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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叶桥西思考了一个晚上,在修房子还是在镇上去买一套房子中选择了后者。

霍思泽在这里,他无法带着霍思泽暂时住在别人家里,更无法带他住在狭小闷热的工房里,而且房子修好以后还有装修的问题。

如果叶桥西独身一人,他完全可以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他在哪里都能住,哪怕是破烂的桥洞都可以,小的时候,他什么恶劣的环境都住过。

但是霍思泽在这里。

而且,他很想把霍思泽带在身边,他想给霍思泽提供一个很好的住宿环境。

于是他开始在镇上看有没有适合住的房子。

天气逐渐变得十分炎热,叶桥西每天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而烦躁,每天醒来和睡觉之前都会在屋里屋外转一圈,然后第二天更努力地外出看房子。

最后看上了一套带院子的自建房,老两口要被后辈接去城里了,正在处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原本跟叶桥西商量好了,十万块钱买给叶桥西。可是老两口的儿子知道了,从城里赶回来,再见面就开口要十五万了。

五万块的差距,让叶桥西觉得有些难以承受,十万块他还是能勉强拿出来,因为这是他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赚的钱。

但是再多五万就不行了。

虽然他的房子里有很多的钱。

离开的时候霍见临给了他一张卡,他只知道那张卡里面有很多钱,并且后来每个月霍见临还在往里面打钱,可是具体数额他却不知道,那张卡也被他随随便便扔在床下的铁盒子里。

不敢用,怕以后霍见临还让他还。

老两口的儿子在城里教书,叶桥西远远地看过一眼,觉得他也不是很凶狠的人,便决定约他出来谈一谈。

吃过早饭叶桥西就去收拾了,他难得打扮收拾了自己,在镜子面前站了很久,用手轻轻地把短袖下摆的褶皱抚平。

霍见临蹲在门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又联想到他最近早出晚归经常捧着手机跟人聊天的模样,更加惴惴不安。

“你今天要去见谁呀?”在叶桥西出来的瞬间,霍见临冲上前去问他,语气还要装成很随意的样子,就像朋友间熟稔的问候。

叶桥西偏过头,淡淡地瞥他一眼。霍见临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在那个屋子里可能从来也没有睡过好觉,眼眶下面乌青一片。

他看着有些不舒服,皱着眉,推开他的手走了。

霍见临没敢追上去,跑到门口目送他离开,然后回来守在霍思泽床边等他醒过来。

叶桥西今天起得太早了,霍思泽根本还没醒。

八点多的时候,霍思泽醒了,睁眼看见霍见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太久没有在睁眼的时候看见霍见临了,从小就被霍见临抱着哄睡的霍思泽还有些恍惚,伸手要霍见临抱: “爸爸,抱。”

他在叶桥西面前几乎不会有这种动作,在叶桥西面前他会表现得更加成熟一点,怕叶桥西不喜欢他。

霍见临没有抱他,把他拉起来,认真问他: “你妈妈今天要去见谁?”

心里蕴藏着巨大的恐慌,面对幼小的霍思泽却又表现不出来什么,颤抖的手把他慌张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啊……”霍思泽清醒过来了,叶桥西没有和他说今天要去哪里,他赤脚站起来,屋里屋外跑了一圈,霍见临拿着他的拖鞋追出去,看见他在门口哭。

“哭什么?”霍见临蹲着帮他穿鞋,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得坐在地上,还来不及思考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的时候,就听见霍思泽抽泣着说:

“爷爷说的都是真的,你又把我妈妈气得跑掉了!”

霍思泽哭起来很忙碌,两只手在脸上胡乱地擦着,不停地抽泣导致他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霍见临因为他这句话,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半天没有爬起来,瞳孔地震地看着霍思泽。

所有,真的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叶桥西才会离开他。

但是究竟做了什么呢?

叶桥西对他很防备,那种不加掩饰的反感是很明显的,稍微靠近一点,叶桥西就会警惕地竖起身上的刺。

“我到底做了什么……”霍见临坐在地上,跟霍思泽一起哭。

试图去回想,可是稍微努力一点去回忆这方面的事情脑子就控制不住地痛。

霍思泽其实说出那句话以后就后悔了,霍震霄经常告诉他这种话不要在霍见临面前说,之所以那么用力地用手在脸上擦,不仅仅是因为难过,更怕是的霍见临生气打他。

结果放下手,看见霍见临沉默地在哭,眼眶通红,白色的短袖因为被泪水浸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爸爸。”他很轻地叫了一声。

霍见临低着头抽泣,没有回答,头上冒出很大一颗一颗的汗珠。

“爸爸,不要哭。”霍思泽走过去,抱住霍见临的手臂,小脸贴在霍见临的手臂上, “别哭。”

他第一次看见霍见临在自己面前哭,与他哭起来完全不同,霍见临哭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浑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人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半天过去了,霍见临还是在哭,霍思泽用手给他反复擦拭着泪水,然后跑进去把叶桥西买的糖拿出来全部塞进他怀里: “不要哭了,我把妈妈给我买的糖给你吃,很好吃的。”

他剥开一颗奶糖塞进霍见临的嘴里,问他: “是不是?”

霍思泽的眼睛很圆,他全身上下眼睛和叶桥西最像,瞪大的时候,和叶桥西的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天上的满月。

“是。”霍见临抬起手,发觉有些汗涔涔的,毫不在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把那一袋糖还给他, “爸爸只吃一颗。”

霍思泽捧着那袋糖,一直没有走,呆呆地看着霍见临,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似的,可是他还小,什么都看不懂。

“对不起。”霍见临摸着他的头,笑得很勉强, “我不会惹你妈妈生气了。”

霍思泽蹲在他旁边,始终没有走的念头。

其实他很多时候也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他的生活里没有妈妈的痕迹,住的别墅里有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是他的妈妈。

但是也有很多人会告诉他, ‘我可以当你的妈妈’,彼时妈妈这个词在他那里还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名词,谁都可以,因为他想和别人一样,妈妈是谁不重要,只要有妈妈。

于是也缠着霍见临过几次,这个秘书叔叔可以做妈妈,那个漂亮阿姨也可以做妈妈,小狗小猫可以是妈妈,小汽车也可以是妈妈。

但是霍见临会很严肃地告诉他,除了叶桥西,其他的都不是妈妈,他的妈妈只能是叶桥西,其他的,都不行。

霍思泽不知道他执着的点在哪里。

直到见了叶桥西,他只用一眼便深深地触动了,只有这个人,只有叶桥西才是他的妈妈,不是这个人就不行。

他跟霍见临其实一样,都只要这一个人。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已经正午时分了,蝉鸣地厉害,霍思泽趴在霍见临大腿上,呆呆地望着门口,等待着叶桥西的身影。

晚上八点,叶桥西终于从刘浩家里出来,两人相谈甚欢,最后叶桥西还是以十万的价格买下了那套房子。

他喝了两杯酒,走路有点摇摇晃晃的,刘浩便开车送他回来的,走到门口,叶桥西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跟他道别: “刘哥,下次来我家吃饭啊,我家里有个厨子做饭很好吃。”

刘浩看着他虚浮的脚步,解了安全带下车扶他进去,一抬头看见院子门口站了个人: “哎,这是你哥哥吗?”

叶桥西抬起头,半眯着眼看了看,告诉刘浩说: “这就是我家的厨子啊!”

说罢抓住刘浩的手腕认真地问他: “刘哥饿不饿?我让他给你做点饭啊!”

刘浩摆摆手,霍见临正好伸手,他就把叶桥西推给霍见临了: “既然有人在家,我就先回去了。”

霍见临顺势接过叶桥西,手扶着他的下巴让他倒在自己怀里,搂着他的腰给刘浩道谢: “麻烦了,我弟弟他喝醉了有点麻烦。”

“没事。”刘浩说, “是他哥哥呀,小叶也真是的哈哈哈,我还以为……”

他打着哈哈翻过去了,然后告诉霍见临: “购房合同我过两天送过来,明天小叶醒了你跟他说一声好吗?”

霍见临松了一口气,心里那股酸涩的劲儿才过去,点点头看着刘浩离开,然后把院门关上,把叶桥西圈在门和自己手臂中间。

明净的月光下,叶桥西雪白的脸上盖上了一层醉后的绯红,嘴唇微张,沉默地看着霍见临。

霍见临抬手轻轻地用大拇指在他的脸上摩挲,爱不释手,恨不能真正放在心尖尖上。

然后他低下头,把头埋在叶桥西肩膀里蹭了蹭,委屈道: “谁都可以被你叫做哥,就是我不可以。叫别人就那么亲昵,叫我就是厨子。”

抬起头,看见叶桥西突然眼睛很亮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模样,霍见临心里跳得厉害,以为喝醉后的叶桥西会吐露什么真言,满怀激情地凑过去。

然后被叶桥西猝不及防地吐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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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夜风里,霍见临感受到了胸口的一片温热,叶桥西感觉出什么,木讷地靠在背后粗糙的墙上,拧眉看着他。

“怎么了?”霍见临神色如常,用手指轻轻地擦过他的嘴角, “你自己吐的还嫌弃啊?”

言语里没有半点嫌弃,目光温柔遣眷地盯着叶桥西。

“我要喝水。”叶桥西抬起手,想往他的胸口推一把,要接近的时候又垂下去,戳在了霍见临腰上。

霍见临顿了顿,叶桥西这种程度的主动都让他觉得触动,浑身紧绷,控制不住地想要更多。

动作往往比大脑想的要快,下一秒叶桥西就被霍见临掐住腰桎梏在了双手指尖,两个人靠得很近,霍见临只需要微微低头嘴唇就能擦过叶桥西的额头。

“干什么?”叶桥西喝醉了以后很乖很软,抬眼看他的时候看着很无辜,叫人什么都想给他。

他想用手抵在霍见临的胸口,却又觉得他胸口有点脏,最后只是把手举起来抵在了霍见临下巴上: “你身上好臭!”

语气里带着点嗔怒,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瞬间就要跳起来,无奈又逃不开,发出无可奈何的怨怒声。

“对不起。”霍见临推开,眼底憋得发红,当着叶桥西的面就把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胸膛。

可是叶桥西还是跳开了。

他摇摇晃晃地往房间里走,最后勉强稳当地坐下,然后对着站在院子里出神的霍见临勾勾手指。

霍见临原本觉得异常失落,看见叶桥西对他招手,又摇着尾巴冲过去了,问他: “怎么了……”

顿了顿,勇敢加上了一声: “宝宝。”

“我要喝水。”叶桥西疲惫地趴在桌子上,他真的从小都很白,喝醉了以后更好看,白里透红,真的就像脆嫩的水蜜桃,就那样普通又不加装饰地放在那里都想让人咬伤一口。

短袖没有遮盖住的手臂上是他巴掌大的小脸,分不出来谁更白,霍见临只是觉得那个手臂瘦弱得几乎要承受不住叶桥西的头了。

“水来了。”霍见临把水举在半空中,看着叶桥西,约莫五秒钟的时间是愣住的。

灯光下,叶桥西乖巧地仰起头,修长的脖颈仰出很好看的幅度,喉结轻轻地在滚动,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等着霍见临给他喂水。

霍见临不敢动。

这样的叶桥西,他从来没见过,那么乖巧,那么可爱,也那么诱人。

“哎呀……”叶桥西皱起眉,眼眶里亮晶晶的,霍见临发现他在哭,急忙问他, “怎么了?”

