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来客

夜色已沉,铳总算是将今日落下的工作勉强完成,又想着那个孩子的事,将他安排在哪里都不算好,就先留在了自己身边,听照顾的人说他还算是能够吃些东西,未来看看若是能够做些工的,让他活着也好,自从月榊木出了问题,人手是越来越不够,能有一个是一个,多少是点劳动力。

与神使不同,虽然铳作为族长,他出奇的长寿并且通常不会衰老,当然,其实整个边境之地都没有老人,或许是过去的神明们希望他们的作品永远保持最佳的样子直到寿终,之后若能自行降解就更好了,但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在他们身上仍然留有痕迹,当然也会感到疲惫和需要睡眠,不过看上去他的神使朋友并不知道这一点。

“卢卡奇亚,你现在叫我去?”正走在回房间路上的铳收到了卢卡奇亚的短讯,请他即可到自己房间一叙,却又不说清是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么晚了,你可真是会使唤人。”还能是因为什么事,自然是那个女孩的事了,想不到他们效率比自己想象的还高,抱怨了几句便还是改变方向,去了他身边。

不过来的路上他见几个值夜的族人聚在一块,虽然保持安静但气氛仍然剑拔弩张,连庆功的伙食都提前备好了,就顺便带上了一些酒出发,与外面世界的不同,这酒是用日常食用的谷物制成,自己经常喝着提神,今晚看上去难免通宵,实在困的不行就来上一杯,但不能贪多,至少不要因为这个坏了事。

七拐八弯的到了避人处的房间,卢卡奇亚果然在等着自己,不过不是自己想象的焦急的模样,反而只是在沉睡的瞳身边照看着,见自己来了,便邀请自己坐下,与他说了前因后果,也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虽然她不见得有什么帮手,但如果真是有什么人来捣乱,你在这里会更方便一些。”这便是要扯我的大旗了,铳听明白他的意思,就找了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见他不走,卢卡奇亚明白铳就是应下了,想来他也好奇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又见他拿出了酒壶为自己倒上了一杯,便也去拿了杯子问他讨了些,品尝后却皱起了眉头,原来这酒不是自己喝惯了的带着一些铁锈味,回味起来却有甜丝丝的滋味的饮料,反而是辣的让他差点呛到,硬是咽了下去就憋红了脸,喉管和胃里也像火烧一样生疼。

“我们两家各有各的口味,你别勉强。”铳见他反应如此,伸手拿过他的杯子替他一饮而尽,只觉得唇齿留香,随后便寻了些清口的茶给他倒上,看卢卡奇亚喝了之后脸色好看了不少,反而对着自己刚才的话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就继续顾着自己杯中之物,又饮下了几杯才罢休。

“铳,我看你似乎并不敬重月榊木啊。”卢卡奇亚突然抛出了这个棘手的问题,不过并无嘲讽的意思,如今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知道铳的想法,“按理来说,它应当是你们的母亲和创造者,还是你们神明的化身,至少我在外面见过的记载是这样。”虽然铳隐藏的很好,但卢卡奇亚看得出来他说起月榊木时总是带着复杂的情绪,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这话从何说起呢?我怎么会不敬重它?单为我是自它树梢上生出,又被任命为族长的,就不可能不将它当回事啊。”铳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回答了几句后才想明白了卢卡奇亚的意思,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有些想要摆脱它的意思?那确实如此,即使是母亲也不该将孩子困在自己膝下,何况它也应当没有那种意思。”

月榊木自然没有那种意思,它只是一棵树或是一台机器,虽然为了自身的延续和种族的繁衍它会做一些近乎于自然选择的安排,但它确确实实在那么多年里都保持了沉默,所以,将他们这些边境之地的居民困住的恰恰正是他们自己和那些或真或假的传言,人们信奉那些教条如圭臬,虽然理论上并没有什么切实的依据去证明。

铳曾经也恨过月榊木不能好好的照顾他们又使得他们无法离开,现在间了瞳,知道了外面世界的事,那样的想法早就没了。无论如何,月榊木若是真的有什么思考的能力,对它来说看着自己孕育的孩子们慢性消亡也该是比他们离开自己更让人伤心的,何况它可能本就早已枯死,更谈不上抛下这样的话了。

