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叙蓦然惊醒，白茯和灯护也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问话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就坐在秦叙的正对面，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凑到她的身边，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双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她。
“你刚才说你家里有一盏老油灯？”秦叙跟他确认了一遍。
“嗯，”小男孩点点头，“圆圆的灯罩，大大的肚子，还有厚厚的底座，跟大姐姐你之前描述的一样。”
秦叙眼前一亮，希望之火再次被点燃，她简直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那...你能带我去你家看看吗？”
“没问题，”小男孩干脆地答应了。
小男孩说着便跳下了椅子，一副迫不及待就要出发的样子。“跟我来吧。”
“等等，”秦叙突然想到，“你的家长呢？你是和谁一起过来的？”
“我爷爷，”小男孩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一帮中年男人坐在那里，正在大声叫唤着喝酒。“他在那边。”
“我们不用跟他打声招呼吗？”秦叙问道。
“不用了，爷爷一旦喝起酒来，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小男孩撇了撇嘴。
秦叙他们在小男孩的带领下，挤过拥挤的人群，鱼贯走出老祠堂，踏上了回镇子的路上。
“你叫什么名字？”秦叙问小男孩。
“小虎。”小男孩答道。
“今年多大了？”
“八岁。”
“你爸爸妈妈呢？”秦叙随口问道。
“他们，”小虎脸色一黯，“他们去城里打工了。”
“这样啊...”他的反应让秦叙有些心塞，“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奶奶在家。”小虎闷声道。
“她今天怎么没跟你和爷爷一起来吃酒？”
“奶奶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秦叙和小虎聊了一会家常，见小虎的情绪有所好转，便向他打听起了油灯的事，“小虎，能跟我再说说你家里那盏老油灯的事吗？”
小虎“嗯”了一声，“那是一盏很老的灯，我只在奶奶的房间里见过一两次，奶奶告诉我，那盏灯的年纪比她还大，它是太奶奶年轻的时候用过的。”
“你太奶奶？”秦叙紧张地问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小男孩摇了摇头，“没人告诉过我，我出生的时候，太奶奶就已经不在了。”
秦叙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凉意贯透了全身。
“到了。”小虎在一座刚翻新不久的老房子门前停下。
“奶奶，我回来了。”小虎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才打开，一个面容消瘦的女人探出了头，“小虎？你不是跟爷爷去吃席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边太吵了，我不想待在那儿了。”小虎说道。
“你爷爷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爷爷还在席上喝酒呢。”
“这死老头子...”小虎奶奶骂了一句，这时她才注意到站在小虎身后的秦叙他们，“你们是？”
“他们是我刚在老祠堂里认识的。”小虎向她介绍道，“他们想看看太奶奶的油灯。”
“看油灯？”小虎奶奶眉头一皱。
秦叙赶紧解释道：“您好，我们是做灯具市场调研的，听小虎说您家有一盏非常有年代感的油灯，所以想过来看看。”
小虎奶奶仍是一副怀疑的表情。
一旁的白茯补充道：“如果那盏灯品相完好，我们愿意出高价回收。”
“好吧，”小虎奶奶这才半信半疑地答应了，“那你们进来吧。”
小虎带着他们进了屋，里面虽然不大，但是收拾得十分整洁。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盏灯...”小虎奶奶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随即走进了房间。
小虎也没有闲着，他一回来就进了厨房，没一会儿便见他端着三杯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大姐姐...还有你们...喝水。”
他们赶紧接过水杯。“谢谢。”
小虎似乎有些害怕白茯和灯护，他略显紧张地看了他俩一眼，然后坐到秦叙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姐，你是从城里来的是吗？”
“是的。”秦叙点点头。
小虎吸了口气，“那你有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
“这...”秦叙犹豫道，“他们长什么样？”
“我有他们的照片。”小虎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相册。
小虎翻开相册给秦叙看，里面有很多张他和爸爸妈妈的合影，从襁褓中的婴儿开始，逐步长成现在的男孩，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一段美好的时光。
照片里的小虎爸爸妈妈看上去十分慈祥，可惜的是，秦叙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他们的脸，“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他们。”
小虎失望地抿了抿嘴，没说话。
这时，小虎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棉布包裹走出了房间，“找到了，太久没拿出来，都被我塞到柜子的最里面了。”
她把包裹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小心地打开，在揭开外侧保护的层层棉布之后，里面的油灯终于露出了真容。
秦叙睁大了眼睛，摆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盏完好无损的老式煤油灯，葫形的玻璃灯罩一尘不染，只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了灯芯和灯油。铜制的底座历经氧化和磨损，上面刻着的图样几乎难以分辨，看上去像是一些失传已久的象形文字。
“我...我记得它。”灯护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跪倒在茶几前，细细端详着平躺在棉布上的油灯，像是在打量一位多年不见的故友。“我曾经守护过它...”
“你在说什么？”小虎奶奶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秦叙怕她怀疑，赶紧说道：“小虎说这盏灯是他太奶奶的，也就是...”
“我妈妈的，”小虎奶奶点点头。“她年轻的时候用的。”
“她是不是已经...”秦叙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十几年前就生病过世了。”小虎奶奶平淡地说道。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便听灯护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原来如此，灯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