“我好累,好想喝水。”叶桥西委屈巴巴地说。

霍见临听得几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怎么如此乖巧,长大的后的叶桥西撒娇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低下头,把杯子轻轻地抵在叶桥西的嘴边,微微斜着杯子,扶着叶桥西的下巴让他慢慢喝。

喝了一口,叶桥西就把霍见临的手推开了。

然后仰起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后鼓着嘴在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站起来。

“吐这里。”霍见临伸出手,把手掌心微微蜷缩起来,叶桥西低下头,顺从地吐在他的手心里。

然后抽纸擦过嘴以后,自己又端过桌上的杯子开始喝水。

霍见临去厨房洗过手后出来,叶桥西又趴在桌上了,眼睛没闭上,一直看着他走出来。

霍见临也看着他。

叶桥西第一次吐也是吐在他身上的,最后也是霍见临用手接住他清洗过嘴以后吐出来的水。

小时候,有一次叶桥西和霍见临一起被/干爸转移,从镇子上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叶桥西有些感冒,在闷热的车里很晕。

要吐的时候又不敢吐。

霍见临看他憋得脸色惨白,命令他吐出来。

叶桥西一边哭一边摇头,泪水甩在了霍见临身上。

干爸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

叶桥西憋得脖子上的青筋狠狠地鼓起来。

最后霍见临把身上那一件打底的衣服脱下来,叫叶桥西吐在衣服里,等下车的时候他偷偷扔掉。

叶桥西还是摇头,天气寒冷,少一件衣服就难熬一分。

“听话!”霍见临抓住他的手,摸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低头, “衣服没了没有关系,你这样憋会很难受,我很心疼。”

难忍的干呕感又冲上来,叶桥西彻底没憋住,吐在了霍见临的衣服里,吐得太急,有些还溅到了霍见临的身上。

“干什么?”干爸在前面狠狠地踢着车厢, “我警告你们不要给我搞小动作啊!”

叶桥西用力呼吸着靠在车厢上,哭得泪眼朦胧,抱歉地看着霍见临,一会儿又跪起来把袖子拉下来擦掉溅在霍见临衣服上的呕吐物。

“很脏是不是?”叶桥西见过很多人吐过,尤其是在路上讨钱的时候,晚上很多人从大排档出来,扶着电线杆吐得昏天暗地。

叶桥西有时候就跪在不远处,难受地别开眼。

霍见临摸着他的头,笑着安慰他,帮他把泪水擦干以后又把他嘴角的污渍擦擦掉,说: “哪里脏了,一点也不脏。”

“可是……”叶桥西看他把包着他呕吐物的东西抱着,水渍已经渗出来了, “要不给我吧。”

他伸出手。

霍见临却敏捷地躲开了: “没关系,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别说话了,你很难受。”

叶桥西就没再强求,最后靠在霍见临身上睡着了。

下了车,是一个很破旧的屋子,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桌上摆了很多饭菜,鸡鸭鱼肉,都是叶桥西没有吃过的。

他很霍见临被关在后面的小屋子里,晚餐是两碗很稀的稀饭,大米沉在碗底,叶桥西觉得自己再努力一点可以数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颗米。

霍见临一口气把上面的米汤喝完以后,把下面的米都倒进叶桥西的碗里,叶桥西本来蹲在他旁边,立刻抓住他的手问他: “你不吃吗?”

“我不饿。”霍见临说。

叶桥西看着他从来的时候变成如今这副肉眼可见的瘦削模样,而且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真的不饿吗?

“真的吗?”叶桥西问。

霍见临点头: “真的。”

于是叶桥西转回头,看着碗里多起来的米。

“我不想吃。”他说。

霍见临说: “为什么?”

“我的嘴里好难受,酸溜溜的。”叶桥西张开嘴,让霍见临看。

霍见临说: “你喝一口米汤,漱漱口,吐出来。”

“我不敢。”叶桥西惊慌地摇头。

很小的时候,他因为憋不住尿,在屋子里尿了,干爸狠狠打了他一顿,那时候他好像四五岁,有一条腿很长一段时间都使不上来劲。

然后去年,他端着一碗水不小心倒了,又被/干爸打了一顿,干爸喝了酒,一边打一边骂他:”狗养的玩意儿,小时候随地尿尿,长大了还尿,你再在房间里尿一次试试?老子让你这辈子尿不出来。”

当时叶桥西吓得真有一天左右没有尿尿。

从此以后他便不敢在房间里留下任何水渍,怕干爸以为那是尿。

霍见临没有问为什么,把两只手合拢,告诉叶桥西: “吐在我手里,我倒出去。”

房间里有一个很小的窗户。

叶桥西纠结了半天,在霍见临催促地话语下终于点了头。

时隔多年,叶桥西再一次在他的手里吐了一口水。

曾经霍见临做梦都在想,得到叶桥西以后要体贴入微地照顾他,要尽力做到最好,比十几岁的霍见临更好。

霍见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到,如果做到了,叶桥西一定不会离开他。

霍见临时常在想,如果三个时间段里的霍见临能见面,十几岁的霍见临和如今三十几岁但是失去婚后记忆的霍见临一定会联手狠狠教训与叶桥西结婚后的霍见临。

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不应该被粗鲁地对待。

霍见临走过去,高大的身躯在叶桥西身上投下一片阴影,霍见临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桥西颤抖的眼睫毛。

他看见叶桥西的嘴唇轻轻地动着,他也是分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叶桥西在说话。

“什么……”霍见临轻轻走过去,弯下腰问叶桥西, “不舒……”

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他听见叶桥西叫了一声:”哥哥。”

那短暂的几个月里,叶桥西无数次这样叫他。那时候的霍见临不知道自己再次听见这一声呼唤是在十几年后,没有很努力地把没一声都完全收集起来,每一个叶桥西叫他的场景他都没能完全记得。

多年以后,叶桥西在这种情况下,那么近地靠近他,温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他的侧脸,嘴唇堪堪擦过他的耳垂,像在上面烙了一个烙印。

又烫又刻骨铭心。

霍见临发誓,自己会记得很久。

“怎么了?”喉咙间一片干涩,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一般,要把霍见临燃烧掉,却还在自持地说, “我在。”

“好累,想睡觉。”叶桥西说,疲惫地趴在双手间。

霍见临摸摸他的后脑勺,安抚道: “好,我先带你去洗漱。”

匆匆洗漱完,霍见临抱着叶桥西放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窗外的月亮很亮,他因此可以借着月光贪婪地描摹叶桥西的模样。

“唱一首歌,小时候给我唱的那个。”叶桥西突然又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霍见临说,随即又把眼闭上了。

霍见临甚至都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

沉默了很久,他还是轻轻拍着叶桥西的胸口,哄睡一般轻轻地哼。

几分钟以后,叶桥西看着已经熟睡了,霍见临跪在床边,想伸出触碰叶桥西脸庞的手又收回来,明知道该走了却舍不得走。

最后他轻轻地低下头,伸长脖子,借着昏暗的月光,在无人知晓的时分,想从叶桥西这里偷一个吻。

“爸爸。”霍思泽却突然开口了。

霍见临吓得膝盖跪在地上,回过头很烦躁地看着他。

霍思泽穿着睡衣站在床上,抱着叶桥西给他做的小兔子站在小床里。

“安静点!”霍见临手指放在嘴唇处,示意霍思泽安静一点。

霍思泽蹲下去,霍见临偏偏一定要让他睡着,警告他: “不许吵醒我的宝贝!”

“但是你吵醒我了。”霍思泽坐起来,抱住霍见临的脖子, “爸爸,你唱歌好难听啊!”

“闭嘴。”霍见临有些恼羞成怒,幸好是在黑暗中,霍思泽看不出来。

他把霍思泽推下去,用被子盖住他的脸: “受众不是你!”

然后他转身出去了,轻轻地阖上房门,在叶桥西的走廊上坐了一个晚上。

身后就是叶桥西的房间。

虫鸣声小一点都好像能听见叶桥西的呼吸声。

就好像在与叶桥西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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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桥西的日记(作者也记不清是第几个了(T ^ T)):

小的时候霍见临给我唱过一次歌,他对我没有听过哄睡曲这件事感到很震惊。

我说:我就是不知道啊,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妈妈了。

霍见临有点尴尬,半天不敢看我,最后说:那我给你唱!

我说:那你是我妈妈吗?

霍见临说:又不是只有妈妈才能唱哄睡曲,哥哥也能唱啊!

我说:哦!

晚上我叫了几个人一起来听霍见临唱歌,霍见临有点不高兴,我说:我们都没听过哄睡曲。

霍见临于是不生气了。

结果霍见临唱了两句,几个小伙伴就说霍见临唱得太难听啦,不让霍见临唱了。

我就很生气地指着他们说:受众不是你们,你们觉得不好听没关系,我觉得超好听!

霍见临就笑了。

番外想写一个十几岁的霍见临和失忆的霍见临一起穿越到与叶桥西结婚的霍见临那个时间段里狠狠教训霍见临的故事,有宝宝想看吗

我更新真的有点不稳定对不起_(。_。)_跪下痛哭。所以我现在每天晚上争取都码一章半,希望能帮助我恢复日更(T ^ T)谢谢你们来看我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叶桥西第二天早上醒得不算早,霍思泽醒来后自己抱着故事书在翻动,清晨的气温还不算高,窗户被推开,房间里很舒服。

霍思泽看见他醒了,主动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叶桥西看着窗户外面发呆,昨晚的一切其实他都记得,喝醉了以后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丧失所有的记忆,甚至他昨晚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风轻轻地吹动树梢,翠绿的树叶浮动,叶桥西不停地跟随着树叶的摆动眨眼。

突然也在想,如果一开始就与霍见临在一起,或者他们根本没分开,他们现在是怎么样的。

霍见临现在这种不正常的样子,真正温柔体贴得过分,可以给足叶桥西该有的尊重,几年前那个偏执的霍见临似乎像没有存在过。

一直存在叶桥西记忆里的,好像只有这样温柔的霍见临,小时候的霍见临和现在这个霍见临似乎才是一个人。

“你吃饭了吗?”收回眼,叶桥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多了,问霍思泽饿不饿。

霍思泽挺起肚子,他的肚子圆滚滚的,跟田地里的小西瓜一样。

“爸爸给我做了小汤圆。”霍思泽说,随即又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门外,爬上叶桥西床上,凑近叶桥西耳边说, “但是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叶桥西没忍住笑了出来,霍思泽这种明目张胆地偏袒让他觉得兴奋,抱着他倒在床上跟他一起笑。

闹了几分钟,他收拾好去洗漱,霍见临没在,桌上也没有饭菜。

叶桥西竟然有点不习惯,鬼使神差地,走到院子外去看。

小路前苍翠的树下,霍见临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出神,听见叶桥西的脚步声,回过头把烟慌乱地塞进口袋里。

“没抽的,我过过眼瘾。”霍见临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叶桥西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评价的资格,转身要走,霍见临却又追上来拉住他的手,瞬间又放开了。

“霍思泽还小,你不要在他面前做这样的行为。”叶桥西搜肠刮肚,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霍见临点头,叶桥西头也不回地进去洗漱了。

再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了,霍见临做的小汤圆,手搓出来的汤圆形状大小各不一样,有些地方甚至露馅了。

叶桥西瞟了一眼,霍见临说: “做得有点丑,但是味道应该还可以。”

叶桥西擦了擦脸上的水,随口说: “可是霍思泽说你做的没有我做的好吃。”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霍见临其实压根没想到能得到叶桥西的回复,往常叶桥西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可是今天一起来,叶桥西跟他说了两句话了。

“我可以慢慢学,会做得很好吃的,往后做饭的事,你可以放心地交给我。”霍见临激动得在这个清凉的早晨开始出汗,手脚无处安放,想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圈来缓解,可是最后还是安静地停在叶桥西面前。

叶桥西却已经把注意力收回去了,拉开椅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

最后还是没吃完,吃了两口就饱了。

霍见临又从后面端来醒酒汤让他喝, “我早上起来熬的,一直在锅里温着,你喝一点吧。”

叶桥西说: “我喝不下了。”

霍见临没有强求,把碗放在他手边,很委婉地说: “那先凉一凉。”

于是他端着叶桥西没有吃完的汤圆去了后面的厨房里,叶桥西听见碗和铁盆碰撞的声音,猜测出来他应该在洗碗。

过了几分钟,叶桥西还是把醒酒汤喝了,拿着空碗去厨房准备清洗,看见霍见临蹲在灶台下,一边哭一边吃他刚才没有吃完的汤圆。

捏着勺子的手上,增添了很多伤口,修长的指节上,有很多块覆盖着伤口的创可贴。

叶桥西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

霍见临是天之骄子,这种偏僻闭塞的农村从来不在他的想象中,来这里以前,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一堆柴火生起火来。

他用着最笨拙的方式来讨好叶桥西,做菜洗衣打扫卫生,然后沉默地屈居在废弃的牛圈里。

他退去了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感,完全融入叶桥西的生活圈,拿着几块钱在镇子上跟别人讨价还价买下一块钱一把的小葱,又或者是跟别人一起上山挖野菜,叶桥西多吃一口他都觉得心安。

更关键的是,这时候的霍见临,比五年前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懂得尊重叶桥西。

他不是叶桥西生命中的上位者,他放下身段,没有把自己想要的事情强加给叶桥西,更多的时候是从的是叶桥西的指令。

叶桥西心里很难不被触动。

“咳咳咳!”

