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龙气求追读

稍微对历史有些理解的人都知道,宋朝的皇帝应该是最喜欢与民同乐的,史书中也经常记载皇帝与臣子吟诗作对,微服在东京城里吃喝玩乐。东京城的百姓说起皇帝来,也并不会像后来的明清时代那样畏君如虎。

但即便是如此开明的皇帝,也难以容忍有人染指自己的皇宫,更何况刘湛是要凿了皇宫的墙,再把墙上的朱砂拿去卖。

童驹当先呵斥。

“大胆刘湛!皇家威严,岂容亵渎?”

“皇家威严,难道就体现在宫墙之上吗?”

刘湛毫不畏惧,反正赵顼没表露皇帝身份,刘湛现在还是待罪之身,能给你们提解决方案就不错了,还得顾忌皇家威严?完全不存在好吧。他也不看赵顼,朝着童驹走进一步,说道。

“我只听说过唐太宗的威严,四方来朝,虽远必诛;我也听过季汉的威严,令行禁止,百姓安乐。史书上面有记载哪朝哪代,是因为皇宫修的好而威震华夏吗?我倒是记得有个本来有威严的皇帝,修了阿房宫,没几年就亡国了呢。”

赵顼直接拂袖而去,童驹赶紧跟了出去。

吕俨连连叹气,拉着刘湛说道。

“刘兄啊刘兄,我和王璞本来想借着高德起轿这个功劳,请官家把你放出来。可为何每次你都……”

王璞也摇了摇头,“你啊你啊,迟早死在这张嘴上。”

刘湛却不在意,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反而劝起两人来。

“吕兄和王兄的心意,刘湛非常感谢。只是有些事情,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那么几个选项。做好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即使语言再也怎么粉饰,也无法遮掩这个事实。

我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人,不如直接一点。弯弯绕绕的说话,我不喜欢。”

王璞意识到不对,赶紧问道。

“刘兄所言何意?你做了何种选择?”

“皇宫有毒,有毒就一定要修葺,修葺就一定要去搞钱。这是既定的事实,不是你我甚至皇帝自己可以改变的。但是怎么搞钱,却是可以有个人的选择。

有人选择从百姓头上搞这些钱,而我拒绝这种选择。百姓已经很穷了,哪能再拿他们的钱?”

“赋税就是百姓的钱啊。修葺皇宫,不用赋税,你想拿谁的钱?”

“谁有钱,我就拿谁的钱。”

“那谁有钱呢?”

刘湛笑笑,并不回答,反而说起别的安排。

“高德起轿已经掏空了户部的流动资金,皇帝现在肯定找不出钱来修皇宫。但他现在可以住军营,太后皇后可以住宰相家,所以他虽然觉得皇宫应该修葺,但内心恐怕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两位兄弟,能否帮我再添把火呢?”

王璞、吕俨大皱眉头。

尤其是吕俨,直接质问道。

“刘兄是故意让高德掏空户部钱财的?”

“这倒没有故意。只是猜到了一些,顺其自然而已。”

“刘伯汝可真是好计谋啊!”王璞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先用豪言引得官家和临川先生支持高德起轿,再用高德起轿挪空户部修葺皇宫的钱,然后图穷匕见,要挟官家按你的法子来做事!

刘湛啊刘湛,你可曾把我们当成过兄弟?

你可知吕俨为了救高德,四处筹钱,甚至把家里给他准备的好马都变卖了?

你可知李轩瑜每天只睡两三個时辰,尚未鸡鸣就开始对账,核算数据?

就连冯平那个小太监,到现在还走不动路的,每天让人背着去找店家,商讨和高德合作的事宜?

凡此种种,竟然都是为了伱刘伯汝的运筹帷幄,一己私利吗?

我们就只是你的棋子吗!”

刘湛听得气血上涌,脖子上都鼓起青筋,他张着眼睛向王璞喊道。

“一己私利,一己私利,我刘湛在这里无亲无故,还被特么的关在这牢里,我能有什么一己私利。

王璞,王守中!你看我刘湛就是那种搞阴谋诡计的人吗?我有这种心思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有这种心思,我有这个能力吗?

你们在救高德,我就没有在救高德吗?但你们现在走的路子快要偏了啊。

说了多少遍多少遍,高德是国有,要为百姓谋福利。现在呢?刚刚童驹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信不信如果我没有解决办法,皇帝立马就会把高德收回去,然后提高坐轿价格,给现在因为高德而受益的商家摊派各种费用?

户部十八万贯够修皇宫吗?还不是要向百姓摊派?高德现在有多少用户?巧立名目给每个用户摊派一点,又能掏出多少钱出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致君尧舜?

你亲手做出一把锋利的刀,然后递给皇帝?

这就是你想的吗,啊!王守中!”

