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 of U

但是诸伏景光还是什么也没说。……好吧,本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把头发拨到一边,用冰袋敷了半个小时以后把衣服套回来,动作丝滑地倒在床上——然后嗷一声叫了起来——压着伤了,换一边。太困了,他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在将近半夜四五点的时候,他旁边的诸伏景光一下坐了起来。他没怎么睡,显而易见。月光透过有些薄的窗帘洒下来,诸伏景光借着这光去看身旁熟睡的人;但是也只是看。迄今为止,干邑对他的示好纯粹却实在没有解释的通的理由,像个陷阱,比绘里香更像被多头蚴吃了脑子的小绵羊。

又一次。这个人又一次对自己不设防了。这股信赖从何而来?偏偏每次我都又恰好没有下手的机会。真是……他不再多想什么,手摁在门锁上尽量压低开锁时的音量,然后打开门准备离开。

然后他就在门口看见还在打哈欠的绘里香。

场面有些滑稽,还有点不着调。毕竟以诸伏景光的视角来看,既然绘里香疑心自己还在房间里并且准备盯梢,盯到后半夜居然盯困了;打哈欠还被目标任务抓个正着,实在是不专业。女孩哈欠打到一半,睁大了眼睛,似乎在确认他究竟是本人还是自己困睡着了以后做的梦。不是梦。她掐了自己一把,疼的龇牙咧嘴。

那就好。

她上前一步阻拦,声音不大:“别出去。贝尔摩德或许走了,或许没有,但是你最好别现在出去。……凭我老板的风评,你晚上悄悄溜出去都不如第二天早上光明正大的出来,起码后者顶多掉点面子,不会遭人怀疑。”

但诸伏景光似乎不吃这套。他不光不吃这套,还想抓着证人一并跑路,颇有种被警犬追就连警犬一并抱走的架势。他再一次抚上绘里香的肩膀,很真挚很有重量地问她:“如果再来一次机会,你愿意和我一起跑吗?”

天哪。

青天木绘里香想了想,或许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让对方感觉自己依然有救;又或者对方想要完成什么计划,自己的消失或者配合又或者信赖则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这都来的太晚了。

“……起码眼下我们并没有机会。”她指正道,“我堵你为的就是这个。我个人认为啊,个人判断:你要是弄出什么大动静,并且是关于我老板的,琴酒的反应会比贝尔摩德大。之前都是小打小闹,但是今天晚上这一次已经超过了这个范围。而我老板回来的时候坐的就是琴酒的车。你猜他有没有关注这里的事情发展?”

不妨说的更直白点。毕竟在组织里的行动组担任过狙击手,诸伏景光凭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揣摩,绘里香的那番话不如直接翻译成:有概率外面的高楼上有个琴酒举着狙架这个别墅呢,架一晚上,你想出去最好手持活着的干邑作为证明。

我记得他不是受伤了吗?居然还能这么坚持……不过真的要能在这个晚上蹲到我,手臂上的伤换我一条命,对于琴酒来说是绝对不亏的。

这么斟酌着,诸伏景光打消了半夜离开的想法,但同时也是真情实意地伸手去摸了摸绘里香的头。我弄不懂她在想什么,小小的,被我一只手可以拢住的头里究竟在想什么。想我死还是想我生?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在试着救我们两个。她什么都想要,想要每个人活下去,在自己身边,绕着自己不停地游啊游……

她在养宠物。我明白了,

像养鱼一样养着我和干邑,养着zero、贝尔摩德,或许也包括黑麦。她小心翼翼地挑选了这些人一起住在她的鱼缸里,一旦谁和谁咬起来了就把他们分开,但是又不肯直接分缸或者放归大海。

而我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真挚的。

我不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堵着,解决的逻辑也类似:我本来想的是带着绘里香离开,手持活着的玛尔戈应该也可以算是一种证明。然后我大摇大摆的走人,同时把那部电脑里伪造的证据全捅出来。诸伏景光思索:我的确有利用她的意图,我想要她做我的证明,得到她的信赖担保我的清白;但同时我也一样期盼她能够自由,能够很快地获得一个正常的生活。这也不冲突。

我的利用和我的期待同样真实,这并不冲突。

“好吧。我不会在独自离开了。快去睡觉吧,别再熬夜了。”诸伏景光理了理绘里香的衣角,把她的衣服拉平整防止她感冒,而后自然地推着她上楼,送她回卧室。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最早,第一次见到绘里香的时候——而他本人则是温和的,体贴的,善于体察别人心情的。似乎真的回到一开始了,但是却绝对有些不同。绘里香抬眼看上去,诸伏景光在她背后偏过头,微笑着示意她有话就说。

