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驴头不对马嘴

闹钟响起,老张从睁眼就总觉得自己忘了个重要的事。

走到客厅才发现朱清今天起的格外早,她已经把早饭煮好整齐摆在桌子上。

“先吃点东西垫垫。”

大概因为弟弟朱阿章的事感到心虚,语气没平时那么凶了。

要说,朱清心情也挺复杂,昨天得知弟弟私底下有一套精装房,让她的心情在生气和释然之间反复横跳。

一方面,弟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怜,他完全有能力应付这次欠债。令一方面,突然发现弟弟经济条件比自己好这么多,朱清看看如今刚过温饱线的自己家顿时又觉得几分可笑。

不过仔细想下来吧……有总比没有强。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叹着气把桌子收拾干净,朱清口中自言自语,“我命太苦了,弟弟不成器还爱吃独食,丈夫又不上进。”

老张直言道:“这些年我赚的钱差不多也能买套房了,都让你拿去给了你弟,要生气也是我生气。”

朱清看老张还没咽下这口气:“嗐……都一家人。”

“你宝贝弟弟别说帮我了,不扯后腿我就谢谢他。”

朱清自知理亏,露出一个“别太较真”的笑,主动端起盘子去洗。老张见她不再念叨,见好就收。

“晚饭吃什么,今天给你做大餐。”

中年夫妻就是这样,有时候争也懒得争,吵也懒得吵,各自耳根清净也是种难得的状态

不过,在老张在把菜放进冰箱的一瞬间,突然想起那件被他遗忘的要事——今天同学会聚餐。

擦手的动作变快,老张意识到:下午五点的场,自己连身衣服都还没准备。

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从没参加过各种意义上的老同学聚会,今天头一回。

同学会这种事,混的好的积极筹备,混的差的躲避不见,脸皮厚的过去吃喝……这些年再加一条:单身离异的再刷一遍资源。

只是对于老张来说,今年的意义尤为不同——他想借着这次同学会和董娴多多接触,倒不是一定有不正经的心思,就想稍微填补年轻时候的遗憾。

前几面见她总行色匆匆,到现在连句完整的对话都没有过,这让老张有些挠心。

老张溜达到街上,是时候给自己来一身新行头了!

都说海澜之家男人的衣柜,老张结婚后衣服都由朱清包办,很少逛男装店,记忆中上次买他家的衣服,甚至追溯到十年前。

导购小姑娘看出他把每件衣服都看的仔细,先生长、先生短,跟在后面热情推荐。

老张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看吧,你不用管我。”

对于男人来说,买衣服是不值得浪费时间和口水的事儿,简单试了几件之后,老张定下一套休闲的深色衬衫和西裤,衬衫的口袋处带点字母刺绣显得不那么刻板。

理发,刮胡须,擦皮鞋,老张心中带着无限期待兴致勃勃参加同学会,一到地方却失望了。

董娴没来。

老郭也没来。

当然,老郭早已提前打过招呼,刚破产的人怎么能有心情参加这种应酬。

大圆桌子一圈坐了有十几个同学,老张环视一周,毕业这么多年已经有一大半脸熟叫不上名,或者知道个名字但对不上号。

老同学有说有笑寒暄着,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露出光辉熠熠的手表,或是标志扎眼的车钥匙,显然一个个都有备而来。

老张眼珠子紧紧盯着门口,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刻看到董娴进来。

直到开始上菜,他终于失望了。同学们在聊了一通无关痛痒的近况之后,三三两两开始回顾往昔。

老张身旁坐着一位蓝色衬衫,他头上抹了上个年代才有的发胶,散发着淡淡发胶臭,明显仔细收拾过,忍不住心中琢磨:这人叫什么来着……

“歌文,是我,建刚。”

蓝衬衫一笑,瘦瘦的脸上好几圈褶子,老张和他对视的一瞬间,想起电影《非诚勿扰》里面那位“茉莉”同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廖建刚,老张想起来了,虽说是同班同学,但这人不经常上课一学期见不了几面,难得他能记得自己。

老张想起来他上学那会一脸青春痘,现在虽然能看见脸上痘坑,但整体比曾经干净不少,身上多出一分精英人士的气质。

老张赶紧客气:“这么多年没见,在哪高就呢?”

建刚谦虚答:“我一般般了…..”

他主动给老张斟上点酒,“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咱校刊上发表的文章,特别有才!”

说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老张老脸一红,曾经自己也是个文艺青年,如今活成平庸一员,回想上学时候的心比天高只觉得脸酸。

同学会这种半熟不熟的场合,碰上社牛拯救尴尬着实是一种幸运。

老张很自然跟他聊起了天,反正吃饱喝足就滚回家去,就当来蹭饭。

然而刚开始聊就发现画风不太对:

老张:“你这些年忙什么呢?”

建刚眉毛微皱:“日子不好过,公司世界500强,里面勾心斗角太痛苦了……”

老张微微一愣,“挺好,毕业后一直在咱这城市?”

建刚:“别提了! 500平的大平层卖都不好卖,之前想去北上广深闯一闯无奈家人不同意。”

老张吃了口菜差点噎住,低头酝酿,心想:同学会嘛,总得给人机会展示优越的一面。

“这个菜盐多了。”

建刚盯着老张露出诧异:“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老婆是演员?没错……我本来也不想四处张扬的。”

老张夹菜的筷子一抖,此刻终于明白老祖宗那句话:沉默是金啊!

闷头吃菜,再也不给他炫耀的机会,可惜一口饭菜太多卡住了嗓子,咳嗽一声。

建刚抓紧机会又道:“……我儿子的确不省心!年纪轻轻跆拳道黑段,还参加比赛得了金奖,有什么用嘛!”

老张佩服他的自我发挥,此刻只想学罗老师给自己耳瓜子来两下。

终于,在建刚自言自语描述家里扫地机器人何其智能时,老张终于开口:“是啊!我正打算批发扫地机器人,又不能不买……我房子好几层加起来几千平,配八个才勉强够用。”

原本侃侃而谈的建刚一愣,“……什么?”

老张:“我也烦,整天愁的掉头发。”

眼中颇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悲伤:“我卡里上千万流水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憋着的确难受!人生,也就那么回事儿!”

老张仰头闷了一口酒,“一想到以后吃喝不愁,躺着都有钱进账,特别烦!”

“以前没钱时候幻想有钱,现在有钱了感觉没多少变化,还得花心思藏着掖着……一点奋斗的充实感都没。”

“还有我闺女,样样全能粉丝众多,却很节约,我怎么委婉让她知道我是个千万富翁,让她放开手脚花钱别委屈自己……?”

建刚紧闭嘴盯了老张足足有五秒,最终忍不住:“吃菜吧,别吹了。”

老张皱着眉头目光落到包间墙上的装饰画,颇有几分对命运眷顾的无奈。

“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

“行了。”

建刚主动跟他碰了一杯,“老张,大家都知道你卖水果。”

看老张不为所动,建刚低声:“你刚才那番话,给董娴准备的吧?”

老张扭脸看着他,一是因为这小子终于肯说人话了,再就是他居然知道自己对董娴曾经的心思!

建刚:“别装了,上学那会我跟她一个社团,你的事都看在眼里。”

老张心虚,低头吃菜。

只听建刚神秘兮兮:“这事是秘密,她这次从国外回来是找人的。”

“找谁?”

建刚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找那个她年轻时候很喜欢的男人。”

老张听这声音都在颤,一瞬间如堕回学生时代,“……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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