吕俨赶紧冲上来捂住刘湛的嘴,王璞也强行忍住情绪,出门转了一圈,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人,才回到房里来,和刘湛互相瞪对方。

吕俨尝试打圆场。

“王兄莫气,刘兄这情况,所作作为确有公心。刘兄,且为小弟说说你的安排。”

“呵,公心,怕不是反心吧。”王璞嗤笑一句。

刘湛也脾气上来。“哟,我卖皇帝家墙上的涂料,伤了您的感情是吧?来来来,告诉我,这尊贵的皇家有毒朱砂,您要怎么处理?建个庙供着好不好?

我想为天下百姓省点钱,损伤一点皇家尊严怎么了,这不是公心什么是公心,非要用百姓的血汗钱来捧着皇帝的臭脚,才叫公心?

我刘湛是书生,不是皇帝的狗!”

王璞懒得再说,直接冲上来推了刘湛一下。刘湛一愣,反应过来,迅速还手。两人扭打在一起,吕俨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劝开。

王璞脸上挨了几下,哼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刘湛倒是不怎么觉得疼,就是觉得心里有气,坐回桌边喝闷酒。喝了一口,发现手里的葫芦还是王璞送的夕照葫芦,气的把葫芦扔到一边。

吕俨走过去把葫芦捡回来,放回桌子上,说道。

“其实王兄身手很好的,我上次见他与讲武堂的小校对打了几十回合,不分胜负。”

刘湛哼了一句,心里也知道王璞是留了手的,只是心里还是觉得郁闷。

“吕兄啊,为什么你们都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呢?”

“因为皇帝是天命所归,天命就是我们之所以认同自己是宋人的礼。只有蛮夷之地,才不服王化,不知天命,不知礼。

若我辈读书人都不维护皇帝的天命,则天下无君无父,转瞬即分崩离析,乱世又至。”

凝聚国家共识,构筑文化认同……

刘湛脑中忽然跳出这两句话,大宋的文官们并非不知道皇帝也是普通人,只是出于统治天下的需要,自觉的维护着皇权这座图腾。

后世有人曾经说过,权力的本质是什么呢?

暴力、金钱和谎言。

暴力是军队,金钱是赋税,而谎言,是信息,是认同。

刘湛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自己天天和人说信息即为权力,临到头来,却自己把这点给忘记了。

金钱和暴力,都是谎言的附庸。

要打破一个谎言,就要用另一个谎言;要覆盖一个信息,就要用另一个新信息。

将子弹包在糖衣里,才能更好抵达敌人的心脏。

“吕兄教训的是,是我想的差了。其实我不是想卖皇宫墙上的朱砂,只是我临时算了一卦,大宋历经百年,在皇宫中积聚的龙气太浓太重。

子曾经曰过,过犹不及。龙气虽然好,但也要有人气来阴阳相济。

当今陛下宅心仁厚,应当将这些溢出的龙气赏赐给东京的官员和大户,而官员们和大户对陛下非常感激,自愿拿着浸满人气的白银来为陛下分忧。

君主贤明而朝野爱戴,真是历史上都能留名的佳话。

吕兄觉得怎么样?”

吕俨很想说,人不能这么无耻,刘兄你这不还是要卖朱砂吗?何况你什么时候会算卦了?

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皇宫要修,龙气之说虽然虚无缥缈,但拿来堵一下腐儒的嘴是没问题。

“刘兄所言甚好,我会回去请教叔父,再加润色的。只是刘兄这龙气,为何要换白银呢?大宋白银奇缺,百姓家里基本不见白银,只有官员和城中大户才有。”

“我说过,不要百姓的钱。”

“可是大户们精明得很,恐怕一眼就能看穿刘兄的用意。陛下即使赏赐下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真心拿白银来换。除非下圣旨,但那就形同摊派了,中书省是不会通过这种乱命的。”

“不需要的。那极西之地能将一朵花炒到价比千金,我刘湛也能把龙气炒到价值连城。”

刘湛眼中闪烁着危险诡异的光芒。“到那个时候,就不是皇帝强行摊派,而是他们哭着喊着要求皇帝赏赐龙气了。”

吕兄还有点于心不忍。

“我虽不明刘兄如何操作,但刘兄此举,无非是变个法子,将修葺皇宫的钱,摊派到这些人头上。是否对大宋臣民太过?城中大户颇有积善之家,若因此倾家荡产,刘兄何忍?”

刘湛笑笑。“这个法子专治贪婪之人,不贪就没事。再说了,谁说我只是摊派给大宋臣民?吕兄想想,再过一两个月,东京城里拥有白银最多的,是谁?”

吕俨低头想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指着刘湛,却一时说不出话。

刘湛把他的手按下去,说道。

“没错,再过一两个月,东京城里有最多白银的,就是收了大宋岁币的辽夏两国使团!我坑大宋臣民,吕兄觉得不忍心,那我坑辽夏使团呢?”

吕俨嘿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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