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2章 肝胆欲裂

看着那支不仅射穿佩刀,而且深深没入树干,并且只有尾羽露在外面的利箭,锦袍男子的眼睛微微一眯。

破罡箭!

他立刻回头,向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从小路旁边的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身形矫健,穿着一身粗布做的青黑色大褂,连头带脸地蒙着一块灰色的布巾,只一双寒光湛湛的眼睛露在外面。

那蒙面人手持一把巨大的弓,弓上搭着一支破罡箭,正指着自己。

这人他没什么印象,不过,那把弓他认识,正是几天前在树林中将他们那一队人杀得肝胆欲裂的那把弓。

当日那么他们那么多人都被此弓杀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只有自己单独对上此人此弓,他不由惊得肝胆欲裂。

锦袍男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张茶仍用那日的声音,压着嗓子沉声道:“前几日我放你们一条性命,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在这里欺压良善,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锦袍之人听到这声音,浑身猛地一颤,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简直可以说是永生难以忘记,果然是那人,那个神出鬼没,箭法如神的人。

“砰砰砰……”他一边以头触地,将头磕地更为大声,一边嘶哑着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小的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其实小的并不是什么歹人,只是今日在众人面前跌了面子,心中有气,想要发发怒气而已。”

“你砸坏了俺的咸菜罐子,还有车子,你要赔给我。”发生了这么多事,卖咸菜的青年却如同恍然未觉。

他站在锦袍之人跟前,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仍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一句话,锦袍之人跪在地上,看看张茶,又看看那卖咸菜的青年,神色颇为尴尬。

“听到没有?还不赶快赔钱?”张茶冲锦袍之人大声喝道。

“哎,好的,大人,我马上还,马上还……”锦袍之人听到张茶的话,如闻纶音,忙不迭地从身上掏出数百枚铜子塞到卖咸菜青年的手上。

“哗啦啦……”

卖咸菜青年的双手根本没有承接之力,数百枚铜子全部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地响声。

这响声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卖咸菜青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猛然清醒过来,然后,他便蹲在地上开始捡起铜钱起来。

张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两罐咸菜一个破车,竟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犯了失心疯,而数百个铜钱又能让他回过神来,真是可悲可叹。

其实莽林之外的人并不比莽林之内的人有多自在,不过是一个在这个樊笼里,一个在那个樊笼里的差别。

“俺的车和咸菜只值三百个铜子,剩下的钱,俺不要。”卖咸菜青年将三百个铜子揣入怀中,指着地上剩下的钱对锦袍之人道。

“这……”锦袍之人脸上有些为难地看向张茶。

“兄台,这些钱给你,你就都拿着吧?”张茶对卖咸菜的青年柔声劝道。

“俺不能要,不是俺的,俺不能要。”卖咸菜的青年脸上仍是一片苍白,似乎惊魂未定。

他一语说完,朝张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不再停留,沿着小路向前,踽踽而去。

张茶目送卖咸菜的青年在小路的尽头消失不见,这才用箭尖点了点还在地上跪着的锦袍男子道:“把钱捡起来。”

“小的不敢。”

“少废话,让你捡你就捡。”

“小的遵命。”锦袍之人手脚倒还麻利,不一会儿,便将地上的上百枚铜子捡了起来。

“站起来,到树林里面去。”张茶对锦袍男子命令道。

锦袍男子刚刚才放松了一些,一听到这话,立刻涕泪横流,一边不停的磕头,一边苦苦哀求道:“大人,您就饶了小人吧,您就放过小人吧。”

“休要聒噪,若要杀你何须去树林之中,便在此地又有何妨?”张茶厉声喝问道。

锦袍男子闻听此言,稍稍安了些心,老老实实的站起,朝树林之中走去。

张茶将他带入树林深处,然后距离他六七丈外站定,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郭鹏。”

“你为谁做事?”

“小人为元游徼做事。”

“那日你们黑衣蒙面在直道两侧埋伏,对直道上之人痛下杀手,也是奉元游徼之命了,是吗?”

“这……是的。”

“你们要杀的目标是谁?”

