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张茶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愤怒。
鲛人深谙海底地形、洋流变化、鱼群迁徙，当初遴选山与海队长的时候，甚至还提出过与鲛人合作驱赶鱼群的方案。
一旦有鲛人帮忙，找到蜃楼的几率会大大提升，届时蜃楼可就危险了。
“该死的，鲛人怎么会倒向仙宗？不行，我得回去通知他们，可万一我回去反而酿成了祸事怎么办？”张茶心中急切，却又两头为难。
张茶逃出生天之后，之所以没有回转蜃楼，可不只是因为身负责罚，更是因为害怕自己成为导致“预知之梦”成真的“因”。
而避免这一切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不回去，张茶只要不回去，自己就不会出现在那个梦境之中，那个梦境中的画面就不会发生。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正有一股无形之力不断地推动着张茶自己，想让自己返回蜃楼，返回既定的命运之线，回到未来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另一边，李长老怔了怔，而后勃然大怒:“你们鲛人怎么能和他们同流合污，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玲祭祀冷嗤道:“你们蜃楼又为我们鲛人一族做过什么？老身的族人被捕杀囚禁买卖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们蜃楼一直有海卫远征队巡视海域，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死在海上，难道这也叫无所作为？”李长老反问。
玲祭祀哼了一声:“多说无益，浩天真人你想问什么？”
白浩天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想问救回大师兄的方法。”
“白浩天，我说过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怎么救大师兄，还用等你来问我？我自己就去救了！”李长老怒道。
白浩天:“我相信你，毕竟大师兄当初对你也是很好的。可我知道，那天在镇魔洞你撒谎了。”
“你我同门多年，我对你再了解不过。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就不会迟疑，可你迟疑了，说明你有所隐瞒。无论你隐瞒了什么，只要与救大师兄有关，我就一定要弄清楚。”
张茶立刻想到了镇魔洞六层，那个被禁锢在锁灵轮上形容枯槁的男人，一方面黑漩涡内部所见的景象太过惊悚离奇，另一方面被凶灵附体感同身受，他对那个男人印象很深。
“我……”李长老忽然语滞。
“怎么样？说不上来了吧？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隐瞒，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玲祭祀，请吧。”白浩天道。
玲祭祀淡淡答应了一声，而后叮叮咚咚敲击骨杖，口中念念有词。
张茶没办法偷看，却能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波动，不属于真元，而是近似于一种精神波动，能够直接在精神层面引起共鸣。
起初，这股精神波动是发散的，但随着波动越来越强，开始逐渐收束，最终凝聚成一根细长的“针”，笔直刺向李长老。
“啊！”李长老一声痛吼，抱着脑袋跌坐在地。
“放松，放松，不要阻挡老身，你就不会感到痛苦。”玲祭祀的声音也变得飘飘忽忽宛如魅魔的呢喃。
张茶实在忍不住，一点一点小心翼翼侧过身，探出半只眼睛。
只见玲祭祀漂浮在空中，鱼尾周围水波荡漾光彩幻灭，双眼大睁覆盖了一层水银一样的光芒，眉心伸出一根细长的银丝，末端刺入李长老眉心，双手拨动银丝，就像在拨弄琴弦。
李长老似乎很痛苦，抓着头发时而以头抢地，时而撞击笼子，胡乱抓挠似乎想切断银丝，双手却毫无阻碍从银丝上穿过。
“快到了，快到了，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玲祭祀布满皱褶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愉悦兴奋之色，接着全身猛然一僵。
与此同时李长老也是全身一僵，随即四肢张开双眼泛白，眼中也被一层银光覆盖:“师兄……师兄对不起，我不能说……但我一定会搞清楚原因，而后想办法救你。”
“同样是被凶灵附体，为什么……为什么他没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若非仙宗驱逐加害，他也不会有此奇遇，难道……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玲祭祀和李长老居然实现了同步，不止是语言和表情的同步，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如此诡异的一幕，瞬间让张茶汗毛乍起，危机感愈发强烈，凶灵附体、仙宗驱逐加害，这说得不正是自己吗？
另一边，白浩天却是微觉诧异，仙宗驱逐加害？难不成李夜桐隐瞒的秘密竟然和仙宗有关？
“是谁。”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啊，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啊！”李长老痛苦地面目扭曲，鼻孔都开始往外冒血。
