迅速,却不具备足以破坏自己防守架势的力道,说明这并不是这轮攻势的最终目标。果然,佯装败退的剑尖中途折返,再一次朝向麦拉的左腕发起袭击。

保持守势加强小手防御自然是最为简单的应对方式,但这一举措却也意味着自己将完全放弃这一轮攻防的主动权。面对擅长进攻的强敌,拖延作战时间绝非良策,麦拉自然没有乖乖就范,而是利用自己位于中段的木刀瞄准对手的门面进行抢攻。

虽然力量与速度略占上风,黑衣人二度出击的木刀相比迎头直进的攻势相比显然慢了半拍。黑衣人果断撤剑回防,抢先一步以木刀护住门面。虽然麦拉的反击未能奏效,急速的攻防转换却使得黑衣人门户大开,防守尽失。

那么自己应该瞄准中线进行追击吗——

从刚刚连绵不绝的攻势中不难看出,对方对于胜负野兽般的饥渴,以及对自己战术与技术的极度自负。这样的人真的会甘愿采取守势,等待反击的机会吗?

灵光乍现,黑衣人在麦拉木刀后撤的同时自门面抽离,电光石火地打向麦拉的面部。自中线转移战线的麦拉为着手推动攻势,不得已向前迈进一步,反而拉近了黑衣人木刀的攻击距离,在右面受击前回防或是抢先命中对手的得分区域已然不可能。

胜负已定——

只不过满载荣誉的天秤倾斜向了麦拉的一侧。

后撤的木刀不过是诱骗对手进行反击的陷阱。如果想要抓住机会一口气决胜负的话,如果自负自己的力量与速度足以击溃对手的话,对方一定会这么做的。

麦拉同样放弃了中线的防守,蓄势待发的木刀对准门面发起怒涛般的攻势。

至少这一次她赌对了。虽然黑衣人的速度更胜一筹,麦拉的木刀却更接近目标,自己的攻击将以半秒左右的优势抢先命中对手。

——一切原本也应当是这样发展的。

不堪劳顿的铁栅门扯着嗓子发出悲鸣,有些蓬乱的黑发,来不及换下的纯白实验装,原本被认为正与自己对峙的西塞尔此刻双手抱肩,神情严肃地向馆内窥视。疑惑与分神拖慢了麦拉手头的动作,在剑柄传感出命中物体的手感的半秒前,对方的木刀结结实实地刺中了自己的咽喉。

“西塞尔,你个见鬼的玩意不知道在进来前先通报一声吗?!”不知是有意为之或是无意而为,身为裁判的格尔对这发明显的得分并没有进行计分,而是火冒三丈地冲到斜倚在铁栅门的少年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痛骂。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我只是听说剑道部这边出了点乱子,过来看看需不需要搭把手而已。”西塞尔很清楚格尔对自己的印象向来很差。

并非应自己的要求,穆恩确实为了自己擅自缺席了数次剑道部活动,甚至在三周前自己成为了穆恩受伤的导火索。在这样的前提下,格尔要是对自己笑脸相迎,西塞尔反而会觉得大事不妙。

“搭把手?你要怎么做,替我们上场比赛吗?”

西塞尔没有理睬格尔的挤兑,而是重新将视线投向体育场内部。

“西塞尔,你是来确认我的谈判成果的吗?”注意到西塞尔的视线扫向自己身旁,麦拉略微提高音调,隔着人群向门口发问。这一举动却在社员中引发了不小的骚乱,谁也没想到一向冷漠的州长女儿竟能和以阴郁著称的理学生西塞尔产生交集。

“啊,嗯,看起来这对你不成问题。”西塞尔的回答有些勉强,不知是不是熬夜的疲惫所致,他的视线有些游移不定。不过他很快坚定了自己的语气与目光,朝向场内恭敬地行了一礼,“既然你们这边的麻烦解决了,我也就不再过多叨扰了,愿诸君武运昌隆——”

“什——你小子给我等一下——”格尔怒气冲冲地抢上前几步,却终究没能拦下快步离去的白袍少年。在西塞尔的提醒下,麦拉这才注意到,刚刚与自己比试的黑衣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踪影。