霍见临用力地咳嗽起来,他刚才喝了一口水,呛到了气管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却看见叶桥西在对面站着。

他第一时间是想把碗往身后藏。

叶桥西知道他在偷吃他剩下的汤圆,会很生气吧。

笨拙的动作让叶桥西觉得好笑,该看的都看完了,这时候再藏有什么用。

他走过去,用水冲了冲刚才装过醒酒汤的碗,把碗放在碗柜里后,告诉霍见临: “冰箱里其实有外面买的速冻汤圆。”

他很少亲自给霍思泽做汤圆,更多时候他们吃是的速冻的。

“你还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去拿一点来煮。”

霍见临站起来了,一边笑一边哭,叶桥西今天跟他说了很多话,温柔地过分,好像并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那我……”他说话断断续续,慌乱的思绪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组合起来,激动地盯着叶桥西。

叶桥西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时候你自己给管家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吧,这里其实一点也不适合你。”

“你家里有公司,你也不是做农活的人,霍震霄一把年纪了,公司总不能一直依靠他。你只是失忆了,不是真的傻了,你应该回到正轨去。”

叶桥西被霍见临看得有些心虚,一瞬间,霍见临的眼神从激动变为迷茫又变为痛哭,霎那间飞速转变的情绪让霍见临觉得自己被撕裂了。

“在你身边才是正轨。”霍见临想上前一步,又怕吓到叶桥西,只能站在原地心痛得瑟瑟发抖。

叶桥西无言地看着他。

他承认,这段时间的生活他的确有些沉溺,并且他可以保证,如果自己遇到的霍见临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会义无反顾地跟霍见临在一起。

但是霍见临只是暂时失忆了。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也可能某一天就恢复记忆变成五年前的样子。

叶桥西不敢冒险。

“那霍思泽呢?”霍见临问, “那他呢?他可以留下来吗?”

叶桥西咬着嘴唇,有点纠结,还是说: “我希望霍思泽能跟在我身边,我会对他很好。”

“那为什么不要我?霍思泽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只会给你产生麻烦。我什么都可以做,为什么不能留下我呢?”

他焦急地在厨房里转圈,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能够留下来找一些理由。

“你不喜欢我靠近,我可以只住在那个蚊虫众多你不会踏足的房间。每天的饭菜我都能按照你的喜好制作,你说什么我都能做。”

“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想离你近一点。”

最后他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很悲伤。

叶桥西在他面前站了很久,久到脚都有点麻木了才轻轻地说: “我不敢。”

霍见临抬起头看他,眼睛哭得很红,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叶桥西离开。

霍思泽在客厅坐着,厨房的动静其实很大,他听得很清楚。

大人的情绪他能感知出来。

“妈妈,我爸爸为什么哭啊?”等叶桥西走近了,他问。

叶桥西摇头没说话,霍思泽就又说: “我爸爸总是哭,以前也是,很多晚上他就坐在床边哭,一点也不男子汉。”

“哦……”叶桥西抬头看着门外,太阳升起来,院子里洒了一片阳光。

“可以给我爸爸拿一点纸巾吗?”霍思泽小心翼翼地问。

“都行。”叶桥西说。

于是霍思泽拿着纸巾进去了,等了很久,叶桥西都没有看到霍见临出来。

谈话没起什么作用,霍见临也没走,只是没有再出现在叶桥西眼前了,如果不是一日三餐依旧准时准点出现在餐桌上,叶桥西甚至觉得霍见临其实已经走了。

日子就又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老两口彻底搬去了城里,叶桥西空闲的时候就去买点东西放在屋里,七月初的时候已经可以直接住进去了。

七月中旬,村里的广播每天循环播放特大暴雨预警,让村民注意防护。

这天早上醒来,叶桥西看见外面的天色很暗,天气闷热得过分,霍思泽蹲在他旁边说热,想吃雪糕。

于是下午叶桥西就带着霍思泽去了镇上的房子里,临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牛圈里看了一眼,霍见临的行李箱都在,霍见临没在。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风很大雨也很大,路边许多树直接被吹倒了。

老房子后面的阿姨发消息告诉叶桥西,老房子在刚才倒了,问叶桥西人在哪里。

叶桥西说他已经提前搬走了,阿姨这才放心。

可是没半个小时,又打来电话,急急忙忙地告诉叶桥西: “你家老房子里还有人吗?我怎么看见有人在废墟里挖什么东西啊!”

“大晚上的,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还怪吓人嘞!”

叶桥西拿着手机的手失了力气,眼前一白,还听见阿姨再说: “哎呀,好像是小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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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了

日更第二天?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叶桥西也不知道阿姨什么时候和霍见临建立这样深厚的友谊的,可能是在一起挖野菜的时候,也可能是跟阿姨学习做菜的时候。

只听见阿姨在那边很着急地问他: “这怎么办啊,这雨这么大,一会儿另一边房子也倒了,可别砸到他。”

叶桥西轻轻拍着在暴风雨的夜里睡不好的霍思泽,咬着嘴唇,告诉阿姨: “没关系,他自己会走的。”

阿姨在那边沉默了很久,在她开口之前,叶桥西抢先开口了: “阿姨,这种天气信号不太好,您也早点休息吧,先挂了。”

电话忙音响起的时候,叶桥西听见阿姨欲言又止地“啊”一声。

他站起身,把电话放在柜子上,霍思泽已经逐渐睡着了,眉头舒展开来,一直埋在被子里的脸红红的。

他在这种天气下的表现跟霍见临十几岁的时候很像。

那时候春夏交接,霍见临还是被锁在铁笼子里,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声大得似乎把天劈开了一道裂缝,雨是从裂缝里倾倒下来的,人走出去感觉会被冲跑似的。

霍见临被安放在后院里,连遮雨的地方都没有,闪电能把镇子的每个角落照亮,叶桥西趴在屋子里的窗户边,在天地被照亮的一瞬间,看见了霍见临惨白的脸色。

“我出去看看。”叶桥西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翻找了很久,最后找到一把破旧但是依旧能用的伞。

跟他挤在一张床的几个小伙伴告诉他: “被干爸知道了肯定会打死你!”

叶桥西又爬上床,趴在窗户上看霍见临,雨水激烈地砸在玻璃窗上,啪嗒啪嗒的,像滚落的玻璃珠,嗑哒嗑哒滚到了叶桥西心里,最后掰开每一个玻璃珠,印照的都是霍见临痛苦的目光。

“我不怕。”叶桥西义无反顾地冲出去了。

大雨倾盆,破旧的伞根本支撑不住这么大的雨,一边松垮垮地搭下来,叶桥西只能尽力把能遮雨的那一半往霍见临身上靠。

那个晚上,霍见临的手从缝隙间伸出来,紧紧抓住叶桥西的手,直到风平雨静。

叶桥西不知道霍见临以前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霍见临原来也会有很害怕的东西,他冷静自持的模样与风雨中瑟瑟发抖的样子大相庭径。

更惹得叶桥西心疼。

后来,霍见临告诉叶桥西,他以前其实不害怕打雷,但是那是他第一次在那种天气下被关在笼子里淋雨,雷声似乎就炸在他的耳边。

闪电像一道道寒光,闪过一次他的身上就凉几分。

叶桥西来了以后,带来的才是持久明亮的光,能让他安心,也让他逐渐回温。

霍思泽刚才的模样就跟十几年前的霍见临如出一辙。

雨下得更大了,借着一闪而过的闪电,叶桥西看见院子里已经积了一堆水了,雨落在水里,荡开无数圈涟漪。

叶桥西心里平静不了。

霍见临挖那堆废墟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阿姨又打来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叶桥西先听见那边轰的一声巨大的倒塌声,然后阿姨大叫了一声,叶桥西心彻底提起来。

“阿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桥西焦急地问。

那边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过了很久,那阵混乱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叶桥西听见阿姨说: “桥西啊,你快跟小霍说说,他现在情况不怎么好,谁也劝不走啊!”

叶桥西看一眼床上熟睡的霍思泽,拉开门走出去,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在一道闪电闪过后,他说: “把电话给他吧,阿姨。”

那边又是一阵骚动。

随后,霍见临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喂。”

他的声音都得不成样子,喉咙里似乎有沙石揉搓过,发出一点声音都让他觉得阵痛,他只能轻轻地震动声带发出很小声的声音。

“你在发什么疯?”叶桥西质问他, “你这么做,只是在给别人增添麻烦。”

那边安静了几秒钟,霍见临崩溃地大哭起来,要把嗓子哭哑似的: “叶桥西,我以为……我以为你被埋在里面了。”

“我挖了好久,我什么工具都没有,我用手挖不开,我什么都没挖到。”

“还好,你不在这里。”说到最后,他又如释重负一般,捏着手机很轻地跟叶桥西说。

叶桥西把手盖在脸上,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黑暗的房间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约莫两分钟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在生气。

气霍见临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给别人带来了麻烦,气霍见临没有听他的话早点离开……

更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叫霍见临一起走。

如果当时那堵墙偏一点,或者霍见临正好在房间里,那霍见临可能已经倒在废墟里了。

“霍见临,你在胡闹什么?你戏弄你自己的生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给别人找麻烦?”

“我早就叫你回去了,你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你给我,还要阿姨,都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我真的很讨厌你!”

叶桥西又坐回去了,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跟他小时候听起来的声音很像,勾起的一切情绪又再次与霍见临有关。

霍见临在那边发出很轻的啜泣声,似乎在很努力地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泄露出来,可是最后他还是说: “不要这样说。”

哭声和这句话说不清谁掩盖了谁,但是叶桥西把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又酸又痛,密密麻麻的,有针在扎似的。

“我会把阿姨送回去,对不起。”霍见临说,然后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阿姨,虚脱地坐在泥地里,无措地仰起头看着天。

叶桥西拿着熄屏的手机坐了很久,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下得更大了,房顶是琉璃瓦,雨敲在上面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叶桥西的心也跟着这种快速的节奏跳动。

外面的雨很大,溪桥又很偏僻,山路弯弯绕绕,也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下冒险送人出去。

霍见临会去哪里呢?

叶桥西想。

阿姨应该会收留他。

万一他不想留在阿姨家呢?

或许也会找到这里来。

叶桥西又站起来,手无力地搭在大腿两侧,头上冒出许多汗,抬手擦了几次都无济于事。几分钟后,他又坐下去,想,或许会找到我这里来……

我可以暂时收留他,就像小时候给十几岁的霍见临撑伞一样。

于是额头上的汗水才渐渐地平息。

可是等到十一点多,门依旧没有被敲响,叶桥西把熬的红糖姜水温起来,第三次走到窗户前张望,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在阿姨家住下了吗?

叶桥西说不出来自己是一种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熬的红糖姜水可惜了。

转过身,却听见很细微地一声声响。

很短暂,在雨势这样的大天气,甚至很不容易察觉。

他侧过头,这时候已经没有打雷了,院子里很黑,什么都看不清。

霍见临在叶桥西院子门口站了多久他不清楚,只记得刚来的时候雷声还很大,现在只听得见很大的雨声了。

气温很急剧地下降,他穿着单薄的短袖站在叶桥西紧闭的院门前,始终没有抬手敲响那扇门。

指尖很痛,他不知道该有没有在流血,手臂手上还要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应该已经止住血了,只是还隐隐有点痛。

他现在唯一只是觉得很冷。

他像犯错的孩子,面对着门沉默地站着,疲惫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住,他整个人都重重地撞在铁门上,在雨夜里,发出很沉闷的声音。

心跳极速上升,霍见临迅速闪到一边去,看见房子里没有亮起任何光亮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再次回到门前。

院门前也是湿漉漉的,他不顾形象地坐下了,疲惫地轻靠在门上,眼皮沉重得就要合上。

“咯吱”一声,门被拉开了。

叶桥西打着手电很沉默地看着他,他下意识站起来想跑,被叶桥西叫住了: “去哪里?”

