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

男同志又问了一些细节, 时不时还能听到宋青山夫妻打架吵闹的嘶喊声。

他扶着膝盖起身,“那青梅母女现在住在哪里?”

“你问这干啥?”大妈防狼似地盯着。

“我是青梅男人的朋友,年轻时候接受过他的帮助, 现在有能力可以回报他,没想到人已经不在, 就想见见青梅母女,看需不需要帮忙。”

至于宋青山, 已经没必要见了。

孩子小小一个就被赶出家门,能说清楚真相的就一个宋青梅。

大妈一下就兴奋起来。

以前听戏就最喜欢听人家说报恩的事情, 现在身边发生这种事情,那必须要凑热闹。

男同志拒绝不了, 被风风火火的大妈带着站在桥上。

江南水乡到处可见河流。

垂杨柳枝繁叶茂, 遮住不少视线。

大妈指着前方,“你就顺着这条河一直走, 不过桥, 不转弯, 大概走有五里路,就能瞧见河边有一片的乌篷船, 到那你再问青梅, 一问一个准。”

男同志地道的北方人, 听大妈这么说, 震惊万分。

“她一个女同志,摇船?”

“你瞧不起我们女同志啊。”

“不是不是, 我只是伤心, 我朋友去了,他老婆孩子竟然过的这么苦,谢谢大妈, 那我先过去。”

男同志离开了。

突然有大妈问,“这同志看着不大,怎么跟青梅男人成朋友的?十好几年前他才多大。”

大妈们面面相觑。

“介绍信都是真的,总不能是个坏人。”

“他不是要找青山,回去跟青山说一声,正好他不是被揍呢,去青梅那也能躲一躲。”

“那快走。”

大妈们去找宋青山是男同志没想到的。

他此刻按照大妈们所说,顺着河边一路向前走,大概一个小时后,瞧见了河边并排停靠的乌篷船。

差别还挺大,有些船大,有些船旧。

他走几步,遇见一位拎着菜篮子的妇人,礼貌地上前询问,“同志,麻烦问一下宋青梅的船是哪一条?”

“你干什么的?”吴侬软语,腔调温柔。

男同志一路来已经习惯被问,主动拿出介绍信,还是那套报恩的说辞。

妇人扫了眼他身上的绿色邮包,摇摇头,“我不识字,不过我们这一片没有宋青梅这个人,你是不是找错了,前面岔路口转弯,另一边还有一片船。”

“找错了?”

不是不用转弯。

男同志抓了抓脑袋,“是这样啊,那我再绕回去。”

他笑着道谢,两人擦肩而过。

男同志走两步回头,盯着女人的背影突然喊了句,“宋青梅。”

对方脚步明显一顿,很快又重新动起来。

男同志这下确信,对方不是宋青梅,也绝对认识宋青梅。

他追上去,“青梅同志,你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

“你认错人了。”

“不会认错,我见过宋画眉,她和你很像。”

只是宋青梅显老很多,又很瘦,一时半会就没联想到一块儿去。

宋青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坚决不承认。

男人包上有印军区相关的字眼,她哥哥当年当民兵连长时,经常跟军人打交道,所以见到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能和军区扯上关系的,就只有画眉一个。

宋青梅板起脸,“都说了不认识,你赶紧让开,不然我要喊了,这附近人有很多。”

男同志举起双手,感觉到宋画眉的排斥。

仔细想想,如果宋画眉真是詹师长二儿子的女儿,那代表她现在冒认叶参谋家外孙女。

想通关节,男同志直言,“我是为宋青梅去世爱人来的。”

宋青梅怔愣在原地。

多少年都没听人提到过那男人。

男同志松下一口气,“我的领导,在抗战最严峻的时候,曾将家里出生没多久的二儿子寄养在根据地的人家里,后来敌人打进来,村子散了,找了许久才知道跟人逃难到了这里,我领导二儿子背上有胎记,大概在这个位置。”