夏季的夜来得晚,却也来得很快。在人们意识到最后一缕阳光自地表剥离前,闷热的空气与黑暗便吞尽了烤焦的大地,留给人们的唯有满身汗水与林间丝丝蝉鸣。

学院一隅的路灯下,黑衣人缓缓摘下漆黑的兜帽,在飞蛾盘踞的灯光下显露出是一幅约四十岁的男性面孔。些许皱纹难掩其眉宇间的英俊飒爽,一头乌黑的短发间夹杂着数根银丝,粗长的剑眉与坚毅的棕褐色瞳孔无不透露出英雄气概。

“重返学院的感觉如何?”追赶而至的少年抱着肩向男人盘问,一路奔波在西塞尔一向洁净的白袍上染上了数个灰蒙蒙的团块。虽然竭力想保持冷静,颤抖的嗓音却难以掩饰自己的不忿与恼怒。

回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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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难堪的沉默。

这倒不是因为男人刻意疏远二人的关系。西塞尔很清楚,如果对方想不辞而别,自己连追上他的影子都做不到。只是他——自己的父亲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面对无意义的提问或是拒绝谈及的话题,便会毫无愧疚地直接略过,哪怕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提出的疑问。

不过正因此,西塞尔才对这个男人感到如此恼火。

“嗯哼,好不容易回阿斯兰特州一趟,结果只是来学院里踢馆?我可没想到你的工作能有这么清闲?”

“连续两个月没有收到通讯。”简约的回答,甚至直接省略了主谓语。

虽然西塞尔很少与男人联络,但一般会保持一个月一次的最低通讯次数。只是上个月忙于准备课题的西塞尔姑且将通讯时机推延到了这个月初,而一连串的事件加上最终通讯仪的丢失,使得西塞尔没有心情也没有任何手段与男人说明情况。

不过西塞尔并不打算对此进行任何辩解,以男人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理由与借口。

“所以你甚至没有来看望你的儿子,而是选择了去剑道部找茬?”

西塞尔察觉到自己言语中透露出的强烈酸意,不过这一次他不打算着意隐瞒。

“我听说你的朋友在剑道部担任主将,就想试试他的水平——”

“那还真是不巧,几周前他刚好入院。”

“——而你这边显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吗,那是挺显然的。至少没有被大卸八块,或是头被拧下来在地上翻滚?”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回想起前几周自己种种命悬一线的情景,西塞尔的音调不自觉高了几分,“所以您是用您的千里眼时刻观测我的情况,还是在美梦里给我留了一席之地,再编造一些谎言自我陶醉?”

回答他的自然仍是缄默。

“新的通讯仪收在你的柜子里了,按时联络。”

西塞尔时常怀疑自己与男人的对话不在同一频道上。

“等等,你没经同意就擅自闯进了我的——”在西塞尔的诘责脱口而出前,男人一言不发地翻出了学院的护栏,黑色的背影很快融入了无月的夜色之中。

无处宣泄的怒火化作黑亮的刀锋,削断了一旁的灯杆;飞溅的火花在黑夜中弹跳,最终光芒消散、归于沉寂。在这场暴动中受伤的只有无辜受到牵连的路灯,以及被截断的铁杆扎得鲜血淋漓的脚掌。

可恶,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西塞尔低声咒骂着将半截铁杆自脚掌上抽出。明明漾漾地流淌着鲜血,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浑身上下都因为狂怒与憎恨颤栗酸痛。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那段雨夜中的简谈。

在她诞生之际,迎接她的即是“死亡”。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肉体的排斥她一直处于生与死的重合状态,只不过她并不能享受生命的特权,同时也不能迎接死亡的怀抱。

没有视觉,没有听觉,甚至没有任何行动的能力,但是她知道灼热的阳光正在腐蚀她的躯体。就像沉入泥潭的人,她无助地挥动手臂,希望有人能向自己伸出援手,结果却只是推动自己更快下沉,沉入无一光亮能触及的深渊中。

只是在触及底端前,她便被从肉体中抛离了。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失去了记忆与知性,她如同水母般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道曾经去过何处,不知道将去往何处,更不知现在所在何处。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她正如两栖类排卵般自一片质地神似塑料的灰黑色海洋中分裂出来。她想要尖叫,只是此时她早已失去了发声器官,就连“尖叫”的概念也逐步从她的脑海中抹去。

