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贾环骂的，是个巴掌大门脸的小当铺，是那种在南城里都算寒酸的小铺面。</P>
小当铺的柜台直接朝外，连正经当铺里该有的“遮羞板”都没有。也就是说，到这种档次的当铺来当东西的主儿，都是不怕给别人看见自己典当丢人的。</P>
店铺虽小，柜台高度不减，仍是四尺八寸高。</P>
当东西的人从外面只能仰视坐在高处的当铺先生，想要典当东西，也得高高举起来，才能放到柜台上求典当。</P>
这一来是居高临下有利于当铺压价，二来，就是当铺里的人怕挨揍。</P>
到这种地方来典当东西的人，或是遇事缺钱穷极了的，或是急于脱手一些东西的，本就是等着钱用，遇上当铺坐柜先生故意贬低货物成色，故意压低估价，自是心里有火，一言不合，一旦穷火大起，难保不想揪住当铺的人挥以老拳。</P>
比如贾环这样的，如今被这柜台挡着，纵然闹腾，也只能气得在外面大骂。</P>
这个当铺开在这等不起眼的小胡同里，平素就是做些穷人生意，顺带手也做些收贼赃的勾当。</P>
既然是贼赃，当然是偷来的锣鼓敲不得，当铺自然少不得要趁机压价，顺便来个“黑吃黑”。</P>
小毛贼被这间当铺盘剥吃了亏，大不了下回偷了东西换一家当铺去卖，若是过些日子发现别家当铺也黑吃黑，说不得还要回来这里销赃，没人敢大呼小叫，闹得不可开交。</P>
偏偏这个贾环就闹了起来。</P>
当铺伙计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看他年纪不大，想着他闹两句也就罢了。谁知贾环竟对着木头柜台又踢又骂，引得茶楼里的人都涌到小胡同里来看热闹，伙计们一时倒都慌了神。</P>
当铺掌柜一看不是事儿，只得退了一步，又给贾环再加上十两银子。</P>
贾环一见更是破口大骂：</P>
“野牛操的逼崽子，再加十两就想打发你三爷消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P>
三爷是没见过钱的不成？今日不再加三十两银子，三爷就拉你们去见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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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儿虽然悄悄挤在人群里，却是找了个极合适的位置，一边假意看贾环吵架，一边偷偷盯着赖大。</P>
看热闹的众人并不认得贾环，见一个衣着富贵的少年公子踢打着柜台骂不停口，都笑嘻嘻地指着贾环议论纷纷。</P>
只有隆儿发觉当铺旁边的一间房子把门开了个缝子，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贼头贼脑地悄悄溜出来，溜着墙边儿绕进茶楼，见周围无人主意，快步溜到赖大身边，凑上去小声嘀咕着什么。</P>
赖大的一双眼睛从始至终只一直朝着茶楼外面瞧，仿佛在等什么人，对伙计的话爱搭不理。</P>
忽然，赖大“腾”地站起身，不耐烦地朝伙计丢下一句：“再不走就打。”便急步迎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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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儿心中大喜：</P>
今儿真是钓到了大鱼！</P>
原来这家黑当铺竟然是赖大的产业！</P>
我说他之前怎么隔三差五地要来这间茶楼坐着，敢情是在这里盯着自家买卖呢。</P>
而赖大今日要来等的人，一定对他十分重要。</P>
啊？</P>
赖大接进来的人竟然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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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赖大极为殷勤地请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笑眉笑眼的白胖老头。</P>
老头一脸和善，穿着一身酱褐色的素缎袍，手里捏着一只锃亮的白铜烟袋锅子，仿佛是个教书先生，又仿佛是哪个大买卖的首席账房先生。</P>
赖大的年纪比这老头略小，但其态度之恭敬，仿佛他是这白胖老头的晚辈。老头请他坐下，他还死活不敢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