有的。

宋青梅少数还记得的,和男人相关的事情中,就有这么一件。

因为画眉背上也有。

和她爸相似的位置,相似的形状。

画眉刚出生时,男人抱着自夸,谁女儿丢了,只要看胎记,就一定能找回来。

宋青梅鼻子有些堵塞,闷闷地说:“这里不适合说话,你跟我回家吧。”

“好。”

男同志想象中的家,可能是披屋两三间,简陋,位置不大。

怎么也没想到,宋青梅说的家竟然就是船。

船舱一角安置了条狭窄床,占据一般位置,床对面就是炉子,锅碗,不大的空间还要留一条走人的道。

男同志垂下眼眸,努力将诧异压下去。

船头倒是空些,放了张小桌子,有个个子小小的姑娘坐在那,看样子正在写作业。

“百灵。”

“妈。”宋百灵笑盈盈地站起身去接菜篮子,看到男同志愣了下,“家里来客人了,我去倒水。”

“恩,桌子收一收,先出去玩儿。”

宋百灵动作利索,很快收好桌子,倒了水、

“同志,你喝水。”

“谢谢。”

宋百灵感觉奇怪,这人怎么一直在看她。

她躲开,“妈,那我去找同学玩儿了。”

“恩。”

人蹦蹦跳跳地离开。

男同志突然问,“这是你小女儿?”

“恩。”宋青梅不想多谈女儿,直接问,“你说明亮、我男人叫严明亮,你意思他不是我公婆亲生的?”

“对。”

男同志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一男一女站在树林边,男人怀里抱着个小孩。

照片是黑白色的,很有历史感。

宋青梅接过,视线落在照片上的男同志脸上。

像。

真像。

“我领导如今在天府军区,和叶参谋长是战,两家住对门。”

轰——

宋青梅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一下炸开。

……

周六。

夏日天亮得早。

周以臣定下的出发时间是六点钟。

徐玲玲早早骑车过来,四处打量,可惜没瞧见想看见的人。

她凑到云木香身旁,“难得去市区一次,趁着时间还早,要不我去问问鲁记者去不去?”

云木香坐上副驾驶,低头扯着安全带。

“收收你的小心思,他不去。”

“你都没问。”

“不用问,他肯定赶不上。”

云木香看到周以臣出来,笑着回头,“人齐了,现在出发。”

“才五点半!不是六点走。”

“早去早回。”

徐玲玲还想说什么,看到上车的周以臣,立马闭上嘴巴不敢再说。

云木香笑得肆无忌惮,徐玲玲除了忍,只能忍。

无聊之下,扭头看向精神奕奕的淼淼。

淼淼察觉到,歪头乖巧地喊了声徐老师。

“乖。”她突然问,“下学期淼淼还要回一年级吗?他现在课程完全跟得上。”

“太小了。”

六岁小孩混在十来岁的小孩里头……

“看起来不明显啊,个头都差不多。”

云木香回忆起来,还真是。

淼淼自小营养就好,个头一直比同龄人的都要高。

淼淼扶座椅伸头朝前看,“妈妈,我可以自己选吗?”

“你有想法啊?”

“我还想和同学在一个班里。”顿了下,“但是我不想和江山同桌,可以换成兰妹吗?”

“为什么呀?当初你自己要跟江山同桌的。”

“他好吵哦,兰妹安静。”

“想得还挺多,下学期你班主任不是我,也许不用等到下学期,玲玲,你知道小严老师预计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吗?”

徐玲玲呆呆的。

“玲玲?”云木香回头,就看到她这一副傻样子。

徐玲玲别扭道,“我名字这么喊好听吧。”

云木香一直笑,笑得她浑身不自在。

一路开到市区,比上次早不少。

到地方让徐玲玲自己活动,她则带着儿子去了百货大楼。

一进门,抬头就看到乱飞的单子,顺着铁丝去到该去的地方。

运动类在二楼,球拍是售货员根据淼淼小手推荐的轻拍,原木色的球柄,拍面附着红色的塑胶海绵。

球是统一规格,橘黄色的。

怕丢,云木香还多买了两个备着。

抱着新球拍,淼淼又瞄上隔壁的长球拍。

他指着问,“妈妈,我拿长球拍打球,是不是会更厉害点呀。”

“那是羽毛球。”

“哇!赵昊都没有。”

“你又知道?”

