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啊！！！”
白泽喝掉半壶水后, 柳离还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
妖族乃至洪荒众人眼中智珠在握、从容稳重、永远胸有成竹，仿佛没有什么够让她失态的离皇陛下，此刻正躲在角落面壁思过, 一边拿头敲着墙壁，一边疯狂懊悔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持续时间已经超过半个时辰。
要不是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场, 白泽毫不怀疑这位恨不得满地打滚来发泄自己的悔恨。
想想……算了, 画面太美不要想象。
打消自己的脑海中的联想, 白泽拎着盛满水的杯子走近，拍拍她的肩膀试图宽慰，“别想啦，你都喊了这么久, 不渴吗？”
“做出那样的事情后我宁愿渴死。”生无可恋的柳离转过头，心情尤为沉重。
她现在根本不想回忆当时发生了什么。总不过是气氛太美好，话语太真挚，情感太激烈，以及某个混蛋居然撒娇示弱，然后思维停滞, 大脑空白，一时上头直接回应,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甚至连女娲都顾不得招呼便落荒而逃，一头扎进自己宫中, 若不是白泽到来, 她估计会自闭到天荒地老。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伏羲为了低调专门变化容貌, 会上主动邀约的妖族很多，我不知道他会再次变化容貌，故意跑到我面前来说意味不明的话。”
柳离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看到海棠花的时候我就该警惕，我就不该心存侥幸，假如我一剑把他敲晕，拎着他从天庭上扔下去，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眼瞅着柳离的话越来越没边，白泽原地深叹口气，默默把用不着的水自己喝掉，“那你继续吧，我等你冷静了再来。”
“……”
柳离被小伙伴再次痛击，抱着自己膝盖憋了口气，“我现在把他痛打一顿让他忘记那段记忆有可能吗？”
白泽停住离开脚步，“柳离，不要欲盖弥彰，你这样大动干戈才显得心虚。”
“我当然没有，”柳离反驳道，随即又低落起来，“我当然没有后悔，但这件事的糟糕之处正在于重来一次我大概率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等等为什么这个解释和伏羲那个混蛋这么像啊……果然都是他的错，说得那么可怜巴巴，你平常的傲气呢，你的面子不要了吗，你的行为是在犯规啊……”
“容我打断一下，”白泽勉强插入她的发泄中，“当时情景来看，好像是你的样子更加凄惨。”
“白泽，”柳离把头从膝盖中拉起，其上闪烁着寒光，“有些时候保持沉默是种好习惯。”
白泽：“……好的呢。”
你就是恼羞成怒了吧！
事实证明，哪怕是柳离这种坚强勇敢不怕困难的性格，在遇到超过大脑理解的事物的时候也会退化成鸵鸟。
“可你再不出去，帝俊就要担心到砸门，”白泽提醒道：“还有你和女娲约好的去擂台，以及……”白泽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因为你罢工导致妖族积压的事务，现在、全部、都在我那里！”
“天庭之大，居然都没有我的一处容身之地吗？”
柳离闻言迅速起身，抬头望天假装不知道白泽的抱怨，最后实在听不惯白泽的磨牙声，只好说道：“工作什么的，丢给某个罪魁祸首就是。”
所谓罪魁祸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伏羲，白泽一边被她理直气壮的摆烂震惊，一边手疾眼快把工作推给了伏羲。
能摸鱼为什么要工作。
另一边被抓壮丁的伏羲倒是反应良好，没见着不耐不说，女娲看着他还有些心情不错。
他面上虽还是淡然处之，但兄妹感应还是让女娲察觉到了对方微妙的愉悦。
那种拿到了趁手的乐器，听到喜欢的曲调，吃到满意的事物，遇到合契的朋友……无法细细明说，但只要想起来，就会忍不住翘起嘴角的欢喜。
女娲觉得自己已经猜中，柳离的那份“礼物”，里面有不少人是她去帮忙联系的，所以兄长是见到了那些东西，所以才感到开心吗？
看到伏羲这样，女娲也应该同样为他高兴，但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女娲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你已经用犹豫的眼神看了我半天了，女娲。”处理完白泽推过来的公务，伏羲抬头仍是女娲纠结的神情。
“嗯……”女娲迟疑着，在伏羲耐心等待中，只是捂着头趴在了桌上，“啊，其实也没什么。”
在海棠生出的时候，女娲就把空间让给了柳离和那个陌生的妖族，顾忌着好友的**，她又不好偷听，只能远远望着两个人互动。
一开始还没什么，就是正常的交流，后来对方突然伸手抱住柳离，女娲顿时心中一跳，在看到好闺蜜没有第一时间抽剑砍回去时，大脑一时迟钝，接着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柳离居然主动拥抱了对方。
女娲当即就觉得有点糟糕。
她家好友什么性格，对感情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根本是不可能，遇到告白从来都是干脆拒绝，哪怕是伏羲也利落无比，哪里有过这样的反应。
允许对方与他亲密接触，甚至主动给出回应，除了同样一见钟情，女娲想不到其他答案。
作为她的好朋友，女娲第一反应肯定是祝福，祝她遇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后续想到伏羲，难免有些遗憾。
嗯，就是说，兄长虽然固执己见了些喜欢较劲了些脾气孤傲了些不好接近了些无理取闹了些不讲道理了些自以为是了些……其他方面还是，挺不错的……吧。
所以为什么就没有成呢，搞得女娲现在都不敢去见柳离，她怕自己面上会暴露自己的心情，再让柳离不舒服。
于是只能挪到伏羲这里，看他一无所知处理着事务，丝毫不知道自己曾经心仪之人未来将投入别人的怀抱。
甚至连自己爱过这件事都被忘掉。
……啊啊啊啊怎么想都好心酸。
伏羲一言难尽看着女娲的蛇尾在地上疯狂摆动，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女娲遇上了特别纠结的困难，想开口又无法开口，偏心里波涛汹涌无法平静，只能通过尾巴来宣泄。
作为兄长，伏羲认为他有必要关心一下妹妹的心理健康，“有什么话是不能和我说的吗？”