更为惊异的是,面对这样的景象她实际上没有感到一丝惊慌。

因为她正通过某种手段迅速理解着周遭的一切。

大量的知识与概念洪流般涌入大脑,尽管没有眼睛和耳朵,周围的景象与声音却以情报的形式直接流入了她的脑海。借由这种形式,就连周围同胞的所知所感也一并汇总呈现在她的眼前。

面对如此繁多的情报,刚开始她有些不知所措。

但逐渐习惯后,她便能通过集中于特定情报确认自己的方位和行动结果。就像一只眼睛看向显微镜的同时另一只眼睛辅助绘图,只要正确区分情报的优先级,她便能像普罗姆一样随心所欲地活动。

差不多正是这个时刻,她的身躯完全脱离了灰黑色的海洋,开始作为个体活动。

她几乎毫不费力地融入了一户三口之家中。

因为在那里,那个名为影之界的地方,一切注定发生的事,一切需要发生的事,都作为碑文烙印在了每一个瑞摩克的记忆中——她,她的兄长父母,以及她的同胞们。

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循着这些轨迹,按部就班地推动现实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直到那一天,【门】在他们的面前敞开。

透过同胞们的共感,她清晰地“看见”了门另一侧的景象。

沐浴在月光中的影子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她的身体仿佛要融化一般灼热,罗列在她眼前未来的景象逐渐模糊。她渴望地向那身影伸出手,她不清楚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是那对于瑞摩克而言遥不可及的光明,还是一度将自己抛却的肉体,亦或是那飘忽不定、却又引人无尽遐想的未来......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拉扯她的手臂,但是她不在乎,此刻她想要的只是尽可能地靠近那道影子,靠近那束光亮。

散乱的目光再度聚焦时,自己已经被拖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她身边的是受到牵连一同被强制拉进这个世界的兄长父母,跪地哀嚎的中年雄性普罗姆,以及包被在布料之中的一滩脓水。

她有些迟疑地向脓水探出了手掌,只是在触及之前,一旁的男人便慌张地摞起那团污秽,缩进了房间靠门侧的角落中。血水打湿了男人光鲜亮丽的西装,脸上的狼狈与污秽也掩饰不住那喷薄而出的恐惧与憎恨。

——虽然她并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那个普罗姆少女,或者说那摊脓水,此刻毫无疑问已经失去了生命,即便再为呵护,也没有丝毫死而复生的机会。即便如此,那位男人仍旧死死将那融化的血肉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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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胸前,仿佛想要抓紧每一寸正在流逝的余温。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再为简单的思绪也无法通过共感传递给眼前的男人。

她想要从未来的视野中获取些许慰藉,但此刻眼前镌刻未来的碑文是如此模糊不清。

嘈杂的脚步声自门外逼近。

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的母亲仍坚实地履行着为人父母的职责。步伐似醉汉般歪曲不稳,甚至笨拙地绊倒在楼梯口,可以看出母亲相当不适应新环境。即便如此,母亲还是设法尽量快地爬到门口,如野兽般四肢并用地冲向室外。

脚步声在历经短暂的散乱后彻底消停下来,随后则是一阵嘈嘈切切的商谈。

虽然此时她并不能理解普罗姆的语言,但商谈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原本人数不多的普罗姆小队分为两队,人数较多的一队沿着母亲的逃脱路线追踪而去,而自大部队脱离的二人小组则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缓缓步下阶梯。

似乎是确信危险远离,二人有些心不在焉地闲谈着,手电筒的光束惬意悠闲地顺着台阶一路下滑,虽然全副武装,二人却没有做好任何迎敌准备——至少在被黑暗中窜出的父亲捏碎头颅前一直如此。

头壳如注入过量空气的气球般猛然炸裂,飞溅的骨片与脑浆涂满墙壁,在二人足以因恐慌和剧痛哀嚎出声前,父亲便干净利落地了解了二人的性命。及时从满目血腥中回过神来,她挡在了试图接近中年男人的父亲面前。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瑞摩克间似乎便无法像身处影之界中那样使用共感进行交流,不过家人间的羁绊却足以将她的思绪传达给父亲。

没错,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拼尽一切活下去——

藏身林间,他们像这里的枯石朽木般空虚地度过每一天。

就这样十余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尽管进程缓慢,她还是能察觉到她与父亲兄长的身躯正一天天逐渐衰弱。没有合适的事物,没有返回影之界的门路,甚至没有属于他们的未来。

