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上课铃声打断了正在讨论的话题。
几人匆匆忙回到座位上, 等待老师的到来。
另一边,云木香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苗老师过来敲敲门。
“云老师, 校长那边找你,喊你过去一趟。”
“好, 马上。”
云木香将琴装进包里,放回柜子。
出门时才发现苗老师还没离开, 她怀抱着教案笑盈盈地递出一份文件。
“这是初试通过的名单,复试定在这周六, 云老师来吗?目前校长和马主任都已经答应。”
“……”
那还问什么!
校长都去了,她能说拒绝。
“我会准时到。”
云木香接过资料, 是入选者的信息, 厚厚一摞。
她抽了下,第一下没抽出来。
“?”
苗老师这才松手, “云老师, 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情?”
“没有, 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我先去上课了。”
苗老师笑笑, 转身离开。
云木香弹了下资料, 嗤笑一声, 转身放在桌子上,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站在门口, 里面是熟悉的画面。
办公桌后, 阳光下。
潘校长抱着保温杯,上面飘着饱满红艳的枸杞,时不时吹两口, 荡起层层波纹。
“校长,你找我。”
潘校长看到来人,放下茶杯招招手。
“来了,先坐,别紧张。”
“我不紧张。”云木香坐在潘校长对面,面带微笑。
潘校长认真打量两眼,满意地点点头。
“不紧张就好,我还担心你被那些风言风语给影响了心态,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云木香假装听不懂,“风言风语?关于我的吗?”
“你不知道?”潘校长不信,“你三年级今天的出勤率不高这事也还不知道?”
“校长说这个呀,是有一部分学生请假,怎么了吗?”云木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无辜。
这给潘校长整不会了。
他有设想过去安慰一个伤心的老师。
也预料过需要安静倾听一位无比委屈的老师的哭诉。
现在装不知道……
潘校长习惯性地将茶杯给抱在手里,沉吟片刻才徐徐开口。
“说得对,只是学生请假而已,你是班主任,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潘校长毕生所愿就是一个轻松自在。
云老师什么都不说,他也学着装不知道。
“另一件事情,今天马主任来找我说,有好些同学家长觉得孩子跟不上班。”
潘校长美化了一下,实际是说跟着云木香学不到东西。
“为了孩子着想,打算转到二年级去。”
云木香微微点头,“二年级班里的人本身就超出规定数量,如果要转班,需要分个二班出来,校长,借支笔。”
她低下头,抽过一张纸,唰唰两下就列出一份名单来。
“庞老师和万老师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原计划也打算明年让他们带班,现在提前点也没什么,课程上没有重叠的,也方便调整。”
“重要的政治课,校长要不要亲自去带?三年级要加新课程,课表有变动,很多时间怕耽误校长工作,挪去二年级还按照原先的课表来?”
潘校长以前喜欢互不打扰的同事,现在喜欢什么都安排好的下属。
果然他眼光就是好!
换成苗老师,肯定没这么自觉。
潘校长眯起眼睛,“这样三年级的任课老师就只剩下你和余老师,七门课你们两个人能忙过来?”
“校长,你是不是忘记啦,这周末编外老师就能确定下来,到时候可以安排一些副科给她们带,也算一种锻炼。”
潘校长一拍脑门,“是了是了,那我赞同你的调整,余下的你去安排吧。”
云木香等了等,见校长再没其他话要说,便站起身,
“没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云老师啊。”
“嗯?”
潘校长笑眯眯地说:“你很好,永远都是我们学校的一份子,不要受其他的言论影响,接下来编外那一批,你还要多劳心。”
言外之意,她端得是铁饭碗。
随后潘校长喊来马主任,“愿意转到你班里的,就直接转过去,统计好之后你直接分成两个班,二年级二班就让、让庞老师带,万老师教主课。”
马主任眉头紧皱,“真让转?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足足二十多号学生。”
“这么多啊。”
“对,家长我刚刚才送走。”跟这些妇女同志打交道是真的头大。
“那干脆直接全部编去二班,省事了,你班里多出来的人数想匀过去,你看着办。”
“好。”
马主任拉着张脸回办公室。
他和云木香办公室门对门,在一间里头。
看着对面虚掩着的门,马主任停了下,转身去敲了敲门。
“请进。”
云木香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推门进来的马主任还愣了下。
“马主任找我有事?”
