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泰瓦拉国王1

没有必要详细描述一路上的经历。我们在所罗门大道上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库库安纳的中心地带。所到之处越来越繁华,村庄越来越密集,周围的农田越来越多,越来越广。所有村庄建造得一模一样,驻扎着大量的军队。和德国、祖鲁、马赛一样,库库安纳所有强壮的男人都是士兵。这样一来,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能保证兵力充足。一路上,几千名士兵从我们身边经过,匆匆赶往卢城参加一年一度的检阅和盛会。我从没见过如此威武雄壮的军队。

第二天日落时,我们在一处坡顶上停下来休息,脚下是一片美丽富饶的平原,那就是卢城。对一个土著城镇而言,卢城的面积很大,方圆五英里。城郊也有几个村庄,每逢重大场合,军队就驻扎在这些村庄里。城北大约两英里处有一座奇怪的马蹄铁形山,我们注定要和这座山接下不解之缘。卢城的位置非常好,一条河流从城中流过,把卢城一分为二,河上有几座桥,连接不同的地方。也许这条河和我们在示巴女王峰的斜坡上看到的是同一条河。六七十英里远的地方,耸立着三座大山,呈一个三角形,山顶白雪皑皑。与山势平缓的示巴女王峰不同,这三座大山陡峭险峻。

英弗杜斯看见我们望着那三座山,便主动说了起来:

“大道就在那儿终止,”他指了指被库库安纳人叫做“三女巫”的那三座山。

“为什么呢?”我问道。

“谁知道呢。”他耸了耸肩,“山上全是洞穴,山与山之间还有深渊。古代有很多聪明人常去那儿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现在,那是历代国王的陵地。”

“他们去那儿找什么?”我着急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来自星辰的神灵应该知道。”说完他飞快地瞄了我一眼,显然有所隐瞒。

“是的,”我说,“你说得没错。什么事都瞒不过我们。比如我听说,那些聪明人进山是为了寻找会发光的石头、美丽的玩意儿、黄色的铁块。”

“神灵英明,”他冷冷地说,“在您面前,我只不过是个无知的孩子,不敢与您谈论这些事。您可以和加古尔谈谈,她是卢城里最年长的人,与您一样智慧过人。”说完他离开了。

他刚一走,我就转身指着三座山,对其他人说:“所罗门宝藏就在那儿。”

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安博帕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接过我的话。

“是的,马库玛扎恩,”他用祖鲁语说道,“钻石肯定就在那儿,既然你们白人这么喜欢那些玩意儿和金钱,你们就去吧。”

“你怎么知道,安博帕?”我厉声问道,我实在看不惯他这种神神秘秘的模样。

他笑了:“我在梦里见过,白人。”说完转身走了。

“我们的黑人朋友这是怎么了?”亨利爵士说道,“显然他有所隐瞒。对了,奎特曼,他打听到我弟弟的消息了吗?”

“没有,他问遍了所有朋友,他们都说以前从没在库库安纳见过白人。”

“你觉得乔治是否来过这儿?”古德问道,“我们能来到这儿,完全是个奇迹。他没有地图,有可能到这儿吗?”

“我不知道,”亨利爵士沮丧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会找到他。”

太阳慢慢下山了,黑夜随即降临。在低纬度地区,白昼黑夜之间没有过渡,因此看不到曙光,也看不到暮色。昼夜更替就在一瞬间。夕阳一落下,世界就笼罩在黑暗之中。但是一会儿以后,东方透出一丝亮光,然后变成一弯银光,最后一轮新月升上了天空,如水的月光洒满整个平原。就像一个人,虽然生命终有结束之日,但其高尚的品格会一直散发光芒,照亮后来者的心灵。

我们站在那儿,欣赏着迷人的月色。在圣洁的银辉前,星星也变得黯然失色。眼前的月夜美景让我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我这一辈子历经艰险,命运多舛,不过对几件事我仍然心存感激,看着月亮在库库安纳上空升起便是其中之一。不一会儿,彬彬有礼的英弗杜斯打断了我们的沉思。

“如果神灵准备好了,就请启程去卢城吧。城里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下榻的房屋。现在月色不错,路上不会摔跤。”

我们点点头,上路了。一个小时后就到了卢城城郊。只见城里点着几千堆营火,一眼望不到头。古德爱开玩笑的性子又上来了,戏称这叫“无边卢城”。很快我们来到护城河边。一名哨兵冲我们举起武器,大吼大叫。英弗杜斯说了句我听不懂的口令,哨兵随即敬了个礼,让我们过去了。我们走在中心大道上,两旁全都是一排排房屋。走了将近半小时,英弗杜斯在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小院中间有个铺着石灰石的天井。这就是我们的“寒舍”。