他又停住脚,没敢转身去看叶桥西,怕叶桥西又问他为什么没有很听话地走掉。

“我明天会找一个地方住的,不会打扰到你,也不会给你惹麻烦。”

他的声音很落寞,说话的时候身体都在抖动,叶桥西看见他的手指尖渗着红红的血。

“为什么来了没有敲门?”叶桥西问他。

“我……”

叶桥西很急切地打断他: “转过来!”

“我真的会走的。”霍见临很委屈地抹了一把脸,呆滞地站着,好像叶桥西能同意他今晚在院门口睡一个晚上就是对他很大的宽恕。

“不冷吗?”叶桥西却问,走过去,轻轻地拉住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问他, “手怎么了?”

手怎么了?为什么会起这么多褶皱。

手怎么了?为什么皮破了。

“我给你熬了红糖水,你现在应该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喝完红糖水后找一个能避雨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叶桥西很久没有见过霍见临了。

霍思泽倒是见过。

在饭桌上,霍思泽很夸张地告诉他,我爸爸的脸特别黑。

叶桥西不知道具体是黑在眼眶下,其余的地方其实惨白得过分。

“可以吗?”霍见临小心翼翼地问。

叶桥西说: “什么可以吗?”

霍见临咬着嘴唇看着他,明知道叶桥西的伞其实很明显地往他身上倾斜也不敢靠近,泪水同砸在脸上的雨水混为一体,他吸着鼻子问:

“可以在你家里躲雨吗?”

叶桥西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他的手,把伞彻底打在他他头顶,就像小时候一样,很用力地举起手帮他撑伞。

“是很听话的霍见临的话,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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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第三天,做到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霍见临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进入叶桥西的家里,不用像小偷一样。

正大光明地进入叶桥西亲自布置的家里。

灯打来,客厅里的陈设很简单,沙发是红木的,旁边的冰箱上贴着叶桥西和霍思泽的合照,也有霍思泽画的画。

桌上有从路边掐来的野花,用很普通的矿泉水瓶子装着。

房间里每个地方都有些叶桥西生活的痕迹,叶桥西身上的味道似乎在这个房间里不停地弥漫,让霍见临光是闻着都觉得心动。

“坐。”

叶桥西把霍见临按在沙发上坐着,转身去了浴室拿了一根干帕子出来搭在霍见临头上,然后去厨房端他一直温在锅里的红糖水。

再出来的时候,霍见临的头上依旧湿漉漉的,人也呆滞地站起来,整个人都还在湿答答地滴水,痴汉般捧着叶桥西给他那根帕子闻。

“你在干什么?”叶桥西下意识问。

霍见临立刻又把帕子放下了,鼻息间仿佛还有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跟叶桥西身上的很像,但又完全不一样。

其实他一直觉得叶桥西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香味,十几岁的时候这么认为,现在也依旧这么认为。

十五岁的时候,他很认真地告诉叶桥西: “我觉得你身上很香。”

叶桥西就很严肃地告诉他: “我已经很久没洗澡了。”

他们这种孩子,哪里有那种良好的环境,身上多数时候都是脏兮兮的,在外面乞讨的时候,夏天有些人会因为他们身上很重的味道而鄙夷地远离他们。

然后他问霍见临: “你是不是感冒了,鼻子塞住了?”

虽然冬天没有这么大的味道,但是很久没洗澡的话,身上很难没有味道。

但是霍见临很认真地告诉他: “不是,就是很香的味道。”

霍见临至始至终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但是他能保证,没有任何一种人造的香味能掩盖住叶桥西身上独一份的最吸引他的味道。

“打湿了。”霍见临说,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灯光下,叶桥西看见他眼圈发红,眼皮很肿。

“喝了。”

叶桥西把碗塞进霍见临手里,然后踮起脚尖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再次把他按得坐在沙发上。

霍见临顺从地喝着他熬制的红糖水,生姜放得有点多,喝起来会觉得有点辛辣。

但是他始终没有抬头,因为叶桥西在轻轻地给他擦着头。

鼻息间顷刻被酸涩的感觉占据了,霍见临不知道应该跟谁言说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该怎么跟谁表达他等了多少年的才等到这一刻的心酸。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进碗里,霍见临觉得有点咸。

红糖水喝完了,叶桥西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手依旧捏着帕子在他头上轻轻地移动,捻起他紧贴在额头的头发轻轻地擦拭。

“明天起来把头发捡了吧,你头发很长了。”

叶桥西说。

霍见临捧着空碗,声音闷闷的,叶桥西听见他说: “嗯。”

风吹得窗户哗哗地响,叶桥西盯着他看了很久,抬手把碗抢过来拿着要去厨房洗了,少说了一句让霍见临先自己擦着的话,手就被霍见临很用力地拉住了。

没转过头,叶桥西就听见霍见临很急切地问他: “明天也可以在这里吗?”

叶桥西转过头,霍见临呆呆地望着他,触电一般,立刻又把手收了回去,无措地坐在沙发上。

“你先自己擦擦。”叶桥西把因为他刚才激烈的动作而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来,塞进他的手里, “只要你很听话,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说完,他转身进了厨房,做贼心虚般关上了厨房的门,在门背后,他的心飞速地跳动,带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

面对这样的霍见临,他总会多一点期待。

但是打开门,他却看见霍见临蹲在沙发边哭,很轻地抽泣,睫毛轻轻地颤动。

“哭什么?”叶桥西再次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

霍见临看了他很久,晶莹的泪珠长久地挂在眼尾,颤动的睫毛像在驱赶它,又像在挽留它,以至于它很久都没有掉落下来。

霍见临抬起手,叶桥西听见他的啜泣声,以为他要抱自己,便沉默地坐着,心想,霍见临看起来很难过,如果他很想抱的话,我也可以给他抱一下。

可是霍见临没有,他只是把手虚空地环在半空中,似乎只是虚假地满足一下自己,拥抱这个动作落不落到实处其实是无所谓的。

叶桥西于是主动去抱他。

霍见临很惊恐地推开他。

“我身上湿透了。”在叶桥西疑惑的眼神下,霍见临说。

“有什么关系呢?”叶桥西说,伸出手,主动环在了霍见临的脖子,让叶桥西可以把头放在他的肩胛处,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后背抚摸安慰他。

隔着夏天穿的单薄的布料,叶桥西很清晰地感受到霍见临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很冷吗?”他问。

霍见临却很用力地抱住了他,用力到好像要把叶桥西融入自己的身体,彻底崩溃地抱着叶桥西哭诉: “好像做梦一样。”

“桥西,宝宝。”他呢喃着。

从十五岁分离开始,霍见临对叶桥西的感情一天天的变质,他想这一天想了很久了,没有得到叶桥西的每一天,都好像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原地转圈。

只有抓住叶桥西的手,才找到了明亮的那盏灯,从此以后走的每一步才是有方向的,有目的的。

霍见临不知道五年前的霍见临究竟在想什么,如果已经拥有了那么好的叶桥西,为什么没有很好的对他。

明明,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叶桥西了。

霍见临恨自己,更恨五年前的霍见临,为什么没有好好和叶桥西在一起,到底犯了什么错……

“嗯。”叶桥西不知道怎么安慰如今这个破碎的霍见临,房间里明明一点也不安静,雨声风声大得吓人,可是一点也掩盖不了霍见临压抑的哭声,于是他只能一遍一遍地答应霍见临喊他的每一声。

凌晨的时候,他让霍见临去洗了澡,然后让他穿上自己的睡衣。

霍见临抓了抓了头发,他哭得很久,眼皮肿得很厚,穿着叶桥西的睡衣很滑稽地站在浴室门口。

叶桥西等着他出来: “床已经铺好了。”

上下打量他一眼,又有点想笑,最后只是问: “衣服太小了,要不你……”

霍见临打断他: “没关系的,我喜欢穿小的。而且,穿在我身上,其实刚刚好。”

他很用力地扯了扯衣摆,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衣袖都被拉扯得变形。

叶桥西本来偏瘦,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其实一点也不适合。

“我去找一找有没有更大的。”叶桥西说。

霍见临冲上来拉住他,很真诚地说: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只穿这个的,而且我真的觉得刚刚好。”

狭窄的过道里,霍见临挡在叶桥西跟前,温顺地低头看着叶桥西。

五年前以前也经常有这种类似的动作,在浴室里,在床边,霍见临挡在叶桥西面前,很强势地告诉他:这样不可以!

然后他会不顾叶桥西的反对,强行把叶桥西抱起来,最后的归宿都只会是在床上。

但是现在,同样的情况下,霍见临的眼睛里少了那种偏执的独占欲和控制欲,温柔的眼神里装着对叶桥西这个人的顺从,乖顺地低着头,像等待主人下达命令的大狗。

“那就听你的。”叶桥西看见霍见临额前的头发垂下来,抬手抓了抓,然后很用力地往后一拂,霍见临光洁的额头露出来, “去睡觉。”

霍见临看着很疲惫,精神状态很差劲,站在叶桥西面前,如同一截迅速干枯的树。

“好。”霍见临说, “你先去睡,我去关客厅的灯。”

他没有问叶桥西可不可以跟他一起睡,他知道叶桥西的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床。他,叶桥西,还有霍思泽一起躺在上面都绰绰有余。

但是在叶桥西没有主动提出来的情况下,如果他问了,会让叶桥西很讨厌他。

他看着叶桥西进去了房间,等叶桥西关上门以后,轻轻地关了客厅的灯,随后走进客房里,躺在叶桥西为他铺的床上。

关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他听见自己很沉闷的心跳声,从叶桥西主动抱他开始,心跳声一直是这样迅速而欢快的。

翻过身,他面向房门的那一面墙躺着,隔着一条走廊,对面就是叶桥西的房间。

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就睡在对面。

霍见临一直试图让自己很清醒地睁开眼,这一切都美好得太像梦境了,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再黄泉路上的幻想,他一定是被倒下来的墙砸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这么好的东西。

于是他一直不肯睡,怕一睁眼,梦就真的醒了。

但是疲惫的身躯根本支撑不住,后半夜,他还是不可抑制地睡了过去,躺在叶桥西为他铺的床上,进入了一个温柔乡,又进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噩梦。

前面的一切都如同他经历过的一样,叶桥西很温柔地给他擦头,给他熬了很香甜的红糖水,轻轻地抱着安抚他。

可是一转眼,他躺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房子下,叶桥西牵着霍思泽冷眼从一旁经过,别人问起,他只是说这是一个不认识的流浪汉。

他心里一阵抽痛,一股凉意顿时蔓延到了全身似的,惊恐地睁开眼,惊魂不定地任由思绪四处飘忽。

“怎么了?”手被很轻微地拉了一下,霍见临只觉得七魂六魄都在瞬间回笼了一般,不过一秒钟,他的视线就变得清晰起来,准确锁定在了床边的叶桥西身上。

叶桥西正拉着他的手,轻柔地给他手上的伤口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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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第四天get欧耶!

叶桥西的日记:

突然在霍见临身上看见了十五岁的霍见临的影子。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不记得我跟他之前的事情了,十几年,我以为只要我没有想起来过去那些事,就证明我已经忘记了。

但其实我一直没有忘记。

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记得。

我记得霍见临是一个很聪明温柔的人,我小时候很喜欢他。

那时候他很有见识,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他往我们那群人里一站,任何人都能知道他跟我们不一样。

他不太喜欢跟别人说话,在我面前却有很多话说。我记得他教我很多事,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他也会很用力地搂住我,也不会用有色眼镜看我,会很轻地拍去我裤腿上沾上的灰

……五年前与霍见临重逢的时候,我没想过他会变成那样。其实我在想,如果遇到的霍见临一直都是十五岁或者如今这个样子,我五年前一定就会像小时候一样喜欢上他。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昨晚一忙起来就忘记了。”叶桥西看他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忙活,霍思泽蹲过来,鼓起嘴呼呼地吹风。

“不过昨晚家里也没有药,药水都是今天早上陆才送过来的。外面涨了很大的水,也不太好出去。”叶桥西拿着棉签轻轻地往霍见临的手上擦药,说到陆才的时候,又往他脸上看了一眼。

霍见临只是愣了愣,说: “涨了很大的水……他过来的时候方便吗?”

