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博帕的加入1

根据船速和天气状况,从开普敦到德班需要大约四到五天时间。东伦敦港口并不像人们说的那么好,还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有时,如果在东伦敦港口无法靠岸的话,船就得延误一天,等待货船卸货。不过这一次我们用不着等,因为沙滩上没有浪花,拖船立刻过来了,后面还用绳子拖着几条难看的平底船。接着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工人开始卸货了。不管是什么货物,瓷器也好,毛织品也罢,全被一股脑地扔进船里。我亲眼看见一个装着四打香槟的箱子被摔成碎片,起泡的香槟嘶嘶作响,流得满货船都是,真是太浪费了。显然,船上的科萨人也这么认为,他们发现了两瓶没打碎的酒,于是打开酒瓶,一饮而尽。可是在喝之前,他们没有让香槟先放放气,结果香槟喝进肚子里,胀得厉害,弄得他们在船里直打滚,大声嚷嚷这酒是“魔酒”。我站在船里,对他们说这可是白人最厉害的毒药,喝下去和死人无异。他们害怕极了,连忙跑回岸边,再也不敢碰香槟了。

去纳塔尔的路上,我一直想着亨利爵士开出的条件。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聊起了打猎的奇闻异事,全都是真人真事。说到打猎,实在无需撒谎。对猎手来说,这一生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离奇的事情。

最后,在南非最热的一月的一个美丽夜晚,船驶进了纳塔尔海岸,估计日落时就能到达德班。从东伦敦到德班,沿途的海岸非常美丽。红色的沙丘、鲜绿色的植物,其间点缀着科萨人的村庄,海浪拍打着礁石,飞溅起白色浪花,像是为大海增添了一道白色花边。快到德班时,海岸的风景更是迷人。经过雨水几百年的冲刷,山里形成了一条条深深的峡谷,峡谷下是河流。河水波光粼粼,树木葱葱郁郁,好似上帝亲手栽种一般。在碧绿的玉米园和甘蔗园中间,白色的房屋错落有致,面朝平静的大海,给这幅美景增添了几分温馨的味道。或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野外,我对人类文明尤为珍惜。我总觉得,不管景色多么美丽,有了人才完美。毫无疑问,上帝造人之前的伊甸园是美丽的。但是我总认为,夏娃出现后,伊甸园才变得更加迷人。

我们的估计失误,直到太阳下山后,船才到达德班。岸边传来枪声,那是通知善良的当地居民,英国的邮件到了。如果当晚要越过沙滩上岸,恐怕时间太晚了。于是我们看着邮件被运走后,在船上美美地吃了晚饭。

吃完晚饭,再次回到甲板上时,月亮已经出来了。皎洁的月光洒在海面上。相比之下,灯塔上的灯光显得黯淡不少。岸边飘来的阵阵香味让人心旷神怡,窗内的点点灯光使人目眩神迷,不远的双桅船上传来水手的歌声,他们正准备抛锚。这一切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夜晚,这样的夜晚只有在南非才欣赏得到。银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片静谧,使人内心也平静不少。就连一位乘客带的斗牛犬也似乎被宁静的月夜感染了,不再挑衅甲板上笼子里的狒狒,而是静静地躺在舱门旁,打着鼾,美美地睡了。

我、亨利爵士、古德上校坐在驾驶室旁,一开始都沉默不语。

“奎特曼先生,”不一会儿,亨利爵士开口了,“您考虑了我的提议吗?”

“是啊,”古德上校随声附和,“您是怎么想的呢?奎特曼先生。希望我们有这个荣幸和您一起寻找所罗门宝藏,去内维尔可能去的地方。”

我站起身来,敲了敲烟管。我原本还想再考虑考虑,并没有做最后决定。可是就在烟灰落到海面上时,我突然打定了主意。当一个人犹豫不决,迟迟无法做决定时,通常会在一刹那间有了结果。这次就是如此。

“是的,绅士们,”我又坐了下来,“我决定去了。我会告诉你们原因,还有我的条件。”

“先说说条件吧。第一,你要支付所有的费用。得到的象牙和其他值钱物品由我和古德上校平分。”

“第二,在出发前,你要付我五百英镑的酬金,我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你,直至最后取得成功。除非你选择放弃,或我们遇到什么灾难。”

“第三,在出发前,你要签订一份协议。如果我不幸身亡,或变成残疾,你每年要给我儿子哈利两百英镑,为期五年。现在他在伦敦盖伊医院学习,五年后就能自食其力了。我的条件就是这些,你肯定觉得很过分吧。”

“不,”亨利爵士回答,“我很乐意接受。我心意已决,一定要去。您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只要您愿意帮忙,再高的价钱我也接受。”

“很好。现在我们谈好了条件。下面我说说我为什么愿意去的理由吧。首先,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两位。说实话,我很喜欢你们,相信我们结伴同行一定会很愉快。对于漫漫旅途来说,这一点很重要。”

“至于这趟旅途,恕我直言,亨利爵士、古德上校,就算我们能穿越苏里门山,最后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也很小。三百年前达·斯维斯特的命运是什么?二十年前他的后代命运又如何?还有你的弟弟呢?我直说吧,绅士们,他们的昨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说到这儿,我停下来看了看他们的表情。古德上校脸色稍稍有变,亨利爵士却面不改色。

“我们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他说道。

“你们或许会觉得奇怪,”我接着说,“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像我这样胆小的人还会愿意随你们走一趟呢?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是个宿命论者。不管我做什么,去哪里,命运早已注定。如果命中注定我要死在苏里门山,那我就去好了。万能的上帝自有安排,我又何必自寻烦恼?第二,我是个穷人。四十年来一直靠打猎勉强维生。绅士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般猎象者只能干四到五年,照这么算,我干这行的时间是别人的七倍,我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了。如果我在猎象时遇到什么不测,还完债后,没有钱留给儿子哈利,他只能靠自己。可现在,五年内他能够衣食无忧。简单说吧,这就是我愿意去的原因。”

“奎特曼先生,”一直专心聆听的亨利爵士说道,“您明知这趟旅途凶多吉少,却还是答应了。您的动机说明了您是个可信之人。不管您的预料是否正确,都留给时间和事实来证明吧。不过我要告诉您,不管是对是错,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会坚持到底,绝不退缩。如果遭遇到什么不幸,难逃一死,我们先一枪了结自己,是吗,古德?”

“是的,是的,”上校说道,“我们三人对危险司空见惯,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不能回头了。我建议咱们去餐厅喝点酒,希望有好运吧。”于是我们去了餐厅,每人喝了一杯。

第二天我们上岸了。我把亨利爵士和古德上校安排在被我称做家的简陋小屋里。小屋是用青砖砌的,屋顶铺着镀锌的铁皮。屋里只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不过屋外的花园非常漂亮,种着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枇杷树,还有一些小芒果树,那是一位园艺师给我的。花园由一位叫做杰克的老猎手照料。在西库库里打猎时,他的大腿被野牛严重咬伤,再也无法打猎了。不过做为一个格里夸人,他对陶艺和园艺很在行。相反,祖鲁人对园艺毫无兴趣。因为园艺是一门安静的艺术,而这可不是祖鲁人的强项。

因为房间不够,我只好在花园的橘树下为亨利爵士和古德上校搭了一顶帐篷。睡在帐篷里,闻着花香,看着绿色和黄色的果实,这种景象只有在德班才见得到。我敢说,睡在这样的地方,实在很舒服。而且,除了下大雨,这儿很少有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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