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2章 寒酸的地方

马车驶动,很快出了北靖营,向巨石城方向而去,车厢不算狭小,但也谈不上太宽敞。

张茶局促地坐在车厢里,如坐针毡,在他的身侧,坐着柯子平,在他的对面,坐着宫北。

不得不说,这两位重量级的人物同坐在一辆马车里,气场实在逼人。

张茶自知自己哪够资格与这两位大人平起平坐,本来是打算去前面跟驾车及随行的两位军士挤一挤的。

对面那位宫大人双手抱胸,全程都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风景,身边这位柯大人微笑着沉默,同样全程一语不发。

张茶像个鹌鹑似的缩在车上,胆战心惊地心想,原来这两位,真的只是为了坐个顺风车,不过不得不说,这位宫大人的相貌是真的很特别很赏心悦目。

马车驶得又稳又快,一路穿山越岭,终于到了巨石城,又轻快地穿城而过,张茶看着城中熟悉的景物,简直就像出牢笼的囚徒,难言终于回家的激动。

可让张茶怎么也没能想到的是,这两位自称是要来看寒殇阵的大人,在马车进城后,却竟然没有下车。

两位大人不吭声,张茶也不敢多话。

三人便坐着马车继续前行,马车又从南门出了巨石城,直向石子儿村而去。

马车终于到了石子儿村,又在村中百姓的注目之中,进街走巷,在打铁铺门前停了下来。

张茶心想毕竟是到了自己家门口,这两位尊贵的大人固然不可能进到这么寒酸的地方,可自己要是不虚套的让一让,也实在太过失礼。

他便在暗中吸了口气,跳下了马车,转回身一礼微笑说道:“宫大人柯大人,这里就是寒舍,若是两位大人不弃,便请进来喝口热水,暂且暖暖身子吧。”

别逗了,就我们家打铁铺这么脏这么破,这两位衣着不菲且光鲜的大人,能下车?

谁知道,柯子平却居然从车厢里探出了身来,马上微笑接话道:“那便叨扰了。”

张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成了冰雕,眼珠子都差点没瞪了出来,原来这两位大人,根本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来我家吗。

柯柯子平看着傻掉的张茶,微笑说道:“在学宫中论起辈份,你武叔是我的师兄,既然到了贵地,理当前来拜访。

至于宫大人,他是嫌在北靖营里烦闷,才顺路一起出来走走。”

张茶抽搐着嘴角,又看到柯子平身后还跟过来了一位军士,手里拎着几个应是装着什么礼品的锦盒,显然是早有准备。

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把两人迎进了铺里。

虽然带回了两位不速之客,但张茶满心都是终于回家的喜悦,先行穿过前铺,几大步走进院子,大声喊道:“武叔,我回来了,我还给您带回来了两位贵客。”

张茶的声音还没落下。

正房棉门帘的下方便一掀,钻出了个小小的人影,张开小手,带着哭音直向张茶扑来:“张茶哥哥。”

张茶蹲下身来,一把抱住了扑进怀里的小书黛,擦了擦她的眼泪,笑着说道:“不是都答应了我不哭,怎么还在哭?”

小书黛伏在张茶肩头,眼泪蹭了他一肩,哭着说道:“张茶哥哥说很快回来,可几天都不回来……我还以为张茶哥哥不回来了。”

张茶又是辛酸又是好笑,解下了腰侧的大豆荚,拎着悬在了小书黛的面前,笑道:“作为赔罪,送你的,喜不喜欢?”

小书黛抹着眼泪,看了晶莹剔透的大豆荚一眼,便用一双小手接过,紧紧地搂在怀里,又像只小兔子似的扑进了张茶怀中,哽咽着说道:“喜欢。”

张茶失笑,抚了抚小萝莉脑后的发,站起了身来,小萝莉停了哭泣,紧紧依偎着张茶,可一抬头,又看到了张茶身后的柯子平。

她马上便认出了柯子平,先是畏惧地向后一缩身子,又鼓起了勇气,保护般的把小身子挡在了张茶的身前,紧紧地盯视着柯子平。

谁也别想再把我的张茶哥哥抢走。

柯子平看着小书黛这副同仇敌忾的模样,不禁失笑,微微俯下身来说道:“真是抱歉,那日惊吓到了你,稍后我也有赔礼送你。”

小书黛用那双漂亮的眸子警惕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张茶暖心地揉了揉小萝莉头顶的发,向着柯子平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候柯子平笑容敛去,抬起了头来,望向了正房门前,再缓缓直身,向着正房门前方向,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武师兄,经年不见。”

一位魁梧大汉正站在正房门前,也平静地向着柯子平一拱手。

武叔说道:“寒舍鄙陋,有屈尊驾,大人请进。”

堂屋桌上摆了茶,武叔将柯子平让进房里,两人坐在堂中,叙起旧来。

张茶刚要跟着进房,却发现身后少了个人。

那位宫北宫大人哪去了?