马主任给问愣了下,他怎么看对方情绪还挺好的。
“我……哦,二年级要分二班,我来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
云木香正在翻苗老师给的那一摞新老师资料。
“马主任,新老师的情况你都了解过吗?哪些适合教导初中,哪些适合教导小学。”
说到这个,马主任脸色就不太好看。
“情况不太乐观,大部分老师本身自己就只是初中学历。”
都是年轻人,近些年的学历都有水分,说是初中,听要折中听。
云木香想到一件事情,“六月是毕业季,之前送出去的工农兵大学生,回来之后要来当老师怎么样?”
“不太现实。”
云木香奇怪,“哪里不现实?”
她顿了下,“别告诉我,举荐的不是社来社去的大学生。”
工农兵大学生虽说都需要靠推荐才能上,却分两种性质。
一种,毕业后国家统一分配单位。
一种,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云木香心肝颤了下。
要知道军区大部分都是军人,军人有专门进修的学校,所以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原本完全可以取消。
军长感叹学习不易,给保留下来。
有资格、有能力可以拿到名额的,也就家属办和学校。
现在人走了还不回来?
云木香给气笑了。
怪不得学校老师年龄断层了。
她第一次认识到军区的大方。
可太大方了!
……
云木香带着郁闷度过一上午。
放学铃声响起后,她起身在办公室门口等淼淼。
周以臣不在家,娃娃做饭老是会有剩。
就比如昨晚上,算着量焖得芋儿饭,还是剩了一小半。
中午要吃剩饭,还是炒个小青菜吧。
想着想着,就发现学校学生越来越少,淼淼还没来。
怎么回事。
她朝三年级走起,刚出走廊,就瞧见淼淼狂跑过来。
“慢点慢点,怎么现在才出来。”
淼淼嘻嘻笑,“妈妈,我好饿啊。”
云木香伸出手,牵着他回家,“饿啦,那回家先给你泡杯奶粉喝,还是你要喝麦乳精。”
淼淼舔了舔嘴巴,“要喝奶粉。”
“行。”
云木香到家后给他先冲了杯奶粉,进厨房看到芋儿饭已经热好,从窗户看向后院,分成田字格的菜地里,有一小片绿油油的鸡毛菜长得十分漂亮。
她掐了一把鸡毛菜,喊来娃娃炒菜。
蒜末用油炝锅后,新鲜的鸡毛菜滚两下,简单调个味就好。
几分钟搞定。
淼淼那边喝下一大杯的奶粉,舔着白胡子就往厨房里钻。
“妈妈,吃饭了吗?”
“你不刚喝完奶粉,今天饿这么厉害?又没劳动课。”
“淼淼在长身体,要吃饱!”
云木香故意说:“那现在吃饭,就至于青菜哦。”
“没问题!”
“?”
云木香眨了眨眼,就母子两个,鸡毛菜干脆盖在饭上。
她就看都淼淼张大嘴巴吞下。
恩……这是她那吃青菜像吃毒药似的儿子?
别是被人调包了。
恍个神的功夫,淼淼已经吃完,碗筷一放,嘴巴一抹。
“妈妈,我吃好了,我出去玩儿啦。”
云木香十分嫌弃,“站住,把嘴巴擦干净,手也洗洗。”
淼淼手插进水盆里,沾了下水就拿出来。
“妈妈,洗好啦,我出门啦。”
“?”
是不是当她瞎啊。
“你回来,做什么急急忙忙的。”
等端着碗筷站在院子里,往外看就只瞧见淼淼远去的背影。
“嘿,臭小孩。”
……
放学后。
班长背着书包回到家,厨房里,是妈妈忙碌的身影。
“妈,我回来了。”
“回来了,洗洗手很快就能吃饭啦。”
班长摘下书包,趴在厨房门口嗅了嗅香味,突然问道。
“妈,我们班今天好多同学都请假没来上课,可回来路上我看到他们都在玩儿。”
“你老老实实上你的课就好,不要管别人,别的小孩去学校是混日子,你可不是,要好好学习,知道没?”