“他说不放心,过来看看我。”叶桥西把棉签扔了,跟他说, “顺便带了点药来,那时候水还没有涨特别大。”

“嗯……”霍见临说,声音拉得很长,似乎在思考。

叶桥西站起来,严肃地看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在想霍见临会怎么说。

“那应该好好谢谢他。”半晌,霍见临说,眼神纯真。

叶桥西松了一口气,揉一把霍思泽的头,叫他先出去吃饭,然后把陆才拿过来的衣服放在床上: “你的衣服应该是拿不回来了,管家暂时也过不来,我的衣服你穿又太小了,陆才跟你身高差不多,这些衣服你可以先穿着,都是很干净的。”

霍见临探头看了两眼,确实都是很干净的衣服,穿都是能穿的。

但是他又把头缩回去了,仰起头告诉叶桥西: “我穿你的也一样的。”

“……”叶桥西咬了咬后槽牙,勾住他胸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算松垮的衣服,在霍见临身上穿了一个晚上,扣子已经不知所踪,露出里面若有若无的肌肉线条。

“你给我买也可以,我把我的钱都给你。”霍见临以为他生气了,很快地又补充了一句。

能得到叶桥西为他精挑细选的衣服,霍见临都不敢想象自己有多

“不要任性。”叶桥西说,尽量用最耐心的语气跟他说, “你听话一点。”

霍见临呆呆地看着他,目光沉沉,叶桥西的脸上没有笑容,看着有点严厉。

他缩了缩脖子,把衣服抱过来,告诉叶桥西: “但还是听宝宝的。”

叶桥西被他这句话说得耳垂一红,刚醒来的霍见临声音低沉,带着磁性,蛊惑人心。

“快换吧。”叶桥西说,埋着头走出去陪着霍思泽吃完饭,轻轻地把客房的门关上。

吃是他的自己搓的汤圆,外貌都不是很好看,而且家里没有糖了,吃着白味的汤圆,叶桥西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味,但是霍思泽吃得很开心,眉眼弯弯的,嘴角有很浅的两个酒窝。

“好吃吗?”叶桥西问他,没有味道的东西他不是很喜欢,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霍思泽,看他很努力地嚼着嘴里很大的一个汤圆。

有点滑稽,他忍不住想笑。

“豪次。”霍思泽哼哼着说,站起来抬起脚全身都在用力地把那口汤圆吞下去,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跟叶桥西说, “妈妈做的汤圆最好吃了。”

叶桥西有些失笑,把霍思泽拉下来,端着碗叫他喝水: “慢慢吃。”

霍思泽就凑过来,喝完水后用下巴噌他的手心,可爱得不得了。

外面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叶桥西心里跟这种天气黏腻腻的。

霍思泽吃完以后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吃饭的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细嚼慢咽,吃相很好。

叶桥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霍见临还在里面没有出来,霍思泽自己去把碗洗了,让叶桥西给他放动画片看。

“你自己乖乖地看,不要出去,我去看看你爸爸。”叶桥西把电视打开,让霍思泽自己先在沙发上看着。

放下遥控器,叶桥西往后面的客卧走去,门依旧是合上的,他站在外面听了几秒钟,里面没什么声音。

“霍见临?”叶桥西敲了敲门,房间里还是很安静,只听得见外面一点稀疏的雨声, “你在干什么,换好了吗?”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叶桥西有点着急了: “我进来了?”

他按下门把手,刚推开一条门缝,就被里面暧昧的气息占据了鼻子,霍见临半躺在床上,面色绯红地看着他,胸口用力起伏着。

他那件被崩坏了的睡衣彻底损坏了,松嗒嗒的搭在霍见临身上。

“你……”叶桥西想走,霍思泽就在十几步之外的客厅里,他很怕霍思泽突然撞见这种不适合的场景,立刻想把门关上。

霍见临急得站起来,叶桥西看见自己的睡裤被他拿在左手上,他的右手似乎湿答答的,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沾在上面。

叶桥西已经二十九岁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他什么都知道,霍见临在干什么,手上的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三年前,这种东西更多时候会出现在他身上和肚子里。”不要走。”霍见临冲过来,一手把叶桥西拉进去了,门被他一只手压上去用力合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叶桥西一瞬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霍见临很重地呼吸着,那种很浓郁的味道侵占了叶桥西的呼吸。

他瞪大眼睛有些紧张。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的霍见临不会做什么,可还是会紧张,心像一刹那被人抛上了万里高空,如果稍不注意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干什么?”这种暧昧的场景让叶桥西脑海里涌入一些不好的记忆,尤其那种味道还一直回荡在鼻间,叶桥西有些不安地耸耸肩。

霍见临下意识地收回手,低下头在叶桥西面前很卑微地站着,两只手都藏在了身后。

“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在长久的沉默以后,他很小声地开口,似乎也觉得自己做这种事情难以启齿并且有些不好意思, “你一靠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控制不住。”

“其实昨晚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了,你的睡衣上有你的味道。你知道的,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身上有很香的味道,我很喜欢,有时候光是想到这种味道我就会情难自控。”

他抬眼悄悄地看叶桥西,触及叶桥西眼底的一片平静后又飞快地低下头,说: “你的手很软也很小,刚才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有感觉了,但是我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霍见临咬着嘴唇,眼底荡着一汪清水。

叶桥西沉默地看着他,最后走过去把窗户推开,重新拉好窗帘以后,转身对他说: “不用告诉我那些。这是人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人都会有的,你会有这种行为,跟我喜不喜欢没有关系,而且你的身体的本能。”

“我……会抑制的。”霍见临想去拉叶桥西的手,突然想起手上的东西还没处理,又尴尬地缩回手。

叶桥西闭上眼,很艰难地让自己从这件事情上转移思绪,生硬地告诉霍见临: “以后锁好门,霍思泽还很小。”

“收拾好快点出来吃饭,一会我帮你剪头发。”

叶桥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纸巾,拉开门冲了出去,霍思泽站在过道里,问叶桥西脸为什么这么红。

叶桥西把他抱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客厅走,庆幸霍思泽没有过来,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他: “你爸爸房间里有点热。”

霍见临出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收拾完以后,他整个人看着神清气爽,只是耳根和脖子还是通红的一片,叶桥西有意把目光从那两个地方移开,却又忍不住看过去,联想到刚才的事,又愤懑地瞪霍见临一眼。

霍思泽把小电饭锅里给霍见临温着的汤圆端出来,告诉霍见临: “妈妈做的哦!”

霍思泽坚信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叶桥西做的汤圆更好吃,在得知叶桥西要把汤圆分一碗给霍见临的时候,他坚决反对: “为什么要把我的汤圆给他?”

叶桥西哭笑不得: “做了很多,你吃不完的。”

霍思泽还是不乐意,嘴角翘得很高。他第一次来叶桥西家里吃的就是汤圆,不管是不是叶桥西亲手搓的,只要是叶桥西亲自煮的他都觉得有很特别的意味,平时他带朋友回家来,只要朋友提出想吃叶桥西做的汤圆他都会生气。

但是偏偏他逢人就说“我妈妈做的汤圆很好吃哦”!

于是把汤圆端给霍见临的时候,他嘴唇又狠狠地撅起来,很不开心。

想从霍见临那里偷吃两个回来,偏偏霍见临得知这是叶桥西亲手做的汤圆说什么也不给。

三十几岁的人和还没他年龄零头大的小孩子吵得不可开交。

叶桥西头一次觉得家里可以这么吵闹,忍不住把霍思泽拉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肚子说: “你很饱了,不能再吃了。”

霍见临觉得自己受到了维护,骄傲地扬起下巴,叶桥西又瞪他一眼: “你快点吃,还剪不剪头发了?”

霍见临于是三两下把那碗汤圆都吃完了,冲到厨房里把碗洗干净,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很乖巧地躲在叶桥西面前: “可以剪头发了。”

他蹲在叶桥西面前,很大一只,头发已经快及肩了,仰起头很努力地看叶桥西,发尾散落在后背上。

“我去拿剪刀。”叶桥西说。

他把霍见临安排到屋檐下坐着,这里空间很大方便他操作,而且可以避免头发飞得房间里到处都是。

他跟着外面的理发店有学有样,拿了一块很长的布围在霍见临身上,轻轻地塞进他的衣领里固定住。

手指接触到霍见临脖子后的皮肤的时候,他感觉到霍见临的身体很敏感地僵了僵。

隔得太近,他又听见霍见临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而又干涩。

“抑制。”叶桥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把毛巾扔在他腿上,言简意赅地吐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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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咯来咯

码字的时候寝室里飞进来好大一个飞蛾特别大在我床帘上爬然后我摇了摇床帘它就飞到我室友床帘上去了嘿嘿嘿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叶桥西其实也没有给别人剪过头发。

其实去镇上理发店剪也不过十五块钱,但是如今这样的天气,街上到处都是涨起来的水,谁也不知道水多久才会退去。

叶桥西一点也看不下去霍见临这及肩的长发了。

他举起剪刀,叹两口气,用两根手指勾起霍见临额前的头发,最后还是放下了: “我其实没剪过。”

霍思泽站在一旁,看见叶桥西把手放下来了就冲过来拉霍见临的手。

他偏执地想要享用叶桥西第一次给别人剪头发的机会。

“你头发才剪过!”叶桥西把剪刀放下,揉着霍思泽的头顶,镇上老板剪头发的技术其实不是很好,霍思泽的西瓜头看起来有点搞笑。

“我也想要妈妈给我剪!”他抱住叶桥西的腿撒娇。

叶桥西颇为无奈地说: “下次,下次你头发长起来了,我给你剪好吧?”

霍思泽狠狠跺了脚两下脚,气势冲冲地缩在墙角里,说: “我一点也不喜欢爸爸了,能不能送爸爸回去,妈妈只是我一个人的!”

霍思泽有时候对叶桥西的占有欲来得异常,在外的时候叶桥西对别人家的小孩子亲昵一点他就会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把叶桥西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面对他此刻说的这句话,叶桥西没有吱声,选择把话题抛给霍见临。

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进来,霍见临把叶桥西往走廊下拉了拉,目光深沉地看着霍思泽,黝黑的瞳孔是叶桥西看不出来的神色。

“是我的。”叶桥西听见他很认真地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一堵墙似的站在霍思泽面前, “是你的妈妈,更是我的宝贝。”

“他不是谁一个人的,你不要总是这样强求着他,他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随时都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霍见临整个人都被很长的一块布禁锢着,长手长腿都被笼盖住,长发被叶桥西用梳子梳了下来。

叶桥西见过他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雷厉风行,很多时候一句话就能压得对方自乱阵脚。

但是这种样子的霍见临他第一次见,当显贵的身份和精致的衣着褪去后,霍见临挺直了背站在霍思泽面前,即使打扮滑稽,说的话霍思泽其实更本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在霍见临沉重的语气里,在霍见临父亲的身份面前,霍思泽还是退步了。

他站起来,躲在叶桥西身后,抱着叶桥西的腿嘟嘟嚷嚷: “那给你剪一下也没关系的其实。”

霍见临这才坐回去。

叶桥西却半天都没动。

五年前,要是能有人告诉霍见临这些简单的道理,叶桥西想,他们不应该延迟了五年才相爱。

他对霍见临的动心其实应该会更早一点。

他回头看着霍见临,他乖巧地坐着,手脚都被那块大步束缚住,坐在很小的椅子上,抬起头笑着问叶桥西: “可以剪头发吗?”