张茶再回头向前铺看去,这才发现,那位宫大人居然还留在打铁铺里,负手缓慢移步,似乎对铺里墙上武叔打的铁器感有几分兴趣。

而武叔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口中的“两位贵客”,以为只来了一个柯子平。

张茶有心提醒武叔一声,又见到柯子平的神色都没有异常,便心想,也罢了,自己还是别多事了,那位宫大人不是出来散心的么?

就让这位惹不得的大人爱干什么干什么吧。

也是直到这时,张茶才真正知道,武叔从前是真的了不得。

房中,柯子平对武叔颇为恭敬,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武叔的仰慕,张茶竖着耳朵,只希望能从两人的话里听出些有关自己身世的信息。

可惜武叔和柯子平就像有着某种默契,只是感慨地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半点有关自己的信息都不曾透露。

不消多时,小书黛几天没有睡好,小脑袋已经开始张茶的怀里左倒右倒,困得撑不开了眼睛。

张茶便抱起书黛,把她安置到了自己房里的炕上,盖了被子,小萝莉宝贝地搂着那只单豆的大豆荚,很快便沉沉睡去。

张茶再回堂屋时,柯子平已经站起身来,向武叔拱手告辞。

武叔起身热情相送。

张茶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武叔的胳膊,低声说道:“武叔,前铺里还有位跟这位柯大人一起来的贵客。”

武叔听了不禁一顿,把目光往前铺方向扫了扫,却没看见人影,又疑惑地看向了柯子平。

柯子平这才微笑说道:“是狼主与我一起来的。”

武叔听到“狼主”两字,马上便想到学宫七院里只有一个人会被属下亲信称为“狼主”,不禁一阵震惊。

柯子平也向前铺方向眺望了眺望,有些稀奇地说道:“狼主似乎对武师兄打造的铁器感些兴趣。”

武叔顿时站不住了:“我竟然不知道,宫北大人居然大驾亲临。”

柯子平微笑说道:“是狼主说他只想随便看看,不必惊动你。”

说话间,武叔已经和柯子平两人急匆匆地向前铺迎去。

张茶跟在后面看着武叔的模样,有些惊讶,秦芸蔓说过,那位宫北大人比术叔叔的资历还高。

可从武叔的表现看来,这位宫北大人比术叔叔的资历辈分高得可绝不是一星半点啊?

那位宫北大人看着可是挺年轻的。

实际上,他到底得有多大年纪了? 武叔一步进了打铁铺前铺,见了宫北的背影,便是恭敬一礼,说道:“络影竟然不知宫大人亲临寒居,实在失礼,还请大人宽恕。”

宫北单手负后,面向着打铁铺的一面墙壁,听了武叔的话后,没有回答,而是回过了身来,右手两指中居然捏着一把刀胚的刀锋,提在面前。

宫北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是你打的?”

武叔恭敬答道:“是我打的。”

宫北上下打量了武叔一眼,问道:“你还会打铁?师从何人?”

武叔顿了顿,回答道:“十年前跟一位打铁师傅学了一些皮毛,其余的,都是我这些年里自行乱悟的。”

宫北抬手,将这把刀胚重新挂回墙上,再次转回身来,正色问道:“若是给你图样矿料,硬鞭你可能打造?”

此言一出,不止武叔有些惊愕愕,就连柯子平都满脸震惊。

狼主的真命兵刃雷公啸鞭碎了。

可是,就算打造那柄雷公啸鞭的大师早已过世。

狼主不是也应该先回乾穹学宫去,想办法另寻一位世间有名的铸造大师,重新打造兵刃吗?

武师兄确实天赋异禀,但那是术者的天赋,跟打造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是个半路出家的铁匠也就罢了,还是自悟的打铁。

而且还根本没有任何打造硬鞭的经验,狼主居然如此儿戏,竟想让武师兄为他打造真命兵刃,不是在开玩笑吧?

可是就在这个功夫里,武叔已经先所有人一步镇定了下来,向着宫北拱手一礼,郑重说道:“要是宫大人信得过络影,络影便尽全力为宫大人试一试。”

宫北利落说道:“好,我稍后便给你送来所需用料,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武叔稍一思索,说道:“还需得先见了图样再说,但我想三年应该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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