“那你不会给我请假吧。”
班长妈妈停下锅铲,回头看一眼儿子。
“为什么这么问?你说说看。”
班长斟酌道,“我不知道听说得对不对,但刚刚回来的路上,我有听到李成才的妈妈在骂云老师,说云老师断她们生路,有钱只管自己赚。”
联想最近家属楼附近的热门消息。
“是因为上山的路被封了,她们没办法上山去挖药材了吗?可为什么怪云老师,云老师只是个老师,领导又不可能听她的话,明明是军区下令要封路的。”
班长妈妈微笑着点头,“还不错,能理清楚前因后果,儿子,很多没有能力的人就是那样的,自己没本事,又不想承认,就只能将情绪宣泄在无辜的人身上,那样会让她们获得短暂的舒服。”
班长重复道,“短暂的。”
“是,短暂的。”
班长想着,云老师现在就是那个无辜的人。
“妈,我和同学商量要帮云老师正名!帮她从那些家长手里把同学给抢回来。”
“……”
班长妈妈封上炉口,火一下子弱了下去。
她装萝卜炖肉盛到大碗里,放在桌上才说:“为什么要用抢?”
“本来就是云老师的学生呀,现在因为家长插手要换到别的班里,让他们自己选,一定更希望留在云老师的班级里。”
班长妈妈不予置否,“在不妨碍你学习的情况下,我不干涉你,你也要和我保证,不准耍小聪明,违反规定。”
“保证不会!妈妈吃肉!”
……
同一时间。
高家。
高兰妹当着妈妈和弟弟的面,红着小脸唱完一整首歌。
弟弟很给面子地鼓起掌,小手拍得通红。
“好听好听,姐姐你教教我!”
高母笑得温柔,“兰妹真棒,都会唱歌了,这是不是就广播里经常放的?”
“是,云老师说这是国歌!歌颂祖国的,每次响起都会鼓励我们要自信!说是每一位同学都要会唱,竹弟,我来教你唱,那样等你上小学的时候,就是第一个会唱的小学生!”
“我要学,我要学。”
高母好奇,“你说这歌是你们云老师教的?她脾气还挺好。”
“云老师最好啦,妈妈,一会吃完饭我要和同学一起去练歌,云老师说如果我们唱得好,军区欢庆劳动节的时候,就帮我们申请上台表演的机会,到时候让好多的解放军都看到我们。”
“真的呀!那你好好练习。”
高兰妹清了清嗓子,又唱了一遍,她拉着竹弟一起。
“来,你跟着我学。”
突然,隔壁家女儿站在门口,“兰妹,我也能跟你一起学吗?”
高兰妹看眼对方,抿着唇有些为难。
高母打量女儿,叹口气。
她女儿乖巧,听话,懂事,就一点不好,不懂得拒绝别人,经常让自己吃暗亏。
“我们要吃饭……”
“不行哦。”高兰妹摇头拒绝道。
高母惊喜地看向女儿,就见她紧张万分,说话虽然慢,却真正地表达了拒绝。
“你不是我们班的同学,我不能教你。”
隔壁家女儿红了眼圈,扭头走了。
高母含笑,高兴地望着女儿。
……
不同的李家,李成才在挨打。
“把我话当耳旁风是不是!跟你讲过没,今天不准去上课。”
李成才倔强地站在原地抱紧自己,竹条抽在身上,疼到痉挛。
咻咻地破空声,落在身上炸开。
“我答应人家答应得好好的,到你这把我脸皮扯下来踩脚底下,还敢不敢了!说。”
李成才浑身颤抖,揉着疼痛的位置,脑子却还在转。
母亲生气的时候不能顶嘴,不然她会气得更狠。
她最爱的就是面子。
所以之前他成绩好给她争光,赢得了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
也是因为面子,他违反了她说的话,让她在外人面前丢脸,才有了这顿打。
他突然说:“妈,我们今天去的人五一都能上台表演。”
李母放下高高举起的手,“什么表演?五一,往年文工团上的那个舞台?你还有这本事?”
“我没有,可我们云老师有,云老师今天专门教我们的歌。”
“什么歌?什么表演?”
之前来劝李母别打孩子的邻居好奇地问。
李母转身就将竹条冲着邻居,“跟你们又没关系,没听我儿子说,今天去上课的人才有机会,云老师肯定是气你们随随便便冤枉她,那封路又不是云老师能控制的,你们一个个倒是都怪起她来了。”
“这话不是你最先说的!”
