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吉变凶祸缘玉镇纸 真还假因系俏佳人(三)

过了片刻,只见丫鬟已匆匆返回,她身后又跟着三人,正是白幽燕、谢芳尘以及那个看大门的中年妇人,四人手中都拿着宝剑。丫鬟走到白素素面前,将一把剑递到她手里。

白幽燕怒容满面,指着五人喝道:“你们果然是一伙招摇撞骗、杀人越货的强盗,尔等白日里见骗不去莲藕,半夜里又来偷窃,真是胆大包天,可恨至极!”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径向五人扑去。

谢芳尘叫道:“幽燕且慢,我还有话问他们。”白幽燕道:“这帮鸡鸣狗盗之徒,与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身形一展,剑走轻灵,一式“孤鹤凌波”,直向金英面门刺到。金英知道此时已是百口莫辩,多说无益,无奈只得挺枪迎战,一边躲过白幽燕的剑势,一边随手换了一招“辕门点将”,枪尖一颤,刺向白幽燕肩头。白幽燕剑身圈转,格开金英的枪锋,身子忽然凌空飞起,恰似白鹤翩飞,紫燕掠水,剑光闪处,一连刺出三剑,其姿态之飘逸潇洒,招数之绝妙奇特,真是世所罕见,令人叹为观止。

金英心里叫好,当下施展开自家枪法,窜高纵低,盘打扎刺,恰似出海蛟龙,下山猛虎,与白幽燕彼来此往,杀得难解难分。

白素素看了一阵,见哥哥无甚危险,当即放下心来,向丫鬟和中年妇人说道:“咱们一起出手将他们擒了!”说罢当先向杨俊扑去。白荷与中年妇人则各向杨方、东方岳功上。

谢芳尘略一迟疑,走到钟钰面前道:“钟兄弟,事出无奈,咱俩也只好过上几招了!”钟钰微微一笑,说道:“谢大哥出手,乃是理所应当,不必为难!”二人拔出剑来,当即战在一处。

二人表面打得像模像样,但手底却都留着分寸。谢芳尘一边打着一边小声说道:“钟兄弟,这夜半三更的,你们怎会闯到幽燕家中来?”钟钰道:“我们若非跟踪白素素,也不会来到白家。“谢芳尘不解,问道:“你们从哪里见到她?怎么会跟踪她?”钟钰道:“我们是从住的客栈中见到她的。只因见她从与我们同行的那老头屋里跳窗出来,觉得奇怪,所以才一路跟踪到这里。”

谢芳尘听得不明不白,刚想细问,忽听得有人惊呼,跟着“扑通!扑通!”几声,竟然掉进了水里。钟钰心中一凛,瞥眼一看,只见杨俊、杨方、东方岳都已落入荷塘之中,白素素主仆疾掠到三人近前,先点穴道,后抓衣领,各自提了一人,掠回池边,将三人重重摔到地上。

你道三人因何被擒?原来白幽燕的父亲白重恩为了教授儿女仆婢轻身功夫,便用秸秆和木片做了些假石安装在荷塘之上,平日里与他们经常在真假石上追逐嬉戏,以此来提高儿女仆婢的轻功技艺。真假石混在一起,外表根本分辨不出,但假石承受不住人力,知情者一踩到假石之上,便迅即提气一点而过,不知底细者若然一脚踏实,假石顿时沉下水面,上边的人因猝不及防,十有八九会落入水中。白素素等人因深知其中奥妙,为了速战速决,她们打着打着,突然落到荷塘中的真石之上,东方岳、杨俊、杨方三人不知是计,随后也紧跟而来。塘中假石多真石少,三人恰好都踩到假石之上,因毫无戒备,当即都落入水中,继而被擒。

金英与白幽燕斗得正烈之时,忽见东方岳三人纷纷落水,心头一惊,未免分神,白幽燕眼疾手快,一剑将他手中银枪打落,随即出手如电,立时点了他的穴道。

谢芳尘见了,不禁心头大急,说道:“钟兄弟,他们都已被擒,你快走吧!”钟钰摇头道:“我们兄弟患难与共,我岂能撇下他们而去,谢大哥干脆也把我擒下吧!”谢芳尘道:“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益处呢?何不先自逃走,而后再设法搭救他们,我也可在暗中帮助你。”钟钰觉得有理,便不再固执,感激地说道:“多谢成全,那我就先走了!”虚晃一剑,拔腿就跑。谢芳尘也不追赶,任由他去了。

白幽燕走到谢芳尘近前,道:“谢大哥,你怎么把他放了?”谢芳尘道:“他剑法武功远在我之上,我并不是他的对手,没办法,只好放他去了。”白幽燕道:“那就算了,反正咱们已拿获了四人。”顿了下又道:“谢大哥,这会你可亲眼见到了,我说他们是强盗贼人,果然不错吧?”谢芳尘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白幽燕道:“哪点不明白?”谢芳尘道:“他们若是贼人,就必然心虚,按说在白荷给咱们送信时就应该趁机逃跑才是,可他们非但不逃,反而等着咱们来擒捉,你说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贼人?”白幽燕皱了皱眉头,说道:“也许他们自恃功高,坦然无惧吧!”谢芳尘摇头道:“此话好像有点牵强。”白幽燕道:“那就先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去审问他们个究竟吧!”