“我就是知道,赵昊要是有,肯定会拿出来炫耀,妈妈,我能多要一个这个吗?”

亮晶晶的眼睛带着期盼。

云木香大手一挥,“买。”

不就一副球拍。

售货员笑着给开单,还主动介绍了篮球、排球、呼啦圈。

淼淼睁大眼睛!

云木香坚定拒绝,“做人不能太贪心。”

“爸爸!”

周以臣耸肩,“钱票都在你妈妈那。”

淼淼遗憾,忽然想到,“妈妈,如果我期末考第一的话,能不能再选一样。”

“行啊。”

云木香很好说话。

答应后,扭头就去楼下看衣服。

整齐的衬衫,有垂坠感的的确良长裙。

云木香要了两件白衬衫,其余没看上,倒是隔壁布料柜台刚上了浅绿色的卡其布,她当即找出布票,要了六尺布,回去能给淼淼做两身衣服。

至于周以臣,部队管他衣服,不用操心。

之后是零食,饼干、奶糖、桃酥……

云木香又补充了一些缝纫机用的棉线,路过厨房用具时,余光扫过排列整齐的青瓷器,停下脚步。

有烧的碗盘。

纯白色干净,青花瓷典雅,还有锦鲤、红牡丹镶边的喜庆。

她回头看周以臣,“家里碗筷也该换了。”

还是来时的木制品。

娃娃保存得好,至今还没有发霉的迹象。

周以臣不管花钱,就是,“票够吗?”

家里全换要不少呢。

盛菜的碟子,吃饭的碗,装汤的盆。

像他老婆讲究些,做鱼要用长盘子,蒸肉要用圆碟子。

爱答不理的售货员看到周以臣手里拎的东西,精神奕奕地帮忙出主意。

“门口有换票的。”

云木香联想到上次不好的回忆。

又一想,上次是县城。

她算了算,“六个盘子,要两个方形的,两个汤碗,六个小碗,还要一副新筷子。”

售货员建议,“汤盆要不要换成搪瓷盆,耐用还轻便。”

云木香摇头,对那土黄色的搪瓷汤盆不感兴趣。

丑丑的,家里已经有了。

“就要瓷的。”

一般淼淼不接触这些,他不接触就不会碎。

售货员没再坚持,虽然遗憾瓷盆没搪瓷盆贵吧,可人家数量多。

全是纯白色,一眼干干净净,云木香就很喜欢。

售货员用报纸一个个裹住,等待时,云木香又相中了一套玻璃杯。

带着水波纹,粗口窄底的玻璃杯。

云木香要了一套,八个杯子,和一个大的透明玻璃壶。

“夏天凉茶或者泡个东西,都很方便。”售货员斌打包边夸。

这一会时间,云木香又相中了一套小酒盅。

分酒器,仿青铜器斝的造型,斝是三足,一鋬,两柱,如今去了三足。

酒杯是喇叭口,细腰,做得小小一个很精致。

白瓷少了青铜器的厚重感,更圆润,云木香想到干妈一直念叨干爸喝酒,又要了这套酒杯。

酒杯看着大,可装不了多少液体。

买到最后东西太多,周以臣专门送了趟回车上。

再回来,云木香手里又拎了几双鞋子。

“夏天穿的拖鞋,淼淼的新球鞋,你的解放鞋,全是给你们买的,我都只买了双拖鞋。”

“那再回去看,票不够我出去换。”

有之前买盘子时换票的经验,周以臣现在很熟练。

淼淼小大人似地解释,“妈妈嫌丑。”

云木香把鞋子塞到周以臣手里,“你看是不是不好看。”

“那你还有鞋子穿?”