“别瞎说,我可是坚定相信云老师的,不然我能让我儿子去上学。”
“……”
邻居气个半死。
有人扭头就回家说:“你下午去上课,听见没。”
“你不是不让我去。”
“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我还不让你玩儿,你成天玩儿的比谁都起劲,这话怎么没见你听我的。”
“……”
李母掐着腰,“一群不要脸的,就会污蔑我。”
她扭头跟儿子说:“到时候你去跟老师说,可千万不能再让这些人一起,他们老娘背地里都欺负云老师。”
“……那我吃过饭要去练习。”
“去去去,你好好练。”
“你答应了呀?”
“为什么不答应。”李母白儿子一眼,“就说你死脑筋不懂变通,就算是山没封路,我不认识药材,上山也挖不倒。”
她内心隐隐有种得意。
那种反正我挖不到,山封了正好的意思。
但表演不一样,她儿子是已经确定下来的,上台的风光已经可以预见。
是没影的事重要,还是有影的重要?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
筒子楼里。
好些小孩就站在过道里扯着嗓子在唱。
熟悉的旋律,总是能跟着哼上两句。
“乖乖,你家儿子还会唱这个不得了。”
“你女儿唱歌真好听,不像我家跟个哑巴一样。”
“听听,听听,跟收音机里唱得多像!”
“跟收音机学的?”
“不,云老师教的。”
众人一下子安静如鸡,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想到早上那一出,很快散开。
淼淼头也不回地跑到筒子楼时,蔡建安已经嚣张地搭起台子。
他第一个看到淼淼。
“周栕,你快来,我正在搭台子。”
八号楼和九号楼中间的空地上,蔡建安正拿着块从十号楼在建工地上的砖头,弯腰画了老大一片位置。
橘红色在水泥地上十分明显。
字面意义上的搭台子。
淼淼也不嫌弃,环顾四周,只有班长和李成才到了,其他人还没来。
江山还没吃饭,他听到热闹来看,就瞧见淼淼。
“淼淼,你来找我玩儿的吗?”
淼淼双手抱胸,重重地冷哼一声,扭头将后脑勺对着他。
“我们先开始吧。”
“没问题,我要来起头,我觉得开头帅气!”蔡建安撸着袖子,双手叉腰,开口前先用力清了清嗓子,“厚厚哈嘿!”
震得江山耳朵一阵发麻。
“你喊什么喊!”江山不满,看着旁边两个人,“淼淼,是不是他们跟你讲我坏话,你才不跟我玩儿的。”
江山绕到淼淼面前,淼淼又哼一声,继续躲开。
他跟蔡建安说:“我们来试试看。”
跟班长说:“一定要好好表现。”
就是不理会江山。
江山急得抓耳挠腮,旁边有小孩端着碗笑,“你还说你跟周栕玩儿得好呢,骗人的吧,人家根本就不想理你。”
“我才没骗人,我们就是玩儿好!”
“我不信,除非周栕跟你说话。”
江山握紧拳头,“闭嘴,再说我打你。”
淼淼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江山。
没来上课的江山就是个叛徒!
想到这点,周栕突然回头,“江山。”
江山激动地冲吃饭的小孩说:“看到没,他叫我呢,哼!”
江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淼淼,你喊我干什么,你说吧!”
“哦,我正式通知你,你被我的英雄团给开除了,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团长!说完了,你走吧。”
“周栕,快来,要开始了!”蔡建安喊道。
“来了!”
淼淼转身跑进砖块画的红圈圈里,徒留江山一个人站在原地,愤怒地盯着站一块的三个人。
很快,三个人变十二个。
上了音乐课的人都来了,好奇的人越来越多,连一些吃过午饭的家长都凑过来看这几个小孩搞事情。
是的,搞事情。
原本想趁着中午时间休息会的人,刚闭眼,外面就传来一阵“起来——”“起来——”地呼喊。
跟趴在耳朵边说得一样。
带着睡不下去的烦躁,下楼看着十二个小孩一块儿出洋相。
到底是小孩,班长有领导能力,也无法凭空给编排好一个大合唱。
但效果达到了。
好奇的家长问,“这是干什么呢?”
