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战和两难
亲政阁里的气氛一时沉默，考虑良久龙倾开口道，“我主和。”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龙倾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现场所有人的眼光利剑所穿透，那锋利无比的眼光甚至包括孟固。
“皇兄，你还是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呀？！”太子珩的话语里有叹息、赞叹以及诸多连他自己都不能分辨出的情绪。
“宁王怎么受挫之后成为贪生怕死之辈了？”老丞相安海迪说得十分隐讳，但是在场众人都明白，那“受挫”分明指的是当年宁王逼宫惨败之举。
龙倾正待发作，却不想被亲政阁外宦臣一声高声通报打断，“皇上驾到！”
众人也只得压下各自思绪跪下见礼。
“众卿平身吧。”
大德励帝已经许久不理朝政，此刻亲临也更加说明北疆局势危急之至。对龙倾来说，最近一次见到大德励帝还是在除夕当日的林苑夜宴。因为虽然他身在宫中，却也不用像太子珩一样与励帝请安见礼。
见礼之后太子珩将大德帝请上书案之后上座，自己站在一旁。大德励帝虽然坐下，身形矮了众人一截，但是那雷厉风行沉稳恢宏的气势也越发的凸现出来。
“这北疆战事，众卿有何高见？”
“回陛下，臣等主战。定当竭尽全力誓死报国，不让北羌蛮王再得一城！”安海迪率先答道，一干众人也是纷纷摩拳擦掌，仿佛恨不得立刻上场杀敌一般。
龙倾只是暗自冷笑，没有附和。
“倾儿，你呢？”
听见大德帝对他的称谓，龙倾一愣，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从来听过大德帝叫得如此亲切，“他”又是已经多久没有听见自己的父亲这样亲切的话语了呢？
“皇兄，父皇问你话呢？”见龙倾有些踟蹰，太子珩出声提示。
“宁王千岁刚刚不是还在侃侃而谈吗，怎么这回反而没有声音了？”兵部尚书黄友益见龙倾势单力孤出言嘲讽。与户部陈临文人出身不同，黄友益是军旅出身，又兼之见风使舵的油滑性子，所以才能升至兵部最高之职。
黄友益是朝中重臣，宁王的过往也是一一看在眼里，他见龙倾提出议和之后安丞相便出言讥讽。而现在虽然大德帝在询问宁王意见，但见龙倾踟蹰犹豫的样子，又想到他现在有名无实的现状，也忍不住脱口便嘲。毕竟宁王不受宠，而主战又是大势之趋，也就没有多加思考。
黄友益的话音出口，连一向不懂得变通的陈临也觉出不妥，偷偷看了一眼大德帝，果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旁边但子珩已经是铁青了脸色，陈临暗自，平常挺油滑的人怎么就此刻突然迟钝了呢？难道太子珩传来闲置以久的宁王议事会是突发奇想之举？
“放肆！你堂堂一品大员连是非尊卑都不懂吗？对皇长子如此无理？”励帝狠狠拍了下书案。
“啪”的一声，一卷明黄色卷轴被震落在地，正是刚才龙倾看完之后闻及皇帝驾到之时匆匆放在边角的北羌议和书。
“微臣知罪！”黄友益吓得浑身一抖，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在微微。
“宁王协助太子处理政事，是朕授意。众卿可还有疑问？”励帝充满威仪的眼神将在场之人一一扫过。
“谨遵圣意。”
众人此刻方才明了徒有虚名的龙倾出现在亲政阁的原因，心道果然是天威难测！不过宁王再上朝堂，又是“协助”太子珩，可否说明励帝已经完全忘记之前的谋逆逼宫？虽然满腹疑问，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龙倾也是讶异，原来竟有这样的由头，怪不得太子珩传唤的如此镇定。
“皇兄请说。”安静之后太子珩对龙倾说道。
“回禀父皇，儿臣主和。”龙倾意见未变，他看了一眼满脸复杂表情的孟固答道。
“哦？为何？”励帝听得有些兴趣。
“除夕当日，羌攻我不备，可见蓄谋已久，更在三日之内连夺和齐、雍泽两城。这两城比之永兴、加仁、怀庆、丹平、多林五城，城墙高防卫严、更加易守难攻，但已然失守，余下五城便再无屏蔽，正所谓地利已失。此其一。”龙倾微微停顿，看到励帝赞许表情继续说道。
“其二，北羌之人夺得和齐、雍泽之后未曾屠城，但是大德边城一带的百姓一向惧怕羌人剽悍，纷纷逃出城外，可谓民心已散。更加之孟老将军重伤……”见提及孟老将军时，孟固脸上并无异色他才放心的又说了下去。“我大德的确骁勇善战之人不少，但是有皇都到北疆数千里之行，行军却要月余……等我大德将士赶到北疆，羌王早已将北疆七城收入囊中了。”
“其三，寒冬之日，羌善战而我军不善；羌既是蓄谋已久也必定是粮草充足，况羌乃游牧之族，人彪马壮。而我大德……此刻正竖库空虚，没有半点天时便宜。”
龙倾将自己反对的理由讲了一遍，看见励帝探究的目光和众人微微诧异的神情，咬咬牙还是将最后的原因说了出来，“除天时地利人合三点之外，虽然战事并非完全不可扭转，毕竟我大德能人异士良多，但是……儿臣听过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在这场战事中最为艰难的是我大德百姓！”
龙倾的清朗声音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有些低沉，亲政阁内众人想到北疆七城流离失所的大德百姓也是一阵沉默。
“臣愿带兵夺回北疆七城！”就在沉默中，孟固突然说道。
“那么七城百姓呢？”龙倾想到在他说明理由之后主战派中会有人反对，但是却没有想到竟是孟固，考虑到小孟紧张父亲的心情，他又缓和道，“本王体谅孟将军忧虑老将军伤势，但是仍应以百姓为重。”
“皇上！”孟固并没有理会龙倾，他泛有血丝的双眼望向励帝，“当年老父为臣取名为‘固’，就是希望我大德江山永固，希望孟氏子孙保家卫国，捍卫我大德江山。如今北羌仗兵强马壮侵我大德河土，害我百姓流离失所，大德天威何在？请皇上准我带精兵一万救北疆燃眉之急！”
说完，孟固便跪在地上请励帝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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