云木香笑盈盈道,“让屠可曼从上海买了给我寄来。”

周以臣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先去吃饭。”

“我刚刚听人说,市区有家西餐厅。”

周以臣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东西放上车,周以臣将车停在西街上,透过车窗,远远就瞧见排了好长一条队。

“人也太多了。”

“我去看看。”

周以臣下去,问了两句很快就回来。

“排队是来买西点的,我们从后面进。”

通过小巷子,绕到背后,入目最先看到的就是大块玻璃墙,里面全是小资风情的布置。

周以臣穿得便装,白衬衫,黑裤子。

云木香便直接拉着他进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服务员推荐,红烩牛肉,或者牛尾汤,淼淼依旧喜欢猪扒。

点餐时看到菜单上同样有隔壁西点的菜单,云木香和淼淼拿着菜单交头接耳,选了些软糖和西点。

现榨的果汁漂浮着果肉最先上来,里面配着麦秸秆,轻轻搅动,粉红色的液体旋转着,特别梦幻。

“不加冰简直没灵魂。”

周以臣掀起眼皮看她,“肚子疼时哭的是谁?”

“……”

云木香拿麦秸秆堵住自己的嘴巴。

没一会,又细细跟周以臣数着下午的行程。

要去趟书店。

除了要将新上的连环画带回去,还要买些儿童杂志,还有一些作文选集。

等进到新华书店,云木香最先相中的确是全册的《十万个为什么》,她二话不说直接要了。

不是新书。

书店店员说,是有人放过来转卖的二手书。

那边杂书摊子上还有一堆,云木香看看,全是集,倒是有几部内容适合小孩子看,www.youxs.org。

厚厚一摞。

幸好这些二手的不用书票。

云木香再拿荷包,明显扁了许多。

周以臣抱起书时,扫了一眼。

依旧是三点返程。

去接徐玲玲时,云木香让周以臣拐去军区招待所。

周以臣在那见到了吴新雨。

他意味深长地看眼自家老婆。

可真行,还跟妇联斗智斗勇。

吴新雨见到云木香就开心地蹦起来,第一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离婚证。

“云姐你快看!”

他的愉悦刺激到杭帆。

“你就这么开心?”

吴新雨看他一眼,真心实意地点头,“很开心,上次这么开心,还是和你领证那天,我以为我解脱了,能迎来新生活。”

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不是每个介绍认识的夫妻都像她堂姐那样,温情脉脉。

“我说这些干什么,平白让你不高兴,杭副营长,祝你以后幸福。”

杭帆抿紧唇,戴上帽子大步上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周以臣:“先上车吧。”

云木香高高兴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去先搬家,把东西搬去我姐家里,我先跟囝囝他们一屋,还要谢谢云姐,不是你提醒让我借有机会换房子,我还真没地方住。”

如今换成两室的,房间大些。

吴雪夫妻住一个房间,余下三个小孩住一个房间。

本身为吴雪肚子里这个孩子做准备,小孩那屋就是靠墙放了两张上下铺。

吴新雨说:“我来这几天在招待所认识了一位大姐,跟她一块买到了好几尺的粗布,等回去云姐借云姐你的缝纫机用用,我把粗布裁成帘子,把床三面给遮住。”

毕竟外甥再小,也懂事了。

还是要注意一下。

“安排好就好。”

“我还跟人家换了一罐奶粉,留给我姐喝,说是喝这个小孩大人都有营养。”

吴新雨念叨着琐碎的事情,杭帆看着车窗外,心情烦得厉害。

早上分开的地方接到徐玲玲,她看到多出来的吴新雨和杭帆,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们也来市里逛啊。”

一双眼睛不停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就差没直白地说在找猫腻。

云木香见她这么活泼,把怀里抱着的淼淼放在她腿上,给分分神。

徐玲玲撇撇嘴。

哼!