父亲吞噬了附近的一棵杉木,靠效仿这棵被普罗姆称为“植物”的生理结构,父亲结出果实为她与兄长提供适宜瑞摩克的食物。但她很清楚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没有能量供给,这种行为只是消耗父亲的生命以勉强维持自己与兄长苟延残喘的存在罢了。

直到数个月,情况出现了转机,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噩梦的开端。

当耄耋之年的老人步入他们的领地时,她很快认出了那满是幽怨的眼神。

时至今日,她逐渐理解了那一夜自己的触摸正是导致偶然出现【门】前的少女身亡的罪魁祸首,尽管是无心之举,她仍不期待老人能放下这段不共戴天之仇。只是此刻出现在三人面前的老人,眼中对复仇的饥渴与对生命的执著早已灭却。

他认出了这是酿造那一夜惨剧的野兽,他颓败迷惘的后半生的引路人。

但是他现在已经失去训斥谩骂的气力了,那个值得让他付出和关爱的人早已离开了这世间,蹉跎岁月早已让他深刻地理会了这一点。

他只是踱步来到奄奄一息的父亲面前,即使没有任何医疗知识基础,他也能从微弱的喘息与残破的身躯判断出眼前的男人命不久矣。

和他一样,那只不过是一个试图拯救儿女,却嗟叹自己无力的父亲——

“.......于是那个老人就把自己的肉身作为养分供给给了你的父亲?”西塞尔猜对了事件的后续发展,不过这只是他通过已知结果进行的反向推测,他本身无法与这样非理性的思维接轨,哪怕他早已逐渐适应了自己与同龄人思想上的格格不入。

“没错,不过这却是压在我们头上最后的一根稻草。自从接受了普罗姆可以作为食物的事实,父亲和兄长就开始......狩猎。哪怕有时候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些食物。”瑞摩克少女轻叹着抚摸怀中少女的头颅,随着她的触碰,少女脸上的皮肤如成熟的洋葱表皮般被轻易剥落。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慢慢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虽然我坚持只食用父亲结出的果实,但是我也很清楚那些果实的能量来源,我只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要是拥有五官,此时她想必在苦笑。

瑞摩克少女整理了一下披在身后的窗帘,以她的容貌,趴伏在一扇灯火通明的窗口前自然分外显眼,因而西塞尔割断了窗帘为她进行了临时伪装——虽然这层简陋的伪装在她身躯的腐蚀下早已破败不堪。

“所以事到如今你和我提起这陈年旧事又有何企图?如果你指望我同情你的遭遇,帮助你找到返回影之界的【门】,那你可就打错算盘了。”

“不,我只是想在西塞尔先生出境前告别,顺便委托你寻找我那逃出境外的母亲。即便瑞摩克的共感能力在这里受到极大削弱,我仍能感受到我的母亲仍存在于这世界的某处。”看着托颔思忖的西塞尔,少女萌生出些许苦涩的笑意。

“西塞尔先生,你知道吗,正如我们的斯普林特粒子对普罗姆有害——”

他现在思考着,是否应该接受这个提议,或是说如何让自己相信他接受了这个提议。

“——你们世界的粒子对我们瑞摩克而言也是致命的剧毒——”

以及如何在获取情报后处理掉自己这个麻烦。

“——当然也包括这些雨滴——”

毕竟自己也一直“看”着西塞尔,透过她的眼睛,透过她的心灵。

千疮百孔的身躯后仰着倒向窗外,在她视角完全转向深不见底的黑夜前,她的余光扫到了赶到窗前,犹豫着要不要伸手相救的少年。

坠落——

坠地前她将怀中的头颅抛向一边的灌木丛。

她仍然记得那一晚不顾自身腐蚀执著地像她伸出援手的少女。

对不起呢,让你为我受苦了。

继续坠落——

她脑海中闪过在自己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兄长,以及在面前化作粉尘的父亲。

对不起呢,大家。

没有丝毫疼痛的着地,没有神经系统也算是纯粹的瑞摩克优势之一吧——

只是她的意识却确确实实地在逐渐远去。

给您添麻烦了——

对不起呢,西塞尔先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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