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节，东灵山的山道上挤满了人。
山脚下也停满了马车。
有些马车是自家的，有些则是车行的。
周珣行至山脚，扫了一圈，竟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去年重阳节，送他和杨岳慕瑶来东灵山的车夫。
他记得车夫好像是姓田，还挺善谈。
“田兄，好久不见。”
周珣微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现在回城吗？”
“啊……好，好久不见。”车夫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微微愣了愣，他对这张脸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热情。
“先生是要回城啊，快请上车，我老田驾驶马车二十多年，经验丰富，保证不会让先生感到颠簸难受。”
车夫一边搬马凳，扶着周珣登上马车，一边吹嘘道。
周珣笑了笑，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将箧笥放进车厢，他自己却是直接坐在前室。
“客人，车厢里有软榻，还有零嘴……”
“车内闷热，坐在这里可以看看风景吹吹风，不至于太过无聊，田兄，咱们赶紧出发吧。”
周珣打断了车夫的话头，笑道。
“……行，那客人可得坐稳了。”
车夫也没有再说什么。
驾驶马车这么多年，啥客人没见过？他还碰到过执意要坐在车顶的呢？
车夫老田跳上马车，挥舞着马鞭，驾驶着马车缓缓离开了东灵山。
刚开始有些拥堵，不过，等马车上了官道，速度就快了起来。
六月的温度颇有些炎热。
路边大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甚是喧嚣。
周珣坐在前室，感受着马车快速行驶时扬起的风，带来丝丝凉爽，很是畅意。
“田兄，可否与我说说，这半年里，云京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周珣忽的问道。
这才是他坐在前室的主要目的，向车夫打探云京城的局势。
车夫每日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接触极广，消息自然也最为流通。
“先生问这个，那可真是问对人了。”
车夫顿时来了谈兴，侃侃道，“要说最近这半年啊，云京城里那可真是热闹得很。”
“客人想知道哪方面？官场的，民间的？还是权贵富商的？”
“……官场的吧。”
车夫挥了一下马鞭，道：“要说这官场啊，这大半年里，好多大官都被抄家灭族，撤职查办，流放千里，可惨了。”
“现在大家伙都说云国的大官，那是非常危险的职业，保不准哪天就被押往菜市口砍了脑壳……”
“为何会如此？”周珣不禁皱眉问道。
车夫耸了耸肩，一副看透世事的口吻道：“还能为啥？当然是争权夺利失败了，被对手给干掉了呗。”
“正月里头，二王子的门客杀了大王子的王妃，还差点把大王子也给杀了，老国君气得大病，那一次就杀了好多大官，现在菜市场的地砖都是黑红黑红，那是被人血侵泡的……”
“上个月的立春节，大王子也遇刺身亡，凶手好像是重剑门的人，菜市场也斩了好多好多的脑袋。”
“我听说那些都是重剑门的弟子，还有是投奔二王子的江湖高手，都给砍了……”
周珣隐隐感觉其中有问题。
二王子的门客杀了大王子的王妃，然后，二王子的王妃娘家重剑门，又杀了大王子……
这二王子莫非是昏了头？脑袋被驴子给踢了。
竟然派自己的人去刺杀？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谁是凶手吗？
“田兄，那二王子现在怎么样了？”
周珣又问道。
“二王子啊，我听说被一群江湖高手护着杀出了云京城，现在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衙门也发了海捕文书，捉拿二王子可得赏金千两，啧啧，我要是能得到这千两赏金，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车夫啧啧感慨道。
周珣笑了笑，又问道：“田兄，那你可知道现在谁在理政？”
“当然是四王子了，自从四王子理政之后，云京城简直就是焕然一新，夜不闭户，四王子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以后绝对会是一代明君。”
车夫对四王子是赞不绝口。
显然，四王子如今是深得民心。
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半年，云京城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大王子死了，二王子逃了，四王子成了最后的大赢家。
这一切的幕后，都是四王子在操纵吧？
南霜以豪侠身份，成为二王子的门客，再去刺杀王妃，激化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的矛盾。
然后，再直接杀了大王子，嫁祸给二王子的岳丈家重剑门。
证据确凿之下，二王子还怎么去辩解？除了逃离云京城以待东山再起，便只有引颈就戮。
很显然，二王子不甘心这么莫名其妙的冤死，选择了出逃。
这四王子不但心狠手辣，心机也很深沉，做事还不择手段，是个狠人。
周珣想起自己当初还拒绝过四王子的招揽。
不过，四王子日理万机，想必应该不会记得他这点小事吧？
“先生，前面就是云京城了，您是要去哪个坊市？”
车夫的声音，让周珣回过神来。
望着远处那座越来越宏大的城池，周珣沉吟了数息，道：“去富春坊吧。”
“好嘞，先生坐稳啦。”
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再次加速起来。
片刻之后。
马车驶进了云京城。
城中一如既往的繁华，人流如织。
周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马车驶过一条条街道，很快便来到了酒香四溢的富春坊。
在坊门附近下了车，付了车钱，和车夫道别后，周珣方才背着箧笥，缓步往坊内走去。
寻了一个客人众多的酒肆，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一边喝着吃菜，一边倾听着酒肆里的客人高谈阔论。
酒肆也是消息的聚散之地。
直到日头西斜。
酒肆里的客人，渐渐开始散去，消遣了一下午的周珣，也起身结账离开。
从这些人的聊天中，周珣也获取了不少信息，至少可以确定车夫老田所言，大抵上属实。
稍微有些细节上的出入，但也无伤大雅。
久违的暮鼓声，缓缓敲响。
周珣转而往安居坊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