她原本还有八卦想分享呢。

现在看云木香护着吴新雨,也不打算跟她说:吴雪婆婆来了,吴新雨惨了。

……

回程路相比来时,安静不少。

漫天晚霞,惊尘绝艳。

车直接开到家门口,徐玲玲拎着厚厚一摞报纸,绑在她自行车后面,开开心心地回家。

杭帆下车就走了。

吴新雨道谢,带回来的布料直接留下。

“今天太晚,明天我来做,正好帮淼淼衣服也做了。”

在吴新雨知道云木香也买了布给淼淼做衣服后,她自告奋勇接下了这活。

算借缝纫机的报酬。

周以臣去还车,云木香坐车坐得浑身酸软,不是很想收拾东西。

懒洋洋地歪在吊床上,侧躺着看天边云彩。

宋画眉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她着急忙慌,没打招呼就闯进来,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

“云老师,我……他,詹五叔叔说,说我爸是他哥哥,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这么快就来结果了?

她还以为要再等些日子才会收到回复。

宋画眉喘匀气息,说:“我妈,就,就以前养我的那个,她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人找上门时说的,问我军区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

云木香抬手将胳膊撑在头下,动作带着吊床晃悠悠。

“是的话,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后悔。”

“我——”

宋画眉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坚定地摇头。

“我不后悔,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事实,避免发生变故,我是叶参谋长外孙女,这一点不会变。”

这下换云木香错愕。

“你想要的,成为詹家孙女一样有,甚至比是叶家外孙女时候得到的更多。”

“不一定啊。”宋画眉像是冷静下来,上前坐下,“我对叶家有用。”

亲情什么都不太靠谱。

再说,万一是乌龙,她这么着急跳出来,最后惹怒的只会是两家人。

“哦。”

云木香打量着宋画眉,“那你急什么。”

“云老师,我年纪小,很多事情拿不定主意嘛,看到你我现在心里安定多了。”

云木香没说话。

宋画眉心里压力越来越大。

“云老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詹家……”

“他们和我没关系,我不后悔。”

云木香点点头,看在干爸的份上,想了想,回屋把之前那条月牙形状的银片拿出来。

“这个给你拿着,据说是叶家认回女儿的证据。”

这次宋画眉认出来了。

她摇摇头,“不需要这个,叶芝兰已经死了,我叶子妈妈也去世了。”

信物这东西,看谁拿着。

云木香一听她这么说,猛一拍脑袋。

之前拿这个试探宋画眉的举动就有些多余。

想了想还是塞给她,“拿着吧,万一哪天有人又拿着这东西,说自己才是叶子的女儿呢。”

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血缘关系,这事就总会有人扯皮。

宋画眉拿住。

云木香说:“好好学习,读书使人明智。”

“能不能麻烦云老师去劝劝詹爷爷……”

“怕他们知道真相伤心?怕他们和叶参谋长对着干,非要认回你?还是怕他们破坏你现在稳定的生活。”

宋画眉被说中心事,脸不自觉地热起来。

“都,都有。”

“我不会去劝,为个你去消耗他们对我的感情,不值当,惹他们伤心的是你,又不是我。”

宋画眉不敢相信。

云木香说:“学你啊,人在伤心的时候,去安慰的人才能被记住。”

“……”

宋画眉抿着唇,再看云木香的眼神都变了。

她以为……

“我明白了,谢谢。”

宋画眉弯腰鞠躬,转身离开。

云木香脚落在地上蹬了下,整个人随着吊床摇晃起来。

没两下从床上坐起来,没去小白楼,早去了单身宿舍,找人帮忙把詹成刚喊下来。

不答应宋画眉,是真不愿意管我这事。

来找詹成刚,也是担心干爸干妈伤心。

詹成刚下来,还带着一身的汗,显然刚训练结束。

“今天不是跟周以臣出去玩儿,回来这么早。”

“哥,你吃饭没?请你吃饭。”

“无事献殷勤。”

“你对自己也太没自信!就不许是我单纯想和你吃顿饭。”

“什么?重新说一遍。”詹成刚向后看一眼。

“我说。”云木香随着他一起朝后看,就瞧见周以臣拇指和食指掐着眼,用中指掸了掸,他笑,“说什么?”