“自从巫女死后,尤其是这几年月榊木产生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虽然我们这些个族长想办法压着,但和我们一样想法的人恐怕不少。”铳觉得那些非要叫巫女回来的家伙们才是真正的少数派,却偏偏绑架了大多数人叫他们无法开口反驳,怕头个担上不敬的罪名,“你应该知道传说中我们的祖先盗取了神的祝福来到此地,我们或许天生就是叛逆的人吧。”

两人聊的开心,也没真的就放下警惕,于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潜入的人刚刚冒了个头,便被卢卡奇亚出手制服,而铳因为身手到底不如慢了一拍,只觉得对方惊呼声耳熟,便故意做出了族长的威严,严厉的怒斥道,“这是什么小贼,竟然敢擅闯我族的领地,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人!”说着便粗暴的摘去了对方的面纱,随后便愣住了。

“怜?怎么是你?”铳原本以为那用了秘术的人会是怜,但如果是她在这里,那施用秘术的又是谁?难道她叫了自己的手下替自己行事?那自己可就有了说法,众所周知秘术之所以叫秘术,自然是除了族长都不能学习的,而他们家族尚未诞生下任族长,怜的做法自然不合规矩,与其等她质问自己什么不好回答,不如先发制人,给她把罪定死了。

“怜族长,我听说有人对外界之人用了秘术,于是请他们来此瓮中捉鳖,可真是不巧,倒是捉到了你,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铳说的语气温和甚至略带歉意,还将怜自地上扶起,但言语间的讽刺不容忽视,“只是,这贼人如何学会这秘术?怜族长来此,应当也不是与在下心有灵犀,能否容在下讨个解释?”这便是说她就是这个贼人了。

“铳奇代,你这家伙别给我装腔作势!”怜听出铳的言下之意,气的喊着他的全名骂了他,恨恨的甩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站定整理了下衣物,恢复了往常端庄的样子,无视了铳耸耸肩的无奈样子,向着卢卡奇亚自我介绍道,“在下的名字是怜和美,和一族的族长,虽然很抱歉让阁下受惊了,但这个女孩是我族巫女,关乎本族生死存亡,还请行个方便。”

怜并没有讲清前因后果,显然是料定铳早就说明过,只不过知法犯法罢了,卢卡奇亚方才检查了一下瞳的状态,除了沉眠之外无甚不妥,放心之余才抬头看向她,或许是边境之地的居民长得与外界不同,卢卡奇亚分不清长相,又或者流水线上下来的货物总是一模一样,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是性子变得十分刻薄的瞳,居然有了些好感,便耐心和她说了几句。

“怜小姐,瞳是我们恒星塔的神使,不是可以拿来行方便的人。”卢卡奇亚宣誓了主权,随后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顿了一下便判断出不能让怜看出自己露怯,反而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而且怜小姐既然在这里,看来是个正派的人,应当能理解我们的苦衷,不是这个暗地使坏的贼人可以比的,只要您不出手破坏,此人今日定会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你们打算如何?”怜急着来此自然是那人的状况确实有些不妙,见卢卡奇亚说的认真,自己心里也没底,也顾不上可疑与否,只怕真的出了什么事,赶忙想要问个究竟,卢卡奇亚见她上套,也自然是往夸张里说,还带上了心有灵犀的铳在一旁帮腔,像是即使没有丢了性命也得失了心智的样子,随后都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怜。

怜此时哪里不知道他们俩这是在吓唬自己呢,但也不能保证他们虽然夸大了一些,实际也总是有害的,万一真的让他们做成,可就是人命的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知道你们这是怀疑我害她呢,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虽然我确实是知道了她巫女的身份,也确实想过要不要去派人强夺她过来,但今日之事确实不是我做的。”

“你们要问我参与了多少,我如果说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你们可相信?”怜心里也抱怨自己的闺蜜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做出了此事,一鸣惊人也不是这个意思,但自己总归是忧心她的身体的,便也铤而走险来了这里,“但我劝你们真的收手为好,这位先生是讲道理的人,铳你应该也是不希望她受伤的。”随后她说出了那个让人始料未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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