“……”叶桥西喉咙里抵着什么一样,又痛又酸涩,一股劲抵在那里下不去。

直到霍思泽抬起手隔着布料碰了碰叶桥西的手,看他不动,又说: “只要是你剪的,什么样我都很喜欢。”

“……好。”叶桥西缓过劲来,重新举起了剪刀。

外面的天气很凉爽,叶桥西背后却出了一层汗,短袖贴在后背上,风一吹还有些冷。

咔擦咔擦的,剪了半个多小时,霍见临的头发还是被剪毁了,额前的头发长短不一地贴在额头上,想补救却又剪得更短。

“要不……”叶桥西用手指捻了捻霍见临的头发,看着如同锯齿般参差不齐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叶桥西有些忍俊不禁, “就这样吧?虽然有点不好看,但是很短,男人的头发,剪短点好。”

他偏过头,用手捂住脸,肩膀轻轻地耸动。

霍见临静静地看着他,把那块大布解下来放在一旁,走到叶桥西旁边把他手里的剪刀拿下来,又把他的手拿下来,轻轻地把他手心和指缝里的碎发吹走。

“干什么……”这个动作来得太过亲昵和诡异,叶桥西感觉到不适,把手收回去。

霍见临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迅速把手松开了,不知所措地把手贴在身侧,没有再举起来。

“头发会弄进眼睛里。”霍见临无力地陈述事实。

他只是怕叶桥西把碎发揉进眼睛里后不舒服,自然地就走过去帮他清理,一时间忘记了叶桥西对他的抵触。

叶桥西不过对他心软了一点点。

刚才的行为,是他太过界了。

叶桥西也觉得有些不自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刚才被霍见临吹过的手心烫得厉害,粘腻腻地出着汗。

“你去洗个头吧。”

他故意把事情翻篇,领着霍见临进去,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还没有开封的洗发水: “你用这个吧。”

于是他就站在洗手台前洗手,手上那些霍见临的碎发都被冲洗掉。

霍见临垂眸看着他,一动不动。

叶桥西的哪里都很好看,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命运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叶桥西这个一举一动都吸引他的人。

白炽灯照耀下,叶桥西低着头用力冲洗着紧贴在手上的头发,修长的脖颈很白,往上一点是他的耳垂,耳垂白里透着红,如同雪白的羊脂玉里掺了一点红,便更有了味道。

认真到嘴唇都抿成一条线。

嘴唇红润,有点像小樱桃,叫人很想一口吞掉。

霍见临看着有点心猿意马,心脏跳得厉害,全身都泛起一种燥热。

五年前的记忆全部丧失,导致他完全想不起来跟叶桥西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光是想想就让人浮想联翩。

他盯着叶桥西放在洗手台上的洗发水,上面很小的文字在跳跃一般,就是没有办法完全进入到脑子里。

“很难过吗?”洗手台前就是一面镜子,叶桥西以为霍见临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等过两天退水了以后去镇上补救一下,应该也可以……”

叶桥西说着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低下头偷笑。

霍见临却问他: “你用是的这个洗发水吗?”

这才把目光移到镜子上,镜子里的他确实很滑稽,头发弯弯曲曲的矗立在额头上,有些地方明明是齐整的,却在后面一点突然剪多了一点,很突兀地往后蔓延了一块。

又把目光移回叶桥西身上,他抖动着肩膀笑得厉害,笑声不小心从嘴里泄露了出来。

霍见临眼底也没忍住溢出几分笑容。

叶桥西很少在他面前笑得这样,他喜欢得不得了。

“什么?”叶桥西转过头,霍见临呆愣得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来不及收起来。

叶桥西差点迎头撞上他。

“别靠我这么近。”叶桥西后退了一步。

霍见临又觉得有点失落,也没有追过去,问叶桥西: “可以用你的洗发水吗?这瓶还没开封。”

叶桥西用是的果香型的洗发水,霍见临之前说过他一次,在浴室里,他被霍见临抱着腰坐在霍见临身上,重力下坠让那个东西进得更深,在痛觉过去以后,那种怪异的快感会侵占叶桥西的大脑。

他狠狠咬着嘴唇避免发出很暧昧的呻//吟声,那种声音只会让霍见临更激动。

偏偏霍见临就喜欢听他叫。

于是霍见临用牙齿轻轻地咬他的后颈,用手抓住他的头发往下拉,逼得他往后仰起头。

霍见临就很沉溺地吻他的头发,一路向上,吻到叶桥西的耳垂上。

“洗发水又换味道了,怎么总喜欢用这种甜腻腻的果香味的……”他把叶桥西举起来,又狠狠按下去, “老子真的喜欢得不得了,在外面闻到就想吃了。”

霍见临大多时候都很正经,床上更多时候也是奋力蛮干,但有时候叶桥西也会在床上从他嘴里听见几句脏话和荤话。

一开始他无法想象这种话从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持雷厉风行又知书达礼的霍见临嘴里说出来,第一次听见的时候他一边哭一边羞耻霍见临竟然对他说那种话。

“你别……”霍见临把他抱起来,转了个面,两个人面对面,叶桥西有些不适地移开眼,霍见临看着他潮//红的脸色,下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和来不及下坠的泪水。

他憋得眼底发红,什么理智和自持全都不要了,颤抖着问叶桥西: “别什么?”

叶桥西被他抱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只能用力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梨花带雨: “别,别说这种话……。”

“唔……”

还来不及再喘一口气,霍见临就摁着他的下巴追过来,迫不及待地逼他接吻,盖在他后脑勺的大手狠狠压着,让他退开不了半分。

身体再次被按下去,叶桥西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很烫,被灌了太多东西,肚子微微鼓起来……

后来叶桥西就叫阿姨不要买任何果香型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过去的记忆上头,叶桥西浑身都变得炽热,就像煮熟了的虾,浑身通红。

“怎么了?”霍见临问。

叶桥西撑着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用凉水狠狠往脸上浇了几下,抬起头来,霍见临就取来了干帕子给他擦脸: “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叶桥西没有退后,感受到柔软的帕子在脸上轻轻擦过,盖住他整张脸,又盖住他脸上的绯红。

擦干净脸后,叶桥西把帕子挂回去,从柜子里又拿出一瓶洗发水,这是他用的,橙子味的,很香,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用的这个。

“你想用就用吧。”他转身出去,霍见临抱着两瓶洗发水在浴室里站了很久,脑海里满是刚才粉玉一般的叶桥西。

好乖,好甜。

最后,他还是用的叶桥西那瓶橙子味的洗发水,洗完后出去,叶桥西坐在沙发上骂他不要脸。

日子就这么暂时过下去了,霍见临在叶桥西家里住了下来,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屋里屋外大大小小一切事务。

大水彻底退去后的第二天,叶桥西决定带霍见临去镇上买两件衣服。

霍见临高兴得不得了,中午做饭的时候干劲十足。

最后一道菜做好,他端着才从厨房跑过来,兴奋地叫叶桥西: “宝宝,可以吃饭了。”

饭厅里却很安静,叶桥西抱着霍思泽坐着,对面坐着一言不发的陆才,看见霍见临围着白色的围裙出来,陆才肉眼可见地冷脸,然后发出很重的冷笑。

在他阴暗的眼神下,霍见临听见他很生气地问叶桥西: “他叫谁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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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日更到完结!!其实应该也没多少了,四月底肯定能完结的

今晚还有一更不过应该很晚了(づ ̄? ̄)づ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霍见临再起失去记忆以后第二次见到陆才。

说实话,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陆才对叶桥西的心思,那么明显,那么明目张胆的偏爱。

也只有叶桥西这种迟钝到如此地步的人才不会发觉。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两个人眼神对上,剑拔弩张,谁都不想忍受谁的模样。

“你们……”叶桥西张了张嘴,叫霍思泽去把筷子摆放好,思来想去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究竟应该跟陆才说什么。

当时的怨恨是真的,可是如今的放不开手也是真的。

他心虚地低下头,却感受到一只大手很轻地落在他的肩膀上,像安抚他似的。另一只手从他肩膀前穿过,把那盆炒好的青菜放在桌上,低头的时候眼底以前阴沉。

但是再抬起头,他笑起来,很和煦地问陆才: “我给你盛饭。”

陆才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

叶桥西抬起头来看他们,霍思泽抱着碗坐在陆才旁边,大人们都还没有动筷子,他转悠着眼睛,也没有动筷子。

“那我先给你盛饭吧。”霍见临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在情敌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手碰到陆才碗的时候,被陆才狠狠打开了。

其实陆才根本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是声音听起来就是很大,霍见临很委屈地收回手,不着声色地偷看一眼叶桥西。

陆才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站起来,把巴掌大的碗死死捏在手里,嘲讽道: “您是城里来的大少爷,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哪里敢叫您帮忙盛饭呢?”

“而且,你刚来这里,能知道电饭锅在哪里吗?”陆才看向霍见临,炫耀的姿态很明显, “桥西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都是我陪着的,这个房子里每个角落里有什么东西,我都清清楚楚。”

霍见临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捂着手背,眼底瞬间发红起来,话是对着陆才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陆才的: “我只是想帮你盛饭,我也不是什么少爷,我只是宝宝身边的一个人,我只是留在宝宝身边照顾他。”

宝宝。

这两个字刺激得陆才额角突突地跳,什么宝宝?他跟叶桥西二十几年的交情,他从来都没好意思叫叶桥西一声宝宝。

霍见临在干什么?

“不要乱叫他!”陆才冲到霍见临面前,胸膛快速地起伏着,手很用力地捏成拳头,捏紧又松开。

他长相温润,身上时刻都是那种很文静的书生意气,从事教育事业以后,更加知性懂礼,很多脾气往往自己都收敛了。

很多事,陆才都困于教师的身份而选择隐忍,叶桥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种不受控制的模样了。

叶桥西脚下朝着陆才的方向动了动,还没走出去,就听见霍见临问他: “不可以叫宝宝吗?”

他一个头两个大,面对这种场景,还是想帮衬着陆才。

“我去给陆才盛饭,你们都先坐下!”

叶桥西拿着碗飞快地去了厨房,在空间狭小的厨房里,他得以松一口气,在盛好饭以后有飞快地转身出去,很害怕霍见临和陆才在饭桌上打起来。

饭桌上呈现一种诡异的祥和。

陆才的气愤显然一直都没有消退下去,叶桥西咬着筷子,霍思泽跪在椅子上去帮他夹菜,霍见临则很体贴的给他剔鱼刺。

不仅如此,他连陆才都照顾得十分妥帖,叫人说不出一句不妥的话。

陆才一口气悬在喉咙里,下不去更上不来。

他想从菜里面挑一点东西出来,可是霍见临在这方面做得几乎完美,一桌子菜,都是叶桥西喜欢吃的,叶桥西不爱吃的一个都没有。

越是这样,他才会觉得越气馁。

家世样貌样样比不过别人,就连照顾人这方面可能也没有别人体贴,在他叶桥西这里毫无胜算。

一碗饭吃下去,陆才一口也吃不下了,放下碗筷,他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三个人。

霍思泽很听话地夹着青菜放进叶桥西碗里,霍见临温柔地哄着叶桥西再喝一碗汤。

“特意给你熬的土鸡汤,你太瘦了,应该补一补。”

陆才心想,他身体这么瘦,有百分之五十的原因都是你三年前折腾出来的。

另外百分之五十来自于叶桥西破碎的原生家庭和小时候的乞讨经历。

叶桥西闷着头喝了两口,推开霍见临的手说不喝了,抽了纸开始擦嘴,霍见临则自然地接手了叶桥西剩下那半碗鸡汤。

陆才心里暗骂不要脸。

吃完饭后,霍见临把饭桌收拾得很干净,端着碗筷去厨房洗碗了,临走之前叫走了霍思泽,给叶桥西和陆才留出了单独讲话的空间。

风雨过去后,一连几天都是很好的太阳,叶桥西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坐一坐,霍见临就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很简易的棚子。

“不是说很讨厌吗?”

一进入这个棚子,陆才就迫不及待地问叶桥西,他眼神里满是不解,压低声音却很急切地追问。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叶桥西其实也有点心虚,所以才会在几天前陆才过来送药的那个早上想方设法让避免让陆才知道客房里躺是的霍见临。

“对不起。”叶桥西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但是,陆才。”叶桥西说, “他现在跟我记忆和幻想里的一模一样。”

“很小的时候我会想霍见临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你可能不知道,我九岁的时候觉得他无所不能,而且我没有见过可以从每个方面都接纳我的人,十五岁的霍见临,是第一个可以完全接纳我,义无反顾对我好的人。”

没有人会跟乞丐和小偷做朋友,从记事起就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叶桥西更不会有朋友,就连刚被找回来的时候,陆才也会跟村里的小孩一起欺负叶桥西。

他被学校外面的小孩子很恶劣的戏弄过,也被/干爸圈养的其他孩子嫌弃过,明明在干爸这个院子里,有些小孩跟他一样都是干爸脚底下的一条狗,可是他们依旧会因为叶桥西一开始不愿意偷东西而排挤他。

霍见临是第一个义无反顾的那样对他好的人。

在漆黑的小黑屋里,他们紧贴着互诉衷肠,霍见临告诉他,以后他会带他出去,他带叶桥西去上学,不需要出去乞讨和偷东西也能穿着很舒服的衣服去读书,不需要叶桥西翻墙进学校蹲在教室外面偷听。

在拥挤的后备箱里,霍见临接住他吐出来的呕吐物。

在小房间里,霍见临用合拢的双手接住他吐出来的污水,踮起从小窗口把污水倒出去的时候,好像那一点水,完全把叶桥西身上的污秽一同洗干净了似的,他可以干干净净地站在深陷泥潭却一身清白的霍见临身边。

甚至在分别的前一天晚上,霍见临还在问叶桥西: “想读书吗?”