“说他看见你没,晚上一起吃饭。”

詹成刚嗤一声,“怂。”

云木香凶巴巴地挥拳,“你又打不过他,哥,人家哥都是给妹妹撑腰的,怎么轮到你这就成我保护你。”

“……”

詹成刚恼羞成怒,“有事说事!谁要跟你们吃饭。”

那能消化得了。

云木香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真有事,让他去打饭。”

周以臣站在原地没动,瞥一眼,问吃什么。

云木香露出笑容,“我哥喜欢吃豆腐。”

詹成刚眉心跳了下,“把话说清楚。”

“哦,麻婆豆腐。”

周以臣丢掉烟头,踩灭。

“问你。”

“我都行,谢谢老公。”

周以臣轻啧一声,转身朝食堂去。

詹成刚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再一次觉得他爸这辈子干得最对的事情,就是认了个干女儿。

“走吧。”

“咱们直接回家,边走边说。”

宋画眉选择留在叶家的决定,让詹成刚脸色有些难看。

“确定没找错?万一是另外一个姑娘呢。”

“两个人不是同龄,差四五岁,还是很好分辨的,之前会钻空子,是别人对她们不熟悉。”

詹成刚歪头,“你这话意思,你熟悉?”

“熟,年前我大哥相亲,对象就是宋画眉。”

詹成刚停下脚步,笑得意味深长。

“怎么不走了?”云木香回头。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宋画眉是假的,却没说。”

云木香轻轻挑眉,说:“昂,故意的,宋画眉当赵昊后妈我还挺放心的。”

“……”

这借口烂到家。

詹成刚也不再纠结。

不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没多大感情,就连他二哥,听得都少。

家里父母少提,因为提一次伤心一次。

饭是在周家小院里吃的。

气温逐步攀升,坐在院子里凉快些。

詹成刚也弄清楚了妹妹的目的。

她还是受宋画眉影响,想要瞒着。

吃完饭就主动回家。

饭后的时间,是宋画眉和赵昊在院子里玩儿的时间。

他一回来,就看见人。

宋画眉想装看不见,詹成刚主动走过来。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成功找到我二哥了,虽然他已经不在,但是他爱人和女儿还好好的,我打算把他们接回来,以前吃了太多苦,以后要好好补偿。”

詹成刚笑容灿烂,“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作为谢礼。”

宋画眉一时回不过神,“接,接回来!对方愿意吗?”

“当然,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愿意?”

“我……我没这么觉得,恭喜,能帮到你就好,我没什么想要的,我什么都不缺。”

“那我就自己想。”詹成刚转身离开。

进屋,看到警务员坐在客厅,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他上楼,问站在门口的人,“我爸在里面?”

“在。”

詹成刚敲响门。

“进来。”

他推开门。

詹弘毅抬头,看到是他时又低下。

“回来跟你妈道歉的?”

“我又没错,我不道歉,我来是说另一件事情。”

“那没什么好说。”

“我找到二哥了。”

詹弘毅手一抖,好好的字被拖了个长长的小尾巴。

他震惊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二哥了。”

……

“是不是很离谱,十五岁的年纪就给她定亲,显然叶家不把她当回事,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叶家,是不是瞧不起我詹家。”

云木香盘腿坐在床上,说得义愤填膺。

随着动作时不时露出腰间一节白到晃眼的小腰。

周以臣盯着,两指夹着衣摆给遮住。

“你跟妈是越来越像。”

“哪个妈?我现在三个妈。”

“……你婆婆,她以前在妇联工作的时候,下班回家就喜欢这么念叨。”

云木香一下就扑过来,扯着周以臣的脸颊。

“你竟然说我是事妈!”