“排练,上舞台!”
家长们:那我家孩子也得去啊!
心痒的同学们,“你们什么时候学的呀?”
“上午,你们玩儿的时候。”
同学们:音乐课长什么样子呀,风风又是什么东西呀!上课,必须上课!
好奇的小孩们,“我会跟着一起唱了!”
“不行,我们只承认云老师教的。”
小孩们:爸爸,妈妈,我要进云老师班里上音乐!
……
下午回到学校,突然被许多家长找的云木香:“?”
她后知后觉从家长们的嘴巴里将真相复原。
好家伙,比她预想搞得还要大呀。
效果也十分好。
下午再上课,班级里的人回来大半。
潘校长听到这消息,安稳地继续抱着他的保温杯泡枸杞。
办公室也都在讨论。
徐玲玲夸张地描述着,苗老师听后,笑笑离开。
曲婉玲纠结着手指,不得不承认,云木香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草包,好像肚子里真有料。
上午才出事,下午就破局。
这次孩子回来,相信家长们再聚众闹起来,威胁力度也大大降低。
都是美女,怎么就她长脑子了呢!
曲婉玲十分不理解。
倒是徐玲玲八卦完,笑盈盈地找到云木香。
“云老师,忙呢。”
“是,忙。”
“……”
徐玲玲被噎了下,厚着脸皮坐在办公桌对面。
“云老师,听说五一我们学校要准备节目上台,是大合唱,你看到时候你班里的同学要准备表演,你是必不可少的演奏者,是不是还差指挥呀!你成日那么忙,这么点小事我义不容辞。”
“重点。”
“我来自荐。”
自打云木香自荐成为副校长后,便带起了一股儿风气,学校里面有什么想竞争的,都会率先自荐一波。
云木香这才停下改作业的笔。
鬼知道她一句未来有可能上台表演,怎么就被那群学生传成板上钉钉的节目!
她也很迷茫。
今年五一有没有晚会都是个谜。
云木香心里慌,面上还撑得住。
她一直没回答,倒是让徐玲玲本人内心十分忐忑不安。
“行不行呀?云老师,我自问外形条件不错,当年要不是受不住开胯的疼,我现如今也是文工团其中一名优秀表演者!不对,现在成为文工团的人不算什么好事。”
“咳。”徐玲玲清清嗓子,重新说:“你看我胆子也大,说话也流利,上台是会给表演增色的,一定不会吃亏。”
她紧紧盯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突然眼前一花,就看到云木香笑了。
有戏!
“云老师,我保证排练期间一定听你的话。”
云木香轻叹一声,“好吧,我实话跟你说,目前这个情况还没具体定下来,今年文工团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她们停掉了一切排练,能不能上台还是个问题。”
徐玲玲傻眼了。
“那岂不是我们学校也被牵连得不能表演,”
“……”
不该是军区本身就没举办的意思。
徐玲玲突然坐直,“不行,多好的机会啊,领导都愿意答应让文工团的人参加联谊会,那为什么不能参加联欢会。”
云木香看她一眼,“你有办法?”
“我……可以想办法!”
云木香伸出手,郑重地握住徐玲玲。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能办成,大合唱的指挥非你莫属!”
“真的!”徐玲玲乐开花,“说好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毕竟学校里头,曲婉玲即便是不打扮形象也比她要好。
徐玲玲一着急,立马就动起来。
“赶时间,我现在就动起来!”