“不，兄长你根本不懂，”女娲悲愤抬起头，“你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喜欢的人要和别人在一起，你的老婆我的嫂嫂没有了，这种事只要想想就很难过，你还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开心工作！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迎着女娲痛心疾首的目光，伏羲道：“你告诉我，我才能去理解。”
“恰恰相反，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女娲闻言反而拍桌而起，“话题结束，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去找小离。”
不单是伏羲已经忘掉这件事，更重要的是，若是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女娲不愿意去想象伏羲会做出什么事。
她并不想见到某一天伏羲和柳离大打出手的场面，对于伏羲是否会做出这种事，女娲表示毫不怀疑。
一切终究是只能由她来背负，女娲心中凄凄惨惨，众人皆醉我独醒，可哪怕如此，她也要去开开心心见柳离。
遇到喜欢的人并得到亲友的肯定与祝福，这样才能算是美满啊。
她怎能允许自己让好友的幸福出现缺憾呢。
“……”
伏羲无可奈何看着女娲飘然而去，脸上表情活像奔赴战场，凄然中透着壮烈，他心累揉了揉额头，半响又抵着额头轻笑出来。
“真是的，该怎么说你啊，女娲……”
明明创造花树的法门都是与你一同研究出的，你居然完全都没有联想到我。
莫非在你心中，我和她就这般毫无可能吗？
想到这，伏羲的笑容慢慢收敛，无人处无声落下叹息，即便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意味着接受，我仍然为那个拥抱窃喜。
干枯的沙漠终于找到一丝雨露，哪怕是出于怜悯，也让迷途的行人得到安慰。
更糟糕的是，这点根本不足以抚平贪婪的内心。
得到寸缕满足之后，忍不住渴求更多，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伏羲缓缓垂下目光，望着手中本该由柳离处理的事务，心中想着却是，她如今在做什么？
柳离在做什么，在白泽的提醒下，她终于勉强从自闭中走出，等到女娲喊着她去擂台试手的时候，完全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模样。
至少表面上是。
而在女娲如寻常一边挽住胳膊的时候，柳离条件反射朝着她身后看去，确定只有她一人后悄咪咪松了口气，嘴角的笑容越发真实。
目前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想见到伏羲，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揍一顿。
好在女娲也在心虚，所以没注意到她的反应，一边并肩朝着东边走去，一边努力伪装着漫不经心提及，“之前送你海棠花的妖族是谁，我居然都没见过，能让柳离你喜欢上，想来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柳离轻松的步伐骤然停住，眼中飞过惊恐，“等等喜欢，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识？”你不知道那是伏羲的吗？
“诶？有什么问题吗，我虽然没听到你们谈话内容，但是我有看到你们拥抱在一起，没有小离的允许，没谁能强迫你做出这种事吧，”女娲脸上挂着恰当好处的调侃，似乎是真心对此感到高兴，“不用害羞啦，我明白的，一见钟情也不是特别少见的事。花落如雨，灯火织帘的美好氛围，便是心动也是自然而然啊。”
“只是不要忘记介绍给我认识哦，我可是要好好看看是谁抢走了小离，帝俊要是知道，一定也很开心。”
眼瞅着女娲似乎就快要谈到未来把他介绍给帝俊太一的画面，柳离的手逐渐颤抖起来，看情况伏羲是没把自己身份告诉女娲，她才会有这样可怕的认知，毕竟那种梦幻的场面，发生点什么完全可以理解。
当场脱单也是意料之中。
但现实不是那么回事啊。
那根本就是伏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抽风，跑到她面前撒娇示弱卖可怜，她一时头脑发热做出那种事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试图解释，但女娲只是疑惑偏偏头，“如果不是喜欢的话，小离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是他先主动的……”柳离弱弱解释。
女娲先是茫然，而后眼中闪过利光，声音陡然一寒，“难道是他用武力强迫你？放肆！他是谁，快告诉我！胆敢做出这种事，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走我们去找太一他们，无论是谁，他都要准备好迎接妖族的怒火！”
如果是柳离，那自然没有妖族敢招惹，可柳离当时变化了形貌，收敛了气息后看上去只是个平凡小妖，若是因此让对方起了轻慢之意……女娲惯常温然的表情此刻只剩冷冽寒意，纵然柳离不会在意，女娲又岂能坐视她遭受委屈。
女娲当即就拉着她加快了脚步去找太一，柳离看她越说越偏离真相，忙得握住她的手掌，唤来她的关注，在她犹然带着愤怒的视线中无奈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同时，亦有一股暖意升起。
“放心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好歹也是大罗金仙，不至于没有反抗的机会，况且我又不是会忍让的性格，若真有这事，想出气哪里还需要麻烦你，我自己早就处理好了。莫急莫急，这事因缘复杂，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想清楚，到时候我会仔细说给你听。”她拍拍女娲的手，安抚道。
女娲听她解释，这才松口气，“我不是追根究底，你有为难之处我不问便是，只是希望你如果真遇到合适的，千万不要错过。”
“大抵如帝俊所说，没什么比你喜欢更重要，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是什么身份，我们都会祝福。”
“嗯，我明白。”柳离点点头，“我们走吧，太一他们该等急了。”
于是又恢复和睦的气氛，在女娲不注意的地方，柳离眼中流露无奈。
女娲大概是认为对方身份麻烦才让她如此讳莫如深，可伏羲的问题，又岂是身份所限那么简单。
伏羲啊伏羲，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