叶桥西说, “想。”

然后霍见临告诉他: “我以后一定要带你去上最好的学校,你这么聪明,学习一定很好。”

“那你呢?”叶桥西问,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我要读高中呢!”霍见临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很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你应该读小学吧,高中学习很紧张的,不过你要是起得来,早上可以和我一起去上学。”

他沉浸在这样的憧憬中,直到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他不远处,他看着霍见临被人带走,那一瞬间,年幼的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阶级。

霍见临恣意张扬,是因为他有强大的家庭做后盾,即使身在这种泥潭里也处变不惊,因为他始终相信有人回来找他,可以很迅速地找到他。

可是叶桥西不一样,他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失踪的第几年,家里是不是还有人,爸爸妈妈是不是还在,有没有人找过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在干爸这里……

这些问题似乎没有答案,但是答案又呼之欲出。

被找回去的叶桥西很庆幸原来妈妈一直在找自己,又随着年岁的成长逐渐明白了阶级的不可跨越,霍家更是他遥不可及的。

霍见临作为霍家唯一的后辈,身份地位显贵。

等叶桥西终于十五岁的时候,他在打工的饭店看见新闻上的霍见临,二十一岁的霍见临变得高大成熟,面对摄像机和记者咄咄逼人的采访依旧处变不惊。

在小镇上端盘子的叶桥西心里长久地难以平静,回去后,终于开始有意把霍见临从脑海里剥除。

他是最底层的蝼蚁,最上层的龙凤,他哪里敢肖像。

直到三年前再次见面,叶桥西恍然间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似乎自己真的忘了什么。

但是多年前深埋下的种子,又忍不住想要破土而出,却在看见截然不同的霍见临的时候停止萌芽。

幻想被现实打破,叶桥西发现,这种的霍见临跟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长大以后的霍见临,偏执自私,在叶桥西面前更多时候只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逼迫叶桥西承认很爱他。

埋下去的那棵种子逐渐枯萎,但是在三年后,他再次拥有了曾经幻想出来的霍见临,那么真实,和十五岁的时候一样。

“是吗?”陆才安静地听他说完,反问道, “他是暂时失忆还是一辈子都失忆了,你能保证他能一辈子都不恢复记忆吗?”

“……”叶桥西被问得哑口无言。

从打算重新接受霍见临的那天起,叶桥西在想霍见临恢复记忆的这件事。

该怎么应对……

他除了让霍见临再次离开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我会让他离开。”叶桥西说。

陆才冷笑起来: “你为什么保证他一定会离开?如果他真的那样听话,你当时为什么会与他耗了两年,还被迫生了一个孩子?”

叶桥西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他竟然觉得冷。

陆才说的都是他考虑过的,这是不争的事实,过去那种逃不开的回忆光是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窒息。

可是同十五岁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身高长高了以外,三十四岁的霍见临和叶桥西在心里刻画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完全重合。

明知道不可以,却依旧贪心地靠近了。

明知道不应该沉溺,叶桥西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了。

“那我会离开。”叶桥西咬着嘴唇,对上陆才的双眼。

陆才眼里翻腾着情绪,盛怒之下,他脖子上的青筋恐怖地鼓起来,叉着腰怒目圆睁地看着叶桥西。

“我等这样的霍见临,等了十几年。”

叶桥西说。

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在想自己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他发现世界上似乎找不出一个比霍见临更好的人了。

陆才狠地抓住他的肩膀,气愤到牙齿都互相碰撞着,最后很用力地推开叶桥西走了。

客厅里,霍见临捂着霍思泽的嘴躲在门背后。

院子里离棚子其实很近,叶桥西和陆才的话他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一边因为叶桥西的真情吐露而激动,一边又因为叶桥西那一句离开而害怕。

三年前,叶桥西不是真心想与他结婚,而霍思泽也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霍思泽他强迫叶桥西生下来的。

他颤抖着躲在门背后,三年前的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烂人,叶桥西也许是怀有期待过来他身边,却被三年前的他狠狠打破了幻想。

之前他很急切地想要恢复过去的记忆,可是如今,他却又焦急地害怕自己可能有朝一日会恢复记忆。

恢复记忆后,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做一个叶桥西能接受,期待了十几年的爱人。

霍思泽从他怀里挣脱出去,跑下院子去找叶桥西,叶桥西因此回头看他。

他眼神清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问: “陆才已经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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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本来应该早一点的但是我跟朋友在外面聊天讲了特别久回来的时候都十点半了洗漱收拾好后已经凌晨了(下跪)

谢谢大家来看我呀(づ ̄? ̄)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太阳有些刺眼,风轻轻地吹动叶桥西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霍见临抬起手按了按他的头发。

“嗯。”叶桥西说,仰起头看他, “走了。”

叶桥西往外走,霍思泽被他抱起来,单薄的身躯抱霍思泽其实已经有些吃力了。

霍见临追过去,其实能看出来叶桥西此刻的心情有点不太好,霍思泽趴在他肩上,用手指去搅动他后脑勺的头发。

“我抱吧。”霍见临说。

“不用。”叶桥西说, “也就门前这一点,外面有点淤泥,我怕霍思泽摔了。”

“那更应该我来的。”霍见临不松口,手抓住霍思泽的肚子就把他抱过来了, “你摔倒了,我也很心疼。”

叶桥西偏头看一眼,没有再纠结,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下了门口的楼梯,霍见临一只手抱着霍思泽,转过身,伸出一只手对叶桥西说: “我牵着你,别摔了。”

镇上有清洗路面的环卫工人,但是叶桥西这里处于镇子边缘了。每次涨水后的清理工作都是漫长繁复的,叶桥西门前还没有清理过来,霍见临每天清理一点,但门前还是有一些淤泥。

叶桥西低下头看霍见临伸过来的那只手,手上的伤口才结痂,手指甲是他前几天给他剪的,剪得很短,显得指尖很圆润。

霍见临的手掌很宽大,叶桥西不禁捏了捏手,比他的要大很多,他记得几年前,霍见临一只手就能把他的手抓住禁锢住。

他缓缓抬起手,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都像是放慢了一般,五年前的事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倍数浮现,最后不知道谁按下了暂停键,眼前是截然不同的霍见临。

伸出的手在召告叶桥西,这一次,他值得托付。

“走吧。”叶桥西轻轻地把手放在霍见临手里,霍见临愣了半晌,叶桥西会跟他牵手这是他根本没有想象过的,他以为叶桥西会直接无视,但是叶桥西选择了给他更大的惊喜。

“不走吗?”叶桥西摇摇手,抬头问霍见临,催促道, “走吧,中午过了更热。”

霍见临于是紧紧拉住他的手,呼吸都在颤抖,很想用力把叶桥西揉进怀里,可是又怕叶桥西会生气,只能很轻地把叶桥西牵着。

阳光投射出他们一家三口的影子。

从门口出来后,叶桥西一直没有收回手,霍见临也没有松手,暗喜着抓住叶桥西的手心,心脏热烈跳动。

“松手。”走了几米,叶桥西突然看见前面有几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跑过,叶桥西看了两眼,平淡地收回目光,叫霍见临松手。

“我……我忘记了。”霍见临很生硬地解释。

松开手,把手死死地贴在身侧,很烫,很激动。

在面对叶桥西的时候他总有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一点叶桥西很主动的触碰都会引起他很强烈的反应,如同两个小行星相撞,瞬间产生巨大的炸裂感。

叶桥西也不着声色地把手贴在身侧,手心里不知道是自己的汗还是霍见临的汗,但是都粘腻腻的,有种什么在手心化开了怎么也消除不掉的感觉。

“啧……”他喉结滚动,突然觉得有点口渴,烦躁地踢一脚路边的野草,心里那点躁动和焦虑从陆才出现时就开始拉扯着他。

“霍见临。”抬起头,他很认真地叫霍见临的名字。

他任何时候用任何语气叫霍见临都会收到霍见临很温柔的回答: “嗯,怎么了?”

“陆才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父母都去世了,在这个村子里,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只有他了。”

“我跟你相处了几个月,但是跟陆才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我的学习,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在打理。”

“在我看见,他是邻居,是哥哥,更是家人。”

“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在你面前受到挤兑,更不希望你们针锋相对。”

叶桥西蹲在路边,霍思泽从霍见临身上跳下来,也跟着叶桥西蹲在路边,有学有样地捡着叶桥西的语气说: “我也很喜欢陆叔叔,爸爸,你要对陆叔叔好一点。”

霍见临低头看着叶桥西,他其实比谁都羡慕陆才。

在叶桥西生命中缺席的那十几年,陆才完全拥有了叶桥西。

每个阶段的叶桥西他都真切地感受过,而不是像他一样只能找到叶桥西以后,从薄薄的一张照片隔着岁月长河去感受过去某个阶段的叶桥西。

一旦想到这里,他都会嫉妒得发狂。

但是今天,叶桥西告诉他,陆才很重要,是亲人,是哥哥,是很重要,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于是他幡然醒悟,他羡慕陆才,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可以爱屋及乌。

“我知道的。”他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空谷里传来的,很沉闷深远,一直钻进叶桥西的脑海里, “我会对陆才很好的。”

“嗯。”叶桥西站起来, “今天这种很幼稚的行为就不要再出现了。”

叶桥西相信霍见临能明白他在说哪件事。

“我知道,宝宝,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会做。”霍见临急切地走近做保证。

叶桥西偏过头,感受到他频率很快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脖子里,很烦但是又因为他这一句保证而动摇。

“算了,去买衣服吧。”叶桥西摆摆手,烦闷地把头发往后顺了顺,领着霍思泽往前走。

当天也没有买几件衣服,一来是卖衣服的心绪已经完全被打乱了,叶桥西和霍见临谁都无法把思绪从陆才那里拉扯回来。

二来是小镇上很多摊子已经收摊了,霍见临身高太高,剩下摊子上的衣服很难找到适合他的衣服。

长裤不管怎么挑穿在他身上最后都会短一截。

叶桥西一咬牙,最后给他买了一条短裤。

一百块钱,给霍见临买了两件衣服和一条裤子,蓝色的塑料袋被霍见临自己提着,钱是叶桥西付的,从接过衣服以后,霍见临脸上就露出一种诡异的神色。

叶桥西悄悄看过他几次,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嫌弃还是欢喜?

霍见临二十年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了吧,全身上下加起来甚至抵不上霍思泽脚上的一双袜子。

“是不喜欢吗?”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叶桥西还是没忍住问。

霍见临如果敢说不喜欢,他立刻就拿回去把衣服退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给霍见临买任何东西。

“很喜欢。 “霍见临说。

偏过头看叶桥西,叶桥西这才发现他眼底隐约装着点泪水,瞳孔都在颤抖。

“是你给我买的,很不一样。”霍见临说,捧着蓝色塑料袋又看了几遍,一路上都幼稚地害怕衣服跑掉似的。

叶桥西偏过头,叫他不许说了,总是说这种话。

路过蛋糕店,霍思泽闹着要吃小蛋糕,叶桥西怕他晚上不吃饭,不想让他吃。

霍思泽闹了两句,一抬眼看见霍见临幽深的目光,从叶桥西腿边站起来,很笔直地站着说: “不吃也可以的,我也不是很想吃的。”

叶桥西回头瞪霍见临一眼: “你不要吓他!”

说完,又蹲下的霍思泽平视: “可以买一小块,但是晚上你保证还要吃下一碗饭。”

有叶桥西撑腰,霍思泽腰杆都挺直了几分,抓住叶桥西伸出来的手指保证道: “是的长官,保证完成任务!”