“加油,看好你。”
“云老师,你等我的好消息。”
……
云木香在等到好消息之前,先一步得知安排人排挤她的罪魁祸首是谁。
余君君告诉她,是余梅。
当时两人名字放一块,姓氏相同时,云木香就感觉很微妙。
后来才知道,余君君是余团长和第一任爱人生的女儿。
原配去世后,余团长经老岳父介绍认识了现在的爱人,也就是陈婶,余梅是跟着陈婶一起来到余家的,跟余团长没血缘关系,却还是跟着改姓余,倒是陈婶后面给余团长生了两个儿子。
除此外,余君君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哥哥。
余君君说:“余梅开始单纯是生气你霸占了詹家厨房剩余的菜。”
云木香无语,“霸占啊。”
这两个字就很没道理。
“陈婶性子其实很软,也好,也不好,陈婶很听余梅的话。”
云木香对于余梅在背后捣乱,也不算意外。
那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她抬眸,目光看向余君君,“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余君君抿着唇,沉默两秒。
“余梅干扰到了学校正常上课的秩序。”
她第一年当老师,带的只有三年级,班级里同学的变化,除去云木香后,感受最深的就是她。
余君君说:“老师,我得到一个消息,今年将会恢复高考。”
忽然间,仿佛全世界都知道要恢复高考的消息。
上海那边,屠可曼、万金雨陆续给她来信,最让人吃惊的,是鲁魏源背着他的包,脖子上挂着台海鸥相机,以调查走访为由,来到了军区。
云木香放学牵着淼淼离开学校,看到这么个人时,一度恍惚,还以为自己穿越回到上海。
“你怎么会在这?”
“好久不见,木木又变漂亮了。”
云木香难得被夸没什么开心的情绪。
因为她不确定,鲁魏源嘴巴里又变漂亮这句话,他对多少个女生说过。
“笑一笑。”
鲁魏源端起照相机,镜头对着母女两个,咔嚓一声,将画面拍下来。
徐玲玲路过,正好瞧见鲁魏源,瞬间唇角含笑,眉眼带羞地迈着小碎步走到云木香身边,主动挽住她的胳膊。
“云老师,这位是?”
她眼睛扫过相机,又扫过那张潇洒的脸。
文质彬彬的人戴着细框眼镜,眉眼弯弯冲你笑得时候简直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瞬间,徐玲玲紧紧抓住云木香的胳膊。
“嘶,疼。”
云木香伸手把徐玲玲给掰开,没看鲁魏源,“我不认识他。”
“木木,你这就很伤我的心了,为你我才专门挑选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采访,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呢。”
云木香嘴角抽搐一下。
鲁魏源自来熟地打招呼,“同志你好,我是木木婆家兄长。”
徐玲玲天真地说:“周大哥你好。”
“噗嗤。”
云木香没忍住笑出声,讥讽鲁魏源,“你要是改姓周,那我认你这个哥哥。”
鲁魏源点头,“那行,稍后我就去给家里打电话,跟我爸妈说以后给周叔去当儿子。”
云木香十分不优雅地耳瞥他一眼,牵着儿子往家走,“走吧,我们回家。”
“哎哎哎!我来采访你们学校的,你身为副校长就这么把我给丢下来?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云木香说:“行啊,来之前做过功课,那就该知道我们学校是子弟小学,学生都是军人后代,他们的安危非常重要,不可能让随便什么陌生人进去采访,再说,我也没接到上级指示,需要配合记者。”
“……”
鲁魏源追上离开的母子俩。
“淼淼,还记得叔叔吗?”
“记得!在船上谈对象的那个叔叔,妈妈当时还说不要让我跟你学。”
“……”
鲁魏源轻啧,“我是真不受欢迎呀。”
“知道就好。”
三人渐行渐远,徐玲玲双手交握放在胸口的位置,痴迷地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突然,肩膀被拍了下,
“看什么呢?怎么还没回家。”
徐玲玲按捺住心中激动,“在想,今天合适恋爱。”
“?”
……
“到底什么事情!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十分不方便,为了避免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我就不邀请你进屋坐了,说吧。”
云木香堵在自家院子门口,让淼淼先进去,双手抱胸盯着鲁魏源。
鲁魏源正到处拍照,“这环境真不错,你对外只要说我是你哥哥,哪里有那么多事情。”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喊人啦。”
“你不会。”
“来人——”
“行行行,祖宗,我来真就是单纯为了采访。”
话还没说完,后腰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鲁魏源整个人朝围墙上撞去,云木香给吓一大跳,下意识伸手去抓住他。
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手突然横出来的手给抓住。
一股大力带着她往旁边走去。
云木香踉跄着站稳,抬眸才瞧见是詹成刚。
詹成刚拧着眉头,冷冷盯着趴在墙头的男人。
“他没欺负你吧。”说话时,视线上下打量一遍,确定没出事才松下一口气。
鲁魏源就是跟人女同志分手,都没被这么揍过。
特别是在相机撞上墙头后,镜片碎了!
“我的新相机!”
