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0章 这封信

不过,张茶转念一想,如果就这么将信带走,等于掐住了元游缴的命根。

明日,元游缴一旦发现这封信不见,必然会全城大肆搜捕,到时候虽然他有籍信在身,但脸上的面具毕竟是个麻烦。

张茶一咬牙,将油灯内的灯油泼了一些在书桌之上,然后用纸张蘸点灯油,捻成一根细线,引燃后将另一端牵入桌上的灯油之中。

这是一个简易的延时引火装置。

做好这一切后,张茶用衣襟拭去自己的脚印,然后倒退着走出房舍,翻出游缴衙署,遁入夜色之中,径直往城外走去。

张茶虽然在莽林内从未见过和听闻过类似的手段,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么做才算周全。

而且,张茶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每一步都没什么滞涩之感。

张茶一边在夜色中奔走,一边想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奇怪的事,心中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莫非自己真得不属于这个领域,拥有屠千娇说得前生或者上一辈子?

这个年头刚刚泛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是又如何?

他现在是张茶,是南宫雨柔的“张茶哥哥”,是夜池容的“好朋友”,是杨思灵和杨思安的大哥哥。

不管别人怎么设计和编排,他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衙署的大火即将燃起,为了避嫌,城内暂时不可逗留。

待明日开城后,他再行入城,则一切事情都将被撇的干干净净。

半个时辰之后,张茶已身在桃林镇城墙之上,他望着城北燃起的熊熊大火,嘈杂的人声,微微笑了笑,然后从城墙上跃了下去。

在城外的树林中,张茶凑合过了一夜,他知道昨夜城里出事,今日开城必然不会开的太早。

因此,待到日上三竿,他才开始收拾行囊。

昨天晚上制作的那张面具已然干透成型,这面皮看起来浓眉薄须,面色蜡黄,像是一个病恹恹的中年黄脸汉子,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张茶暗自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和了一点面粉,粘在自己的额头,鼻子,下颌等处,然后将面具贴肉戴好,牢牢固定下来,接着挑了一件与这张脸相配的灰色长衫罩在身上。

随后,张茶将匕首塞入长衫之中藏好,至于多余的绳索,外套等物,统统扔掉不要,张茶轻装简行,在树林中绕了个弯后,这才朝桃林镇的东门走去。

东门收缴城门税的锦袍之人中,郭鹏依然在列,不过,他的态度比以往要好了不少,张茶在排队入城时候,观察了良久,没见到郭鹏向那些穷人多收一文钱。

轮到他入城的时候,郭鹏在他脸上身上只扫了一眼,便喊出一句话:“两枚铜子。”

张茶给了钱,从容地进了城,进了城后,他径直先去了城隍庙门口。

此时,正值辰巳之交,为时尚早。

他本以为无极翁应该还在,谁知道,到了城隍庙门口一看,哪里还有半个摆摊的人影?

张茶心道,这真是奇了怪了,无极翁竟然这么难遇?

看来想见无极翁,自己明日要来得更早才行,既然遇不到无极翁,又四下无事,他只好在城内闲逛了起来。

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他已经无比熟稔,但对于桃林镇内的背街小巷还不太了解,因此,他便专门走小街串小巷,在城内转悠了起来。

城内虽然弥漫着一股烟火味,但民众看起来并不慌乱,而且也未见城内防卫的力量明显增强。

看来这火应该烧得是恰到好处,他逛着逛着,便走到了镇子西北,游缴衙署的附近。

游缴衙署周围拉起了警戒,站了七八个锦袍之人,院内至今还有淡淡的青烟在袅袅升腾,远远望去,第二进院落中的房舍已经看不到顶,应该是被彻底烧坏。

另外,游缴衙署独门独院,并未跟其他房舍勾连,因此,火势虽大,但并未蔓延开来,周围的房屋皆完好无损。

看到没有波及无辜,张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并未在这里多做停留,略一打量后,便转身离去。

到了酉时,张茶已经将桃林镇内大大小小的街道逛了个遍,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便来到了城内最大的酒肆。

淳云轩!