我们走进去,发现每人都有单独的一间。这些房屋比之前见过的房屋条件更好。床是用鞣制的兽皮做成的,铺着香草床垫。食物也准备好了。我们先用陶罐里的水洗了洗脸,然后几个美丽的少女毕恭毕敬地端来几个木盘,盘里放满了烤肉和玉米。

吃饱喝足后,我们吩咐人把几张床搬到一间屋里,以防万一。看我们这么小小谨慎,几个可爱的少女都笑了。一路上奔波劳累,我们躺下就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高悬空中了。侍女们已经大大方方地站在屋里,没有一点儿害羞的表情。她们是奉命来帮我们“准备”的。

“我已经准备好了,”古德发起了牢骚,“我只需要穿法兰绒衬衣和靴子,快得很。我真希望你们把我的裤子要回来。”

于是我去了,却得知这些圣物已经送到国王那里。另外,国王会在上午接见我们。

虽然几个少女又吃惊又失望,我们还是要求她们站到屋外去,这才好好地洗漱了一番。古德刮了右边脸的胡子,左边脸的胡子又长又乱,活像野草一般,我们却不准他碰。我们洗了洗脸,梳了梳头。亨利爵士的黄头发现在已经垂到肩上了,看起来更像古丹麦人。我灰白的头发也长了整整一英寸。要是在平时,我最多只留半英寸长。

吃完早餐,我们抽了一管烟。这时一个看起来身份和英弗杜斯相当的人走进来送信,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泰瓦拉国王正等着接见我们。

我们推说旅途劳累,还想多休息休息,等到太阳升高一些再去。与未开化的当地人打交道,千万不能操之过急。他们往往把别人的礼貌误以为敬畏或低声下气。所以,虽然我们和泰瓦拉同样急切地想见到彼此,但还是坐下来等了一小时,从有限的物品中挑选了几样做为见面礼:可怜的维特吕格尔用过的一把温切斯特步枪,几串珠子。我们打算把步枪和子弹送给国王,几串珠子送给他的妻子和大臣们。之前我们送给英弗杜斯和斯卡加几串珠子,他们从没见过这种东西,高兴极了。最后我们准备好了,安博帕拎着礼物,英弗杜斯领着我们去拜见国王。

走了几百码,我们来到了一个封闭的院子里,和我们住的小院很像,但是大了足足五十倍,面积至少有六、七英亩。栅栏外环绕着一圈房屋,那是国王妻子们的住处。走进大门,再穿过一个广场,就到了国王居住的王宫。王宫前的宽阔的广场上站满了士兵,足足有七、八千人。当我们经过时,他们如雕像一般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他们头插羽饰、手拿银光闪闪的长矛和铁架牛皮的盾牌,很难想像这样的阵容是何等壮观。

王宫前面空空荡荡,只放了几条凳子。在英弗杜斯的示意下,我们坐了下来,安博帕站在我们身后,英弗杜斯则站在房门口。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我们等了十多分钟,感觉到八千双好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这种滋味实在难受,但我们尽量保持镇静。房门终于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出来,披着华丽的虎皮斗篷,后面跟着斯卡加,还有一个瘦猴模样的人,身上裹着一件皮毛斗篷。大个子坐在一条凳子上,斯卡加站在他身后,“瘦猴”则爬到一个阴暗的角落,蹲了下来。

广场上一片安静。

接着,大个子脱下斗篷,走到我们面前,我们着实吓了一跳。这人长着一张极度丑陋、令人厌恶的脸。像黑人一样的厚嘴唇,塌鼻子,一只黑眼睛微露凶光,另一只眼睛是一个窟窿。整个人透着一股残忍、猥琐的感觉。大脑袋上戴着白鸵鸟羽毛做的精美羽冠,身穿闪闪发光的锁子甲,腰间和右膝盖上缠着白牛尾做的装饰物。右手拿着一把大长矛,脖子上戴着一条粗粗的金项圈,额头上系着一颗未经切割的大钻石。我们猜测,他就是泰瓦拉国王。

仍然一片寂静。不一会儿,大个子举起长矛。顷刻间,八千支长矛同时举起,八千人同时高喊“库姆”,向国王致敬,高呼三次,每次都震得地动山摇,好似轰隆雷声。

“万民俯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阴暗处的“瘦猴”发出的,“国王驾到。”

“国王驾到!”八千名士兵齐声喊道,“万民俯首,国王驾到!”

接着又安静下来。没多久,安静就被打破了。左边队伍里的一个士兵把盾牌掉在了地上,石灰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泰瓦拉的独眼顺着声音转了过去。

“你过来!”他咆哮如雷。

从队伍中走出一个健壮的年轻人,站在泰瓦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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