他猛地起身,动作牵扯到腰间被踹的位置,疼得龇牙咧嘴,只能手撑着腰,站得像个小老头。
鲁魏源看着寸头男人瞪回去,“你谁啊!随随便便就动手。”
视线扫过詹成刚肩膀上的星星,眸光瞬间犀利起来。
“还是说,人民解放军在私底下就是这么对待民众的!”
詹成刚也瞧见了相机,伸出手利落地将相机从鲁魏源脖子上给取下来。
“军事重地,禁止携带相机、录音设备,你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站一旁的云木香仿佛闻到空气中浓厚的硝烟味道。
她赶忙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推一个给分开。
同鲁魏源说:“相机我赔你。”
再看向詹成刚,“五哥,别激动,这人是记者,通过审核进来采访的。”
鲁魏源瞪大眼睛,“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喊哥!我让你喊一声跟要你命似的。”
“谁让你不着调。”云木香小声说:“你活该。”
鲁魏源给气个不轻。
詹成刚这才察觉不对,“你们认识?”
云木香很想说不认识,“认识,以前高中同学。”
鲁魏源:“木木,跟我当同学很丢面子吗?你怎么说得不情不愿的。”
云木香:“……你还说!”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我给你面子,不行了,我腰要断了,哎哟喂。”
云木香回头,一眼就看穿他是装的。
“很疼?”詹成刚打断她要说的话。
“当然,给你莫名其妙来一脚,撞在墙头上试试看!”
詹成刚点点头,走到鲁魏源面前,微微屈膝,一把将人扛在肩头上。
鲁魏源瞬间天旋地转。
“???”
“我送你去医院。”
鲁魏源抓住眼前的黑色皮带,“你等等!”
詹成刚自动屏蔽他的挣扎,扭头看向云木香,“对了,爸知道了余梅搞鬼,喊你回家一趟。”
“爸!”鲁魏源尖叫出声。
詹成刚皱起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你胡乱喊什么,又不是你爸。”
“不是,木木怎么回事啊?木木你两个爸我都认识!木木,你快让他放我下来,木木——”
云木香掏了掏耳朵,低头看了眼手中损坏的相机,饶是不差钱的她也有点肉疼。
呜,相机好贵一个!
还要票!
果然靠近鲁魏源就没好事情。
转身进院子,就发现满地的白色羽毛。
云木香眯起眼睛,“小黄!”
她从后面抓住罪魁祸鹅,按着脖子让他看清楚地上的羽毛。
“是你干的吧,有没有说过不要随地大小便,不要到处乱掉毛,这身毛是不是不想要了!”
“嘎!”
娃娃突然从石槽里冒头出来,并排的是灵芝。
一大一小看着她,突然开口说话。
“家。”“里。”“来。”“小。”“偷。”“小。”“黄。”“抓。”“贼。”“毛。”“是。”“贼。”“抓。”“掉。”“的。”
“工。”“伤。”
“……”
云木香跟看天津相声似的。
娃娃说一个字,灵芝接一个。
两人像是私下训练过一样,崩豆子似的一个一个往外冒,这样换着竟然组成了一句话。
云木香手里面,按着的鹅头挣扎着要抬起来。
她垂眸,小黄人性化地抽了抽鼻子,左边看她的绿豆眼润润的,像是要哭似的。
“嘎!”
小黄维持原本姿势。
“……”
云木香松开手,“我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掉毛。”
“嘎!”
云木香精通俄语,没精通鹅语。
她问娃娃,“它说什么?”
娃娃说:“原谅你。”
灵芝不满地扭头,“我我我!”
言外之意,话都被娃娃说了,没了它表现的机会。
云木香摸摸娃娃,再摸摸灵芝。
最后看向小黄。
“作为歉礼,我做主给你改个名字吧,掉一地白色羽毛再继续叫小黄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不然,以后叫不黄吧。”云木香认真地建议。
小黄:“嘎!”
作为拒绝,小黄狂扇翅膀,嘎嘎嘎地去找淼淼,伸长脖子委屈地蹭着他小主人。
浮尘乱飞,夹杂着飘逸的绒毛、羽毛。
云木香呸一嘴灰尘,黑着脸站起身,脑子里全是烧鹅、酱鹅、烤鹅、铁锅炖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