“我没说。”周以臣伸手扶着人,避免滚落下去。

云木香不听,干脆骑在腰间,“你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像妈妈哪里不好,明理、通达。”

“可惜了,你婆婆听不见你夸她。”

“妈妈说得对,你这小孩没有心。”

周以臣也无法理解,“别人家的事情,有什么好操心的。”

“没操心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后续吗?”

曾经云木香还小的时候,那时候算是刚入门,透过面相能知道别人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时,特别好奇。

可惜没人说,没人能分享。

那段时间可把她给憋坏了,后来就逐渐控制自己,非必要不去探看别人的人生,而是听人说。

她可太知道得不到回馈的难受。

她现在对着周以臣就挺难受的。

周以臣想了想,“你要这么说,我也有时要跟你说。”

“?”

云木香凑近,距离他两厘米近,仔仔细细盯着他瞅。

呼吸喷洒在脸上,像是填进灶底的柴,让他浑身越来越躁。

“当小狗呢。”周以臣掐着下巴不给她再乱动,拇指摩挲着皮肤,细嫩光滑,就觉得鲁魏源还挺有眼光,这擦脸的挺好。

云木香阿巴阿巴两声,故意动着下巴甩他的手。

“你才小狗,我就看看我老公是不是被什么游魂野鬼给霸占,竟然主动跟我说这些。”

周以臣轻笑一声,按着她乱动的腰肢。

“我回来拿饭盒的时候,杭帆家属,不对,他们离婚了,王营长妻妹找你。”

“有说什么事情吗?”

“没说。”

“……那你跟我说的目的在于?”

“让你猜猜她为什么找你?”周以臣哪里知道为什么,他顺着老婆思路想想,“走的时候还撞见吴教导员的妹妹,两人大吵一架。”

“!”

云木香愤怒,“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放在最后说。”

“哪里重要?”

女人吵架,甚至是打架,家属院每天都上演无数遍。

云木香嘟囔,“跟你说真无趣,我还是等新雨明天来了自己问吧。”

“这算是说完了?”

“昂。”

“那就睡觉。”

被蹭出一身火的周以臣翻身把人压在身子下面,开始讨要传话的利息。

浮浮沉沉中,云木香就看到房梁上挂的灯泡不停在晃动。

晃着晃着,身下的床也摇动起来。

云木香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就被抱紧,之前被脱下的衣服重新套上。

待双脚站在地上,才感觉到一阵天摇地动。

云木香回神,“淼淼!”

咣当。

摆放在桌上柜子上的东西震动着跌落在地上。

云木香一个踉跄撞在墙上。

周以臣伸手扶她。

云木香抓住门框,“不用管我,去看淼淼。”

突如其来的震感惊醒无数梦中的人。

云木香站在院子里,就看到娃娃和灵芝不在了。

小黄带着小母鸡嘎嘎地从后院跑来前院。

哭喊声,安慰声混杂在一起。

云木香焦急地盯着屋子,看到周以臣抱着儿子出来,赶紧迎上去。

又是一阵抖动,云木香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周以臣快步走过去,蹲在地上抱着淼淼,伸手将她一起捞进怀里。

“不知道附近哪里发生地震,老婆你带着淼淼在空旷的地方待着。”

“你呢?”云木香下意识拉住起身的人。

周以臣回头。

“别怕。”

狠心拉开手。

他只穿了件四角裤,进屋迅速找到衣服套上,找到重要的证件和钱票塞进布包里,又抱了床被褥出来。

天地还在晃。

云木香站不起来,只有抱着淼淼坐在地上才最稳当。

周以臣放下东西,叮嘱道,“没人来通知前,不准进屋。”

云木香点点头,抱紧被吓到的淼淼,目送他离开。

不止周以臣。

老房区陆续跑下来好几个人,都在边跑边穿衣。

云木香看着眼前一幕,莫名觉得熟悉。

在哪里见过?

云木香精神一震,想起的瞬间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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