“小人不知。”

“你敢搪塞我?”张茶“嗖”地一箭毫无征兆地射出。

那一箭就射在锦袍之人足尖一寸之处,强大的射力带起一捧泥土,击打在他的身上。

霎时间,那人就感觉如同被一只沾了水的皮鞭劈头盖脸地抽过,痛入骨髓。

感受到利箭上那股浓重的死亡之意,他不由得“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嘶声道:“大人明鉴,小的委实不知。

当日元府管事只是对我们说,有重要的事让我们办,就是埋伏在进入桃林镇八十里外的地方,只要见到有一支五人的马队经过,便直接射杀。”

“你们的破罡箭是从哪里弄来的?”

“临出行之前,元府中的许管事才将目的地告诉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给我们发放了破罡箭,小的实在不知道这些破罡箭是从何处弄来的。”

“你们从前是否用过破罡箭?”

“从来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怪不得……”张茶自言自语地道。

那日他便觉得那些杀手虽然箭射的挺密,准头也还行,但却并没有将破罡箭的威力发挥出来,不然的话,无论是他,还是沈势等几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元府管事有没有跟你们一起行动?”

“有,有,有……当日,大人你放我们离去时,曾问过为什么少了一人?其实见机不妙,事先溜走的那人,就是元府管事。”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你该不会就知道这点东西吧?”张茶有意无意得晃了晃手中的弓箭。

“大人,小的还听说本来是要在桃林镇伏击那几个人的,后来被元府管事说动了老爷。

才将伏击地点改为桃林镇外八十里之处,小的还知道元府管事跟老爷刚收纳的一房小妾暗地里有一腿,他们经常……”

“够了!”张茶低声喝道。

看来这锦袍之人也只知道这么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把外套全部脱下来!”张茶对他吩咐道。

“啊!”锦袍之人一脸愕然之色。

“把外套脱光放在旁边的地上。”张茶又射出一箭扎在他膝盖前的地上,给他增加了一点动力。

“若有人问起,你就说碰到了劫道之人,绝对不许将遇到我的事情说出来,记住了吗?”

“记得,记得,小人铭记在心,绝不敢将大人说出来。”

“你走吧,若敢食言,或者日后再有欺压良善的举动,便同你这只耳朵一样的下场。”张茶说完,手中的箭“嗖”地射出,准确地将跪在地上那人的左耳射落。

那人手捂着耳朵,如蒙大赦,从地上翻身而起,连滚带爬地向镇子方向跑去。

“啊……”在他跑出去几十步远后,才有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喊声传来。

张茶看着那人光溜溜的背影,轻蔑地一笑。

此人色厉内荏,欺善怕恶,完全一副小人嘴脸,估计之前肯定也做过不少恶事,想来就算杀了他也绝不冤枉。

但张茶毕竟不是裁决者,更不是执法者,在并未危及自己性命的时候,断然不会轻决人命,就算此人转眼把他供出来,他也不怕。

因为此人既不曾见过张茶的真容,又不曾听过他的真声,即便真将他的存在供了出来,谅他们也难以搜捕。

张茶见那人消失不见后,便开始进行善后工作,他先将自己射出的那些箭支,一一都又捡拾了回来,放在箭囊之中。

然后,他拿起那个名叫郭鹏的外套用力甩了甩。

“啪嗒,哗啦……”之声不绝于耳。

张茶微微一笑,他知道像这种人身上可以缺任何的东西,但是唯独不刻意去缺钱,不一会,地上就抖出来了数百枚铜子和十几块散碎银子还有一锭黄金。

张茶将黄金在手里掂了掂,不由得猛然吃了一惊。

这锭黄金不同于他在元华包袱中所搜出来的那些黄金,元华包袱中的那些黄金每一粒约莫只有花生米大小,掂量起来超不过半两,而这锭黄金却足足有十两之重。

张茶虽然初出莽林,对金钱的所知并不算多,但也知道像这种黄金在世面上很难流通的起来。

因为一碗面不过才十几个铜子,这么大一锭黄金用来花销,谁能找的开?

一个守城门之人怎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有些不合常理。

于是,张茶将这锭黄金放在眼见仔细端详,很快,他发现在这锭黄金的底部有一方印章,借着微光依稀可以分辨的出上面印刻的是“山暝”两字。

莫非是山暝郡?

张茶忽然想起沈势曾经跟他说过,桃林镇隶属于青绝县,而青绝县则隶属于山暝郡,由此看来,这锭黄金很可能是山暝郡督造的官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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