二人来到金英等人面前,白幽燕问白素素道:“妹妹,我们来的匆忙,未及听你诉说详细,你到底是如何发现他们的?”白素素道:“我因睡不着觉,便与白荷一起出来散心说话,方才刚要下桥回房歇息时,忽然发现一条黑影在那边的假山旁一闪而过。我觉得甚是可疑,便向那黑影隐身之处喊喝,哪知一喝之下,没见黑影动静,反把他们几个喝了出来。”

谢芳尘问道:“你将他们喝出来后,可曾继续留意过那个黑影?”白素素道:“我见他们几个现身,心中很是诧异,以为那个黑影是他们的同党,就没再理会。”

谢芳尘点点头,问道:“金兄,你们因何夜半三更来到白家,还望能说个详细。”金英道:“谢兄,实不相瞒,白日里我们离开白公子的家住进客栈后,钟钰告诉我们说,在白公子的玉镇纸丢失之前,他曾看到与我们同行的那个老头摆弄过那东西,因此他怀疑玉镇纸很可能是叫他拿去了,但因不便搜他的身,只好对他暗自留心,秘密监视他的动静。约莫到了三更时分,我在屋顶忽听老头房间的窗户响,跟着就见一个人跳了出来。我当时以为这人必是那老头,哪知一看之下,却是大出意外,原来并不是那老头,竟然是白小姐。”

白素素哼了一声道:“我今晚连门都没出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们住的客栈?你们若非看错了人,就必是胡说八道。”

金英并不回言,继续说道:“白小姐跳出窗后,拔腿就往客栈外奔去。我急忙跳下房顶,往屋里一瞧,竟然也不见了那老头的踪影。我一边呼唤几个兄弟,一边盯着白小姐的影子紧紧跟踪。追着追着,只见白小姐忽然越过了一道高墙,我随后跳上高墙一看,见里边景物很是熟悉,接着便即想起,原来竟是白公子的府第。我心下迟疑,未敢冒进。后来兄弟们赶到,听我说明因由后,都说若不进来看个究竟,殊为可惜。我觉得他们说得有理,是以才不顾忌讳,贸然闯了进来。我们刚往前走了不远,恰好碰到白小姐主仆正在闲话,我们怕被她发现,便暗暗隐住身子不敢出声,哪知白小姐眼光锐利,最终还是发现了我们。”

白幽燕若有所思,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话?”金英道:“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诛地灭!”白素素咬牙切齿地道:“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扮作我的模样行凶作恶,坏我名声,真是可恨!”金英说道:“我跟踪的人若不是白小姐,哪又会是谁呢?难道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白小姐吗?”谢芳尘道:“金兄所言不错,世上确实有两个模样相同的白素素,只不过站在这里的是真,而你们跟踪至此的那个却是假的。”

众人听了,倶都愕然。金英道:“谢兄莫非看出了什么破绽?”谢芳尘道:“不错!那假白素素乃是一个会易容之术的大行家。”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惊奇。金英道:“易容之术我也听说过,但一直没见过,今天若非谢兄提醒,我一时也未能想到。如此说来,那扮做白小姐的人,定是与我们同行的那个老头了。”谢芳尘道:“金兄所言不差。那老头和假白素素本是同一人所扮。当幽燕的玉镇纸丢失时,我也曾怀疑过那老头,但一来是不敢十分确准,二来幽燕一直认定那老头与金兄你们是一伙的,是以未敢对他言明。不过那时我也只是怀疑那老头是个江湖惯偷而已,并未想到易容术一节,若非今夜假白素素的出现,我一时也猜想不到。”

白幽燕道:“当今以易容术驰名武林者,除山东蓬莱的南宫家族外,再找不出第二个,看来假扮素素和那个老头的人,必是南宫照的后裔了!”谢芳尘道:“除了蓬莱南宫氏外,天下何人有此能耐!”金英道:“我也只是久闻南宫照的名头,对其家世来历却知之甚少,谢兄可晓得个中详细?”谢芳尘道:“那南宫照乃是南北朝时北齐人,世居于山东蓬莱之境。据说此人博学多才,聪明绝顶,尤其对奇门异术一类学问最有心得,穷一生精力钻研不殚,后终有所成,易容术不过是其所创奇术中的一种。南宫氏虽以奇术传家,但家风清正,名声甚好,从不许子孙挟之为非作歹,败坏名誉。倘若假扮素素和老头的那人果是南宫照后人的话,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白幽燕道:“祖上积攒下的家声名誉儿孙不能持守者也大有人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谢芳尘点了点头,看着金英等人又道:“幽燕,事情如今已真相大白,你难道还要为难金兄他们吗?”白幽燕此时已知确是误会了金英等人,遂不再犹豫,一一解开了四人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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