经过这几天的摸查,张茶发现,茶寮酒肆中,歇脚的,打尖的,联络感情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应有尽有,是打听消息最好不过的地方。

尤其是在接近傍晚的酉时。

张茶在“淳云轩”找了个热闹的所在,为了不显得突兀,他点了一壶酒,两三个小菜,边吃边侧耳倾听起来。

左边离他只有两尺之处有一桌,桌上坐了三个人,都年约四旬开外,短衣襟小打扮,看起来像是吃力的人。

其中有个红脸汉子压低着声音问道:“昨天元游缴的衙署走了水,你们听说了吗?”

“嗨,昨天城北的火映红了半边天,谁还不知道这事情?”坐在红脸汉子对面一个留着八字髭须的人哂笑道。

“切,得意个甚,你知道这火是谁放的吗?”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留着八字髭须的人瞪着眼睛道。

红脸汉子得意地在留着八字髭须和另一个圆脸汉子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后,才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可不要出去乱说,知道吗?”

“好,好,你说。”那两人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致,催促道。

“据说这火是个偷儿放的。”红脸汉子将手捂在嘴边,看似在遮掩,但嗓门却奇大无比,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真的假的?哪个偷儿敢偷元老爷的东西?”留着八字髭须的人有些迟疑地道。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俺侄儿在元老爷府里当差啊?”红脸汉子不由有些嗔怪道。

“这么多年,俺还是第一次听说游缴衙署失窃。”圆脸汉子脸上兀自一幅无法置信的神色。

“有没有消息,是谁这么大胆。”留着八字髭须的人插话道。

“那人手脚甚是干净,据说没留下什么线索,不过……”红脸汉子不失时机地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快说啊。”留着八字髭须的人催促道。

旁边的张茶也被勾起了兴趣,听得愈发仔细。

“不过,这偷儿或许财迷心窍,什么东西不好拿,结果拿了元老爷的黄金。

元老爷已经派人给城内的各家店铺都打过招呼连,这金子要么那偷儿不花,只要他花的话,必然被抓个现行。”

“那要是人家不在桃林镇,跑到别的镇子去花这些黄金呢?”圆脸汉子倒是颇为理智,问得恰到好处。

“元老爷可不止是在咱们桃林镇手眼通天,他在青绝县,甚至在山暝郡,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看那人即便是在其他地方花这些钱,也难逃被抓的命运。”

红脸汉子说得那二人不停的颔首。

“这偷儿不但偷了元老爷的金子,还放火烧了他的衙署,他胆子也太大了吧?”圆脸汉子忍不住又问道。

“嗨,他哪有那么大胆子,听说那那偷儿在偷了元老爷十几锭金子后,或许太过兴奋,临去的时候不小心走了水,才惹来这一场大火。”

“哦,这还差不多。”

“哎,我可告诉你们啊,我跟你们说的这些事儿,你们可不许跟别人说,知道吗?”红脸汉子嘴上虽然如此说,但脸上洋洋自得,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他哪有一点想要这二人保密的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元游缴有些关系似的,二人含混着答应,撇开游缴衙署失火的话题,聊起别的东西来。

张茶对他们另外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再加上酒足饭饱,结了账后,便径直从“淳云轩”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晚,已经到了歇宿的时分。

他站在“淳云轩”外,向左看看,向右看看,迟迟没有迈动脚步,“淳云轩”左边是一家客店,右边便是城隍庙。

张茶本想找一家客店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但听酒家里那三个人的对话,知道桃林镇明松暗紧,元游缴加派了不少人手盯着各家店铺,估计客店更不会例外。

此外,张茶身上虽然只有郭鹏的一锭黄金,但万一住了店,要盘查行囊包裹的话,这锭黄金解释起来便是一件麻烦事,倒不如住在城隍庙中安全自在,另外也方便寻访那无极仙翁。

念及此,他向右走去。

“淳云轩”离城隍庙不远,不多时,他便已到了城隍庙门口,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守在门外,似乎是迎客之人。

张茶走上前去,笑眯眯地对两位道童说道:“两位道长,俺没有钱住店,不知道能否行个方便?”

“你是哪里人氏?可有籍信?”其中一名个子稍高的道童问道。

“俺是墟里的人,籍信?有,有,俺有……”说完,张茶将新鲜出炉的籍信从怀里掏了出来。

一边递给那名道童,一边有些诧异地问道:“俺听说,城隍庙里借宿不是不需要籍信的吗?怎么如今又要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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