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文胆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学子展示了他们的诗词。

诗词越来越多,可几位大儒眼中的失望却愈发浓郁,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居然连一首满意的都没有。

不过这也正常,在他们预料之中。

本来近些年,受科举和国子监所累,大应儒林已无当年诗词鼎盛的环境,让他们临时捡起诗词,自然无甚佳作。

更何况现在还都是满脑子功利思想,想要真正出一首绝句,难度可想而知。

“这样的水准送给王将军,只能徒增笑话,更别说壮我军威了。”陈潜轻叹一声,“难不成真的只能我等论出一首?”

看着长吁短叹的几名大儒,安宁渊略微思索,突然道:“几位先生,我可以参与吗?”

大儒们闻言一愣,齐齐看向他。

兰真卿更是满脸错愕,反应过来后伸手拽了拽他,急声道:“你犯什么病?”

从小一起长大,安宁渊肚子里这点货他十分清楚,如果说医术还能算他天赋异禀,在往生堂对着尸体和医书学到大成,诗词则是全无可能。

诗词一道,从来不是背几本经典就能写出好作品的,儒学也是一样,不然就不会这么多学子争先恐后往国子监和书院跑了。

大家都在家里闷头自学,到时候科举参加个考试就完事。

环境氛围,传道授业,互相跤流碰撞出水…火花,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他深知安宁渊性格,从来到书院后就时刻留心他会不会突然抽风,做出或说出什么东西惹大儒们不喜。没想到千盯万防还是没看住。

安宁渊没理兰真卿,只是看着几位大儒。

大儒们并未发作,交换眼神后,墨染和气道:“自无不可。”

区区作诗,他们自然不会阻拦,只是怕安宁渊不知天高地厚,作出什么拙劣诗句引得学子们嘲笑,最后面皮挂不住难以收场。

学子们作的再差,好歹也是比较标准的诗,多少还是有点水平的。

大家都这水平,拿出来谁也不寒碜,可要谁写出一坨狗屎,在众多‘佳作’中就如同人群中突然钻出个光头。

哇!

可太耀眼了。

眼前的青年毕竟有恩于书院,到他们这种境界,自然恩怨分明,说话间,都已然开始考虑一会如何保得对方面子不落。

…得,看来是把我当乾隆爷了啊。安宁渊看着几位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好,这是你们逼我的。

正所谓有逼不装,憋坏心脏,没逼硬挤,锻炼身体。

爷好歹也是经历过人生中知识巅峰——高中阶段。

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传世之作!

“嗯,抄哪首好呢……”安宁渊低头陷入沉思。

这种情况,非豪情壮志的边塞诗莫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是这首。

“不行不行,这首虽然是边塞诗,但乍一听哪像要壮军威,就跟咒人家凉凉一样。万一这帮人没get到其中含义,让王将军知道,我岂不是要先凉凉。”

努力回忆着语文书,又一首诗浮现在脑海:

黑云压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首倒是合适,但最后一句总让我感觉不舒服,出征报效的是国家,造福的是百姓,怎么就成为君王去死了。”

这也是他前世就不怎么喜欢的一首诗。

作为一个新世纪红旗青年,他对什么君君臣臣向来不感冒。

皇帝算个der,除非我来当。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违背本心,就算是抄诗,让他念这玩意也别扭。

那就…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首倒是行,但是后两句实在说不出口啊,说完我怕是走不出明知书院了。”

“想不出来啊,难不成要当众认怂?”

安宁渊有些郁闷,看向兰真卿,附耳问了下卫州和北戎王庭交界的状况,试图获得启发。

后者思索片刻,将自己所知尽数告知。

他越听眼睛越亮,待完全消化完毕,已然知道该写些什么。

提起书案上的纸笔,安宁渊洋洋洒洒写下一首诗。

见他写完,陈潜好奇地拿起纸张,只看了一眼,登时睁大双眼,瞳孔猛烈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

少顷平复心境后,这才深深看了安宁渊一眼,随后朗声念出: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北戎终不还!”

话音落下,整个浩气坪一片寂静。

众人脑海中青,黑,白三色齐涌,仿佛看到了一幅层次分明的北方风景图,雪山白色银辉与暗色对照,构成北方阴沉与苍凉的战争氛围。

后两句更是点睛之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既表明了即将到来的战争激烈,又传达出戍边将士们奋战到底的决心。

“千古绝句,千古绝句啊!”墨染激动得双手发抖。

东方诩眼中也罕见闪过一丝惊讶。

“哗!”一众学子也炸了锅。

安宁渊看着激动的三位大儒,心下也有些汗颜,他没想到众人反应竟如此激烈。

刚才兰真卿向他描述卫州景物,提到与北戎交界附近的天山,作为乾坤道场所在,长年积雪不化,寒冷无比。

旁边还有一座巨大湖泊,名为青海湖。

这让他瞬间就想到了王昌龄这首《从军行》,完全符合战场环境与即将发生的战事,没有比它更合适的诗了。

就是写的时候得意忘形,差点把楼兰写出来,还好及时改为北戎二字。

至于玉门关,本来是没有的,不过没关系,这首诗问世后就有了。

学子们喧闹声渐渐降低,皆用激动的眼神看向安宁渊。

也不怪众人反应如此,大应诗词凋零至今,纵使他们出不上力,也是希望能再次看到一首传世诗词出现,此刻在场诸人亲眼见证千古绝句诞生,怎能不激动兴奋。

兰真卿也露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传达的意思很明显:这不会也是在往生堂和尸体学的吧。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这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至交了。

不会是被什么邪祟夺舍了吧…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随即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

“好强的锐气,好浓烈的决心与杀意。”陈潜由衷感叹,“这首诗,绝对能够让戍边将士们士气大振吧。”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安宁渊居然能作出如此千古名句,可面对铁一般的事实,他只得承认,这是一个远超自己的绝世诗才。

东方诩依然微笑望着安宁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墨染突然心有所感,又将纸上诗句缓缓读了一遍。

声音传开,一股无形的波动弥漫。

在这七月…六月未时,所有人仿佛身临其境,来到了北方的战场,不仅没有任何炎热感,身边反而涌起阵阵寒冷。

不是错觉,是真的冷。

甚至能看到片片雪花从天上飘落。

“卧槽,六月飞雪,”安宁渊惊得脱口而出,“多大冤情!”

兰真卿当即斥道:“什么冤情,别胡说八道,这是六品文胆境的能力。”

“文胆?”安宁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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