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5章 一柄好刀

刀身窄而笔直,刀尖直棱如切,刀刃锋利,森寒逼人,刀脊坚厚,刚正凛然。

真是一柄好刀。

张茶用手指抚摩着刀身,爱不释手地翻看了两遍,又手握刀柄,随手挽出了几个刀花,他意犹未尽,转身出了打铁铺前铺,进到了小院里,腾身舞刀。

一时院中刀芒如电,刚猛悍劲,杀气夺人。

武叔抱着手臂,站在门前,满眼都是自豪之色。

终于,张茶收住了身形,又最后掂了掂短刀,十分满意,说道:“武叔果然懂我,份量够重,很适手。”

说完,张茶又细细地摸了摸刀柄,在上面摸出了几个字来,看了看武叔得意的笑脸,笑着问道:“老鬼?这是您给自己取的绰号?是铸刀老鬼?”

武叔得意说道:“怎么样?”

张茶马上伸出了大拇指,义正辞严地说道:“大气!一听就是世外高人。”

得了新刀,张茶喜爱得不得了,在院子里又是几个翻跃,瘾头不够的凌空挥斩了几刀。

只是转眼之间,他一收刀势,人影已经回了后院屋门前,再然后便扛着新刀,打着轻快的口哨,悠哉游哉地晃进了屋。

“咣当。”武叔笑看着这小子一脚踢合了房门,就连映在窗纸上的身影都透着愉悦与欢欣,心中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如潮高涨。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张茶提着新刀,满脸都是疑惑与震惊,从屋里再次走了出来,他站到院中,再次将新刀横举在了半空,拔刀出鞘,眯着双眼,再次仔细地端详了半晌。

张茶凝神静气,再拔刀向前一刀挥下,森寒的刀锋上,居然隐隐约约地跳跃起了一层浅淡火焰。

张茶再次仔细地观察了观察刀锋,再次抬手一挥刀,刀锋上没有火焰出现,他第三次挥刀,刀锋上这次又出现了一层浅淡的火焰。

张茶忽而收刀入鞘,回过身来,面色凝重地说道:“武叔,怎么回事?这刀上有门道,为什么我的元气竟能在刀锋上化出火焰?”

张茶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我记得您说过,您当年……是一位火术术者。”

武叔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沉淀了下来,化为了深沉的微笑,回答道:“是。”

张茶直直地看着武叔,继续说道:“境界不低。”

武叔弯身,捡起了脚下散落的一根柴木,平静说道:“那年,正值……上阶巅峰。”

张茶倒吸了一口凉气。

北靖营里,上阶境界的大修行者只有两位,宫北和柯子平也不过上阶,而武叔在十四年前,竟然便已经达到了这一境界的巅峰。

这样强大的武叔,竟然识海大损,彻底失去了术力。

张茶不能置信地看着武叔,难言心中的崇敬与痛惜,一字一字地问道:“武叔,您当时到底是被谁伤的。”

武叔把柴放回原位,平静地微笑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提也罢。”

张茶仍旧一直看着武叔,这么多年了,武叔就是不肯说那个人的名字。

冬日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少年执刀立在院中,身姿刚正笔挺有如刀身,眸光锋锐仿若刀芒,张茶一字一句地硬声说道:“武叔,我一定给你报仇。”

武叔微笑着注视着认真的少年。

不知不觉间,小子已经成长为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抬步往屋门口走去,越过了张茶,笑骂道:“我的事,还用不着你这兔崽子操心。”

笑完了,他推开门,又平静地说道:“你想多了,不过是技不如人便理当服输,报的哪门子仇?”

张茶仍旧一直注视着武叔,执拗说道:“那我就把这口气给您争回来。”

武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屋门里,声音变得遥远:“臭小子,口气不小,等你先破了壳再说。

“不过……这刀里的秘密既然能被你发现,说明这些年来那个劈山的把你教得不错,等进了京,该请他喝一顿。”

张茶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了,然后,他收刀入鞘,也推门进了屋,认真说道:“武叔,刀是您打的,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你的刀,你自己取。”

张茶略一沉吟,说道:“那就叫它,影火。”

武叔的身影在屋中顿了顿,回首微笑说道:“好,那就叫它影火。”两天后,张茶背负墨门腰佩影火,再次攀上了巨石左峰峰顶。

张茶在崖坪上卸下了墨门和装着吃食的包袱,把包袱收到了崖坪中的小石林里,不知道为什么,又鬼使神差地先去看了看那幅法阵。

法阵还在,可张茶蹲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这幅法阵,脸色古怪了起来,法阵不但在,旁边还又多了一幅新法阵。

张茶倏忽抬起头来,向着平坦的崖坪四周望了望,只有远处的连绵云海与群山,没有半个人影。

那个同好攀岩的人又来了?

