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9章 来不及

池鱼一脸鄙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倨傲以待。

只见这个巨石城少年疾奔宛如一头突袭的野豹,身形出乎他意料的迅捷,倒确实不是过于夸口。

池鱼神情漠然,刚刚准备抬起双手,以便迎战,却突然看到张茶在奔袭中途有力一跃而起,于空中向自己高高举起了短刀。

居然还未到达自己身前便出了刀?他能伤得到谁?仅是这一怔的功夫,池鱼的双眼又霍然大张.

只见一道跳跃着浅薄火焰的刀光突然亮起,以着极为恐怖的速度狂猛袭来,竟一瞬间便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

“斩。”张茶的沉吼声在荒野上如雷震响。

池鱼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张茶与影火的刀光已经闪电一般飞越过了数丈的距离,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不,这一刀怎么可能竟然这么快,竟然快到他根本无法反应,池鱼瞳孔一缩,只觉右臂骤一灼热,已然失去了肩膀以下的一切知觉。

这一刀,虽然拙朴无俏,却风驰电掣,快若一道闪电;刚劲威猛,胜似一座万丈的山峰,池鱼根本不能置信,这个长在荒寒村野的卑微少年。

居然能斩出正罡一剑式来,他大为惊骇,然而肩上鲜血喷涌如幕,滚烫了他的脸庞,这时再想作出反应早已晚矣。

张茶目色森寒,一刀斩断了池鱼的右臂,又凌空踹出一脚,正中池鱼心口,与他一起向地上飞落而去。

半空中,张茶手腕一转,染血的影火便被他牢牢反握,刀尖向下。

池鱼再次没有料到,这个仅有下阶境界的猎装少年不仅会正罡一剑式,动作身手也利落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怎么可能?

这里是寒殇阵的禁制范围!

他的身体根本没有武道真气的加持,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么强,怎么可能斩出正罡一剑式,池鱼被踹得仰飞在半空,大脑还没能接受失去右臂的事实。

张茶双眸森冷宛如夜海,右手一提,影火窄直的锋刃笔直悬空而起,左掌再一覆刀柄顶端,已然毫不拖泥带水地向下刺去。

“哧。”灼烫而锋利的影火,便轻描淡写又狠辣无情地笔直刺穿了池鱼的胸膛。

池鱼瞳孔骤然大张,颤抖着嘴唇哑然张口,手臂中似有金光隐约闪现,却又立刻熄灭下去,左拳才只举起来一半,便无力地落了下去。

他这时才后悔自己自负轻敌,却已经为时太晚。

寒风在荒郊野岭中不断穿行呼啸,声尖利,声咆哮,声呜咽,声诡异。

池鱼仰面躺在冰冷的雪地上,鲜红的血液极快洇湿了冰雪,缓缓地冒着热气。

张茶面无表情地将影火抽了出来。

影火滚烫的锋刃之上,鲜血沸腾得滋滋作响,没有一滴滴落地面。

池鱼胸膛上影火留下的细小伤口上,突然窜起了一道火焰,右臂的断口处也同样燃烧起了一道火焰。

这两道火焰,无凭无借也能烈烈燃烧,将池鱼的血肉烧得滋滋作响,正是武叔隐藏在影火锋刃中,不畏寒殇阵禁制之力的火属术力。

张茶看着因在最后一刻动用了气海,而被寒殇阵瞬间吸尽所有武道真气,陷入了昏迷的池鱼。

平静说道:“难道你那位至高无上的主子从来都没有教过你,不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把影火的刀锋在雪面上蹭了蹭,弯身拣回刀鞘,收刀入鞘,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少年的皮靴踩落在雪地上,发出了规律稳定的“咯吱咯吱”声,显得山间格外空荡寂寞,那脚步声渐渐加快,最后竟然变成了疯狂的奔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恐怕时间争取得还是不够,自己必须马上回去打铁铺,和武叔逃离这里。

“咣当”一声,张茶一脚踹开了打铁铺的大门,冲进了后院,高声吼道:“武叔,马上跟我走。”

武叔才刚掀开门帘,便迎面撞上了一脸急迫的张茶。

张茶急促地说道:“快,武叔,快去穿好衣服,咱们马上走。”

武叔简直莫名其妙,问道:“走?去哪?出什么事了?”

张茶脸色铁青地说道:“我招惹了不能惹的人,打铁铺呆不了了,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武叔满脸懵怔,还想再问上几句,张茶已经把他往屋里一推,吼道:“现在没时间了,怎么回事等我回头再说,动作快点。”

武叔这才明白事情有些严重。

在这寒殇阵的禁制范围里,就算中阶境界的修行者也使不出能力来,小子身手极好,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遇过敌手。

他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竟竟然到了得马上逃走的地步?