这是他最近从动画片里学来的话术,平时哪里都会说两句。

叶桥西于是带着霍思泽进去买小蛋糕,霍思泽也很懂事,主动挑选了橱窗里最小的那一个,叶桥西准备付钱的时候,他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说要自己付。

叶桥西就退后一步,让他自己付,收银员找零以后,他帮霍思泽把那一沓零零散散的钱收收好,放进霍思泽的口袋里。

他没问霍思泽的钱是哪里来的,反正霍思泽很有钱,比他更有钱。

管家偶尔会过来给霍思泽和霍见临送东西,叶桥西从霍思泽书包里翻出来过很多次一沓沓的钱。

应该都是霍震霄给的,叶桥西都没有收,钱都是霍思泽自己在收拾,很多都被他藏在了叶桥西枕头下。

一个小蛋糕霍思泽分了一半给叶桥西,不情不愿地又分了一小口给霍见临,最后舔着勺子上残存的奶油问叶桥西: “妈妈,我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霍思泽一岁多的时候被喂了一口奶油,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拉肚子,那段时间霍见临没日没夜地守着,找过很多个医院都对着霍见临摇头。从鬼门关里抢救回来以后,霍见临对他说的饮食要求很严格,通常只有过生日才能被允许多吃一点奶油蛋糕。

霍思泽便以为生日这天才是无忧无虑吃奶油蛋糕的规定时间。

叶桥西被他问得一愣,霍思泽具体哪一天过生日他还真的不清楚了,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哪里还记得是什么日子。

只记得好像是阳春三月,但是哪一天呢?哪一天……

他记得窗外的大树开始发芽。

但是哪一天呢?

三月的哪一天呢?

他求救似的忘向霍见临,霍见临在帮霍思泽擦手掌心里沾上的奶油,怕他用这样的脏手去抓叶桥西的衣服。

“三月十八。”霍见临平静地说。

“啊……”叶桥西看着霍思泽,三月十八吗?

“可以过生日吗?”霍思泽问。

霍见临把他另一只手拉过来,告诉他: “你的生日过了,要等下一年了。”

“啊,那还有谁可以过生日,我好想吃奶油蛋糕。”他抱着霍见临的脖子问, “爸爸,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霍见临突然抬起头看向叶桥西,他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在他目前的记忆里,可能会跟叶桥西过的第一个生日。

“妈妈,我爸爸什么时候过生日呀?”没得到霍见临的回答,霍思泽转而去问叶桥西。

叶桥西呆愣愣地张着嘴, “你爸爸他……”

他抓着手指,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霍见临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他们相逢在冬天,分别在春天完没有还全带来的时候,在这两个季节之间,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过生日。

重逢后,面对阴暗扭曲的霍见临,叶桥西更多的是想逃避,他刻意忽略霍见临的一切,只想隔绝与霍见临有关的所有事物。

那三年,霍见临也没有提过生日的事。

他这一次没有把求救的目光投射在霍见临身上,但霍见临却把目光很精准地放在他身上,叶桥西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下是哪种眼神。

期待,期望。

但是,叶桥西抬起头,很诚实地说: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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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谢谢大家来看我呀晚安

第50章

第五十章

我不知道。

短短四个字,让叶桥西和霍见临都暂时地沉默下来了。

叶桥西抬眼去看霍见临,看见他飘忽的眼神和失落的神情,嘴唇很用力地抿在一起,看着有点情绪低落。

“你……”叶桥西低下头,看他还是很用力地抱着那个蓝色的塑料袋,本来很想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但是霍见临仅仅在刹那间就收拾好了情绪,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 “我都三十几岁了,不喜欢过生日了。”

叶桥西将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手插在腰上很无奈地搓了搓,心里躁动得慌,在这种午后的时刻更热了。

“回去吧。”霍见临转移了话题,霍思泽蹲在一边摘野花,他走过去一只手把霍思泽提起来桎梏在腰间扛着走了, “回去了。”

叶桥西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自己紧绷的背还不能完全松懈下来,当霍思泽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崩溃了。

“宝宝,快来。”

叶桥西用力调整着呼吸,心虚和无奈占据他的思绪,一直没有动作站在原地。

霍见临抱着霍思泽转身,隔着几步叫他。

他才抬脚跟过去。

今天发生的两件事让叶桥西有点无法面对霍见临,吃过晚饭,洗漱完叶桥西就哄着霍思泽睡觉,一开始有意躲避着霍见临。

霍见临尝试叫过他两次,都得到他闪躲的回应后,就独自收拾好东西回客卧了。

十点左右,叶桥西还是辗转反侧,霍思泽已经熟睡了,他站起来,把房间里的空调调高一点,开门出去找霍见临。

他敲了两下门,没有得到回应,但是能从门缝里看见房间里是有灯的。

“霍见临?”叶桥西开口。

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被踢倒的声音。

“你没睡吧?”叶桥西问, “我看见里面的灯亮着。”

霍见临还是没说话。

叶桥西就说: “那我进来了?”

他按下门把手,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被人从里面推回来了。

“别……”

叶桥西终于听见他的声音了。

带着粘稠浓厚的欲/望。

叶桥西一听就知道他在干什么。

“开门。”叶桥西感觉脑袋一瞬间被什么打过似的,懵懂了半晌,最后还是很严肃地叫霍见临开门。

霍见临似乎靠在了门上,因为叶桥西听见门上传来很沉闷的声音。

“别进来。”霍见临带着祈求的声音跟他说话, “你不喜欢。”

叶桥西咬住嘴里一点肉,感觉隔着门都能闻到那种很浓郁的气味。

他在门口坐下来,听见门背后传来很沉重呼吸声。

几分钟过去后,霍见临突然问: “你还在吗?”

叶桥西闭着眼睛在假寐,闻言突然睁开眼,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从窗户看过去,外面繁星点点。

“嗯,还在。”叶桥西叹一口气,回答。

“我……”霍见临欲言又止,约莫又过了几分钟,叶桥西听见他频率很快的呼吸,这一圈的空气都像升温了一般,烫得厉害。

霍见临半跪在地上,手上的东西在往下淌。

他尝试了很久都无法疏解出来的欲/望,但是叶桥西一句话就可以。

一墙之隔,叶桥西就坐在门口等他,会很乖地回答他的问题,其实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能让他激动不已。

快感很强势地占据了霍见临的理智,又后知后觉地怕叶桥西生气,沉默地蹲在墙角收拾。

过了快十分钟,叶桥西突然问他: “你收拾好了吗?”

霍见临把地上的东西擦干净后,又换了一件衣服,冲洗完手以后,才开门上叶桥西进来。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有下去。

叶桥西瞥他一眼,又觉得有些好笑,事情都做完了,这时候开始害羞了。

房间里都是那股味道。

他走过去又把窗户推开了,夜里外面吹进来一点风,把这种味道渐渐吹得消散了。

霍见临站在他面前,宽肩长腿,几乎把叶桥西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密闭的空间,做什么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叶桥西不知不觉间把呼吸调整到了跟霍见临一个频率,胸口很用力地起伏着。

“桥西。”霍见临叫他的名字,往前走了一步,见叶桥西低着头没有后退,更大胆地举起了手,很缠绵地叫叶桥西, “宝宝。”

“嗯?”叶桥西用很轻的气音回他。

霍见临终于还是把手放在了叶桥西的肩膀上,手指蜷缩,把叶桥西的肩膀扣住,问他: “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

叶桥西仰起头看他。

霍见临也低下头。

叶桥西长得很显小,二十九岁了,有时候做出来的动作还像一个稚嫩无比的小孩,想什么要什么都写在脸上。

霍见临忍不住缓缓抬起手,用大拇指去轻轻地摩挲他的下巴,像一块润滑的玉,叫人一摸上就爱不释手。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霍见临的手盖住了叶桥西半张脸,眼神柔得要出水,很粘腻地落在叶桥西的脸上, “所以……”

“能不能不要对我视而不见。”

霍见临的手指在叶桥西脸上摩挲,叶桥西感觉到他手指上的小茧,很眷念地抚摸着他的脸。

“没有对你视而不见。”叶桥西抬手抓住他的手指,把他的手拉下来,很用力地捏着。

他感受到霍见临的手在抖,因为他这个小小的举动。

他主动向前一步,几乎是钻进了霍见临的怀里,主动抱住霍见临的腰,踮起脚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没有对你视而不见,霍见临,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你站在那里,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你的。”

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霍见临毫无防备地被这几个字砸得头重脚轻,心跳如雷,他不受控制地抬手覆盖在心口,咚咚的心跳声。

他身上到处都开始出汗,刚才消退的欲望又再次翻腾上来,他克制地把手从叶桥西身上拿开,却又忍不住低头去闻叶桥西身上那种独一份的香味。

“我……”他推开叶桥西蹲下,抱着头不敢回头看叶桥西, “你先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处理。”

叶桥西也感受到了什么,站在原地没动,今晚本来要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

他走过去,在霍见临的对面蹲下,伸出手抱住他的头跟他额头抵着额头对视,客卧的灯光比较昏暗,但是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发光。

“其实我刚才来,是想问你。”他顿了顿,看见霍见临忍得汗水从脸颊处划过,喉结不停地滚动,呼出滚烫的气息。

“霍见临,跟过去的你结婚的那几年,对我来说是很黑暗的几年。那样的你,跟我幻想中长大后的霍见临完全不一样。”

“我逃避现实,也恨你。”

“我不知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霍见临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嘴唇微微张开,却又克制地合上了。

叶桥西知道他想做什么。

过去霍见临就很喜欢咬他的手指。

霍见临没动,他也没有收回手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我不喜欢过生日。”霍见临很急切地说。

叶桥西伸直手指,戳了戳他的嘴唇: “我陪你过的生日,也不喜欢吗?”

霍见临眼睛瞬间瞪得很大,抓着叶桥西那只手更用力了些。

半晌后,他很诚实地说: “喜欢。”

叶桥西给的任何东西,他都喜欢。

“我会陪你过生日的。”叶桥西把膝盖跪在他的拖鞋上,手圈住他的脖子,伸出舌头在他嘴唇上舔了舔。

霍见临呼吸凝固了很长一段时间。

叶桥西看见他的手很用力地撑在地上,指尖都有些泛白,脖子上的青筋隐隐的鼓起来,忍得呼吸都在颤抖。

几秒后,叶桥西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霍见临在房间里站了几秒,似乎在想要把叶桥西放在哪里,最后他把叶桥西抱在门口的矮柜上,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你回去睡觉,听话。”他声音已经很低沉了。

他转身要走,叶桥西一把抓住他的衣摆,问他: “需要我帮忙吗?”

霍见临回过头,很惊讶地看着他,咬着牙告诉叶桥西: “不用,你不喜欢的。”

叶桥西从矮柜上跳下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霍见临推到在了床上,一条腿蜷缩在他身边,手碰到了霍见临很精神的地方。

结束的时候,叶桥西红着脸去洗手,霍见临还陷在激动里没有回过身,腿都在发软,走过去抓住叶桥西的手要帮他清洗。

“不用!”叶桥西很严厉地拒绝了,冰凉的水从指缝间冲过,却不能缓解他身上的半分热度。

“对不起。”霍见临很委屈地站到旁边,耷拉着头跟叶桥西道歉。

叶桥西满面通红,故意关了水以后很用力地甩手上的水到霍见临身上: “别说话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霍见临没敢拉他,今晚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他完全不敢想象的了。

他没有关门,直愣愣地看着叶桥西紧闭的房门。

快感过去,其实笼罩他的更多的是惊吓。

叶桥西说的,他很喜欢现在的他。

那如果他恢复记忆了,他们的关系又该何去何从呢?

叶桥西把现在的他跟过去的他分得很清楚,好像只要带走过去记忆的霍见临就不是现在的霍见临。

他倒在床上,捂住眼睛,又再次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噩梦中。

七月初的时候,管家又来送了一次东西,顺便告诉叶桥西,七月中旬的时候他们会带霍见临去做一次检查。

叶桥西说: “好,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安排好。”

管家转身要离开,叶桥西又问他: “霍见临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管家很惊喜地看着他,手背在身后很激动的搅动,嘴唇忍不住上扬道: “七月十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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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把凌晨的更新换在了中午怎么不算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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