还正好和自己错过了?

这也太诡异了,张茶又低下头,看向了第二幅法阵。

这幅法阵与第一幅法阵非常相似,除了左右方向呈镜面反向,便只有几根线条有着细微的差别,极难分辨。

但仅是这一点细微微的差别,这幅法阵与第一幅法阵就有了天差地远的区别,与第一幅法阵相同的是,这幅法阵也没有刻画完全,同样是半幅法阵。

这一回,这人留下这半幅法阵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就像是一场你来我往的解题游戏。

在故意考自己?

张茶顿时兴致大起,稍作思索,便再次捡起一块石头,把第二幅半幅法阵也填补完全。

张茶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略一思索,再一落手,在第二幅法阵上又多添了几笔,佯作写错。

修补法阵是很有趣,但不知道为什么,张茶总觉得,这两幅残阵的出现太过诡异,不想再与这个神秘的人继续纠缠下去了。

自己马上去弄点吃的填填肚子,即刻下山,反正也快要和武叔离开巨石城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机会来了。

张茶起身,拎起了墨门,又走进了小石林,从一个避风避雨的角落里翻开几块石头,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小石洞,取出了自己存在这里的东西。

燃火,煮雪,备茶。

等水沸的时候,张茶从包袱里掏出一只油纸包,拿出了几个油煎的肉饼子,贴在火架旁热了一会儿。

一边香喷喷地吃着滋滋冒油的肉饼子,一边继续煮茶。

便在这时,一个苍老深沉的声音出现在了张茶的身后:“喔,这茶颇香。”

山崖静寂,张茶专注地盯着锅里煮的茶,被活活吓了一跳,嘴里叼着的肉饼子骨碌碌地滚进了火堆,“叭叽”贴进了火里,蹦出了一蓬火星。

张茶条件反射地一按腰间影火,惊悚回头,居然看见一个老者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老者身形健硕,着一身浅青色的便服,虽有些旧却很干净。

须发雪白,头发在脑后简单地挽了个髻,胡须垂到胸口,随风飘逸,活脱脱就是个慈祥的老神仙。

腰侧还挂着一只超大号的酒葫芦,比装着森宫混沌兽的大豆荚还要大。

老者看着张茶瞠目结舌的模样,慈祥地微笑着,伸手指了指那两幅法阵的方向。

张茶顺着他的手指,也远远看了看那两幅法阵,又看回了老者,这是……那两幅半幅法阵是他留下来的意思?

老者抚着胡须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年轻人,老夫也有些口渴了,可否借碗茶汤润喉?”

张茶连忙闭上了震惊的嘴,起身取碗盛茶,以双手奉向老者,恭敬地说道:“老前辈请用,还请您不要嫌弃。”

老者也在火堆旁坐下,接过茶碗,吹着热气喝了一口,又指了指火堆里那个烧得滋啦啦响、还直冒烟的肉饼子。

“这肉饼子也挺香的,年轻人介不介意再给老夫两个肉饼子吃?”

张茶赶忙又把热在火旁的两个肉饼子用油纸仔细包着拣起来,双手奉给了老者。

老者把茶碗放到身旁,斯斯文文地把肉饼子吃光,从怀里掏出一条白布帕,把嘴边胡子上的油渍全数擦掉,长长出了口气,又端起地上那碗茶,眉目舒展地品了起来。

张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者,心想,这位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

从打扮来看,有些像个练武的,可那两幅残阵又是他留下来的,会是修行武者?

还是阵师?

如果真是修行者,会是什么境界的?

老者喝着茶,平眺着远处天际的浮云,忽然转过头来,简单地打量了张茶一眼,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张茶喝茶的动作停了停,老实回答道:“晚辈上个月刚满十六。”

老者没有再问什么,捋了几下胡子,随手在火堆里拾起了一根柴棍,用炭头在地面上缓缓地写划,写出了一幅法阵。

张茶用眼角余光一扫,是不远处石地上的第一幅法阵,而且不是半幅,是一幅完整的法阵,只是与自己补全的方法不一样。

然后,老者抬手,在这幅法阵的旁侧又写出了一幅法阵,这一次,他是完全按照张茶的补全方法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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