武叔来不及多想,转身进屋去穿衣服,张茶冲进院角,拎下墨门背在身后,冲进前铺,把宫北的鞭坯快速包好,背在身上。

他神情凛然地想,那个上阶境界的家伙是个风术术者,定然很快就会发现年轻侍卫被自己重伤。

那年轻侍卫既然独自一人跟随主子,千里迢迢拜祭寒殇阵,主仆间的感情想来不浅,他主子必然会选择先救那年轻侍卫的性命,再来找自己寻仇。

自己根本无处可躲,也绝不能把祸水引至书府,只能跟武叔两人马上赶去投奔北靖营,向秦将领求援。

张茶心急火燎,见武叔还没出来,不禁扭头,焦急向院里吼道:“武叔!好了没有,快点。”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身子便突然一僵。

此时打铁铺大门大开,只有疾风刮过,铺外的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男子。

男子相貌绝伦,身着一件宽大的不菲衣袍,姿态优雅高贵,竟是一个百年难见的绝世美男子。

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感,再次如黑夜一般将张茶彻底笼罩。

张茶冻结在那里,瞳孔微缩,太快了,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天色阴沉,秦玉站在打铁铺门外注视着张茶,神情平静得令人心悸,张茶背后流下了涔涔的冷汗,僵硬地转过身来。

秦玉站在铺外,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以为自己逃得了?”

张茶站在铺内,哑声说道:“逃不逃得了,总得先逃了再说。”

秦玉注视着张茶,片刻沉默之后,他低沉缓慢地说道:“好,既然你留了小鱼一命,作为回报,我便给你一天的时间去逃。”

张茶目色微深。

秦玉拂袖转过身去,语声平静地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无法与你相比,那武姓男人的头颅也是一块十分罕见的金石骨。

头骨最为坚硬,所护为人体最软弱最宝贵的血肉,因而最难雕成。”

街风忽起,秦玉一步一步远离,衣袍翻飞,声线如珠如玉,愉耳醉人,优美得不似人间之音,却满浸着冷酷的杀机。

“一天之后,你若被我找到,便或杀了我、或亲眼见我雕他的头骨,我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

他脚步顿了顿,又说道:“还有,我劝你不要向北靖营和城东书府求助,秦雪山恐怕不是我的对手,书府的那个暗卫也似乎有伤并未痊愈,难以与我匹敌。”

张茶死死盯着秦玉的背影,右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在过去的年月里,所有敢于以武叔威胁他的人,就算没有被他杀死,下场也无不十分惨烈。

那些威胁,只会让他下手毫不留情,从来没有真正地令他畏惧过。

因为张茶知道,自己很强。

与这一次完全不同,张茶虽不畏死,却怕连累了武叔,他怕武叔因为自己而被残杀惨死在面前。

张茶脸色苍白,站在那里看着秦玉冰冷无情的背影,心底生出了铺天盖地的恐惧,恐惧得寒意透骨,动弹不得。

寒风过街,刮得打铁铺陈旧门匾吱嘎作响。

张茶站在铺口,紧咬牙关,右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见秦玉的身影越走越远,脑中所有混乱的一切终于平定了下来。

他突然开口说道:“等等。”

秦玉停下了脚步,微一侧首,语声慵懒而冰冷,含了一线嘲笑:“怎么?你又改了主意了?”

张茶目色深沉如夜,注视着秦玉,哑声说道:“猫鼠游戏有什么意思?我们何不玩点更直接有趣的。”

秦玉讥讽地轻笑了一声:“哦?”

张茶目色寒如刀芒,一字一句地掷地说道:“今晚子时,寒殇阵中,你我一战,不论生死。”

秦玉高高在上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些微变化,多少年了,都没有强大的修行者胆敢向他发起挑战。

可一个才刚破壳不久的下阶境界小修行武者,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向他发起了生死挑战?

简直就是听到了一句可笑又愚蠢的痴话,秦玉不可置信地讥诮反问道:“你要与我生死一战?”

张茶直视着秦玉的双眼,补充说道:“我若输了,就跟你走,你若输了,便不再纠缠,不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只是你我两个,祸不及他人。”

秦玉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张茶,仿佛看见了一头竖毛护父的幼兽。

他似乎觉得有些意思,再次轻笑了一声,冰冷说道:“好,只要你真的敢来,我就答应你,不动他。”秦玉说完,便一拂阔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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