这就是这个人本来的样子。青天木绘里香意识到了这点。这个组织里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和自己对峙过,算计过自己的人,却也对着自己笑,并且真真切切地希望自己活的更好。她的心忽然软了一下,对方的笑容似乎重重地砸到了她的心上。如果苏格兰的目标是征得我的信任的话,那么他绝对成功了。甚至是超额完成任务,有一瞬间我甚至想跑进我老板的卧室里把他摇醒,然后拖着他一起投诚了苏格兰背后的——日警?公安?FBI?CIA?我管他那么多呢。反正我先投了。

但这种冲动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因为透过诸伏景光的脸,那么巧合的是,她在对方的背后看见了自己母亲的照片,挂在墙上。女人平静的温和的目光透过相框和玻璃照射在她的脸上,其中并无半点责问和怨恨,只是对她说:想要什么就去做吧。不要被家庭的困境绊住了,因为这些并一切并不是你的责任,所以为了家庭去牺牲,也不该是你做的事情。

这温和的目光却把她一把从虚无缥缈的欣喜中拉了出来。离了组织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妈妈总是支持着我的一切决定,但是我想要和她永远一起。为了她,为了妈妈,我的一切都是可以交出去的。于是沸腾的热血一下子冷却下来,青天木绘里香结束了她青少年时期的最后一次冲动行事。短短的阶梯走完,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在告别前的最后一刻,诸伏景光即将帮她关上卧室的门,但绘里香拦住他。

或许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拉诸伏景光。她很诚恳也很郑重地说:“……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把我老板的公司保住,继承人写我的名字。”

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是这样了。我最喜欢的那条鱼,你真把他啃了也可以;但是得让我,和我的父母一起活下去。诸伏景光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抬起手拨了一下女孩的额发,想说什么,但是只剩一句:“好。回去睡觉吧。”

门关上了。

第二天萩原研二醒来——倒也算不上醒,脑子醒了,眼睛倒还没睁开——他闭着眼睛,先是伸了个懒腰:嗯,身上的伤好多了。就是昨天晚上僵在边上睡觉施展不开,好难受,赖个床先。

咦,我为什么僵在边上睡?哦对,昨天晚上小诸伏压着另外一个边睡的。害,其实我的床真的挺大的,我俩立那么老远,中间隔的空位几乎能塞下两个绘里香;但是没办法啊,不熟,能怎么办?不过现在好了,凭小诸伏的性格,估计早在大半夜就走了。让我自由自在地在床上打个滚——

然后他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滚到了一个热热的软软的什么大件抱枕上。

嗯。

嗯?!

不出意外的话,那我现在应该是出意外了。

萩原研二的瞌睡全被吓飞,睁不开的眼睛也能睁开了。定睛一看,好嘛,自己直接拱人诸伏景光身上;要是只是碰到了也还好,可是自己偏偏是直接压过去了——人家睡得好好的,直接被自己拱醒了——可是我是真没想到小诸伏居然会不走啊!

所以他为什么不走啊!

“……”

“……”

二人尴尬对视一眼,萩原研二眼神飘忽:“嗯……你还困就再睡会,我去叫绘里香起床。”

都这样了还能睡心理素质得多好。诸伏景光心说自己反正是睡不动了,虽然真要计较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可能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但是早上被人这么来一下是真提神啊。

他叹了口气,也起床了。眼看着萩原研二可能是由于尴尬吧,窜的飞快,跑去哐哐哐把绘里香拉起来,然后自己去厨房做早饭躲人——然后诸伏景光和青天木绘里香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都是昨天晚上就睡了三个小时的人,早上还被同一个人搞醒。

都有冲天的怨气。

绘里香凑近诸伏景光说悄悄话:“……你要是现在去抢老板的公司并且给我分股份的话,我肯定会配合你。”

她话音未落,诸伏景光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她,萩原研二就在厨房遥遥喊了一句:“等下周的庆功宴结束我准备给公司全体员工发三张你的电影的票带一天半带薪休假……绘里香?你也算我的员工之一哦,准备去哪玩,我带你?”

“那我要去恐游主题餐厅!我要吃弗雷迪给我上的披萨和奇卡上的蛋糕!”

绘里香,一秒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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