“说！”白浩天眼角微跳，似乎心有不忍，但还是如雷贯耳一声断喝。
“他是……他是……”
“张茶！”李长老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张茶的名字从他和玲祭祀口中同时吐出。
紧接着，银色丝线从眉心脱离，李长老就像是获救的溺水者，倒在地上剧烈喘息，全身轻轻抽搐，连耳朵眼里都缓缓溢出血线。
银色丝线回缩，玲祭祀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双眼已恢复正常，周身幻灭的光芒也趋于稳定。
白浩天蹙眉自语:“张茶？他不是蜃楼弟子吗？怎么又成我仙宗弟子了？”
“我想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如此老身就离开了。”玲祭祀道。
“多谢，搜寻蜃楼之事，还请您多费心。”白浩天拱了拱手，亲自送玲祭祀离开，房门关闭，房间重新恢复死寂，只有李长老断续的喘息声。
张茶连忙从里间隐蔽处钻出来，跪在笼子旁伸手进去将李长老扶起来，由于守门弟子就在门外，且已经醒了，所以他根本不敢说话。
李长老也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示意歉意。
张茶摇摇头，这并不是李长老的错，再说早晚都有这一天，就算今日李长老不说，来日自己有能力上仙山讨债的时候，也一样会将前尘往事和盘托出。
李长老使了个眼色，开始低声痛吟:“水，给我水，水……”
显然他是在吸引守门弟子的注意力，为张茶创造逃跑的机会，毕竟现在张茶成了白浩天的猎物，处境更加凶险，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鬼叫什么，给我闭嘴！”门外传来守门弟子不耐烦的呵斥声。
“水，水，咳咳，咳咳咳……”李长老尽可能加大音量，说到一半控制不住开始剧烈咳嗽。
张茶百般不忍，却也只能靠在门口持剑以待。
守门弟子忍无可忍，哐的一声将门踢开，骂骂咧咧走了进来:“狗叛徒，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浩天真人骂，还想喝水？我让你喝个够。”说完端起夜壶，就要往笼子里泼。
张茶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如伏击猎物的虎豹，猛然从黑暗中扑出，剑锋震动以剑为棍全力以赴一剑砸落。
守门弟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本能反应还算快，连忙连剑带鞘向上格挡，他相信以自己的修为，挡住这一下不成问题，而只要挡住这一下，自己就会法器最凌厉的反击。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碰撞的瞬间，剑锋传来的巨大力量瞬间导致手腕骨折，就好像压下来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山。
接着肩颈剧痛，眼前一黑当场昏厥。
李长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即便明知道张茶也有六重修为，且是暴起偷袭，而对方毫无防备，也还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这一剑的力量，怕是修为达到七重八重的弟子，在不使用真元的情况下也接不住，敲晕守门弟子，张茶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准备破开牢笼。
虽然此时此刻李长老比普通人犹有不如，带在身边纯属累赘，会导致逃出去的难度大大增加，但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然而就在这时，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白浩天竟然去而复返。
由于守门弟子进来没关门，里外正好看得清楚，只见白浩天手中端着一个铜盆，盆边还搭着一条白毛巾，正用错愕中带着震怒，震怒中又带着惊喜的目光看着里面。
“快走！”李长老大急。
张茶也是心中陡沉，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剑砸开牢笼，抓住李长老直接撞破屋顶。
“想走，休想！”白浩天何等修为，丢开铜盆身化白光冲天而起，一眨眼的功夫就追到了张茶头顶，以指为剑隔空点落，炽白的剑芒从指尖迸发而出，直指张茶后心。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张茶全身汗毛都乍了起来，不敢有任何藏拙，一声暴喝丹田碧光大盛。
玄青色的璀璨光芒从七窍毛孔中迸发而出，宛如点亮了一团小太阳，半透明的虚影急剧扩张，化为牛角鬃发的三丈巨人，左手握住李长老，将其牢牢护在身前。
下一瞬间，炽白气剑狠狠击中巨灵法身背部，从视觉得角度，无论白浩天还是气剑，在三丈高的凶悍法身面前都显得渺小而无力。
可碰撞的结果却是，巨灵法身当场被扎破，张茶脸色骤然涨红，而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轰的一声连人带法身，结结实实砸了下去，将下方的房屋砸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