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货赌斗赢得乾隆印章1

看货就是预览,是在拍卖之前请同行的人过来鉴赏一下。一个是有显摆,做广告的意思,还有就是请同行来鉴定一下古董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拍卖行虽然有自己的鉴定师,但毕竟古董行的知识浩如烟海,鉴定师也难免有不足的地方。因此提前请同行来鉴赏一下,免得到拍卖的时候丢面子。

本来金胖子是不准备请王海东去的,就算是有金丝描线粉彩,王海东也不过是一个幸运儿而已,算不得什么能人。但今天金胖子才发现王海东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王海东接过烫金的请帖看了看,上面有篆刻的瀚海两个大字,制作很是古朴精美,一看就知道是和古董行有关的一家公司。收下请帖,王海东笑呵呵地说:“我正好借此机会去贵公司学习一下,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就算是没有请帖的话,我要是知道了,也会厚着脸皮过去的。”

王海东也是接手聚宝阁不久,一直想找机会和大家聚一聚,正好此时瀚海拍卖公司有这样的一个机会,王海东可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但有了请帖则更是不一样了,那是身份的象征,这代表了瀚海拍卖公司对王海东的认可。

看货大抵是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古董商人才会过来的。如果有别的事情的话,就算是接到了请帖也未必来。甚至有人因为最近的连阴雨,根本连门都不愿意出。这种连阴雨的天气对纸张类古董的保存可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因此,有人不来也是很正常的。午饭刚过,王海东处理了一下自己铺子里的字画善本什么的就出发了。

瀚海拍卖行位于胡龙观东边的街角地方,一进胡龙观古董市场就能看到一扇巨大的玻璃门,门上有王羲之的行书“瀚海拍卖公司”六个大字。这也是古董行的规矩,店名什么的多是在书法大家的字帖里面寻找,这也显得自己不忘本。说来这王右军的书法在纸张上看来是行云流水,但如果变成了巨大的霓虹灯就显得呆板了。

王海东走进转门,看这里面装潢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单单大厅的装修估计也要上百万。此时的王海东为了让人信任,对行头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有时候这些功课不得不做,他面对的可大多是看外表的人,只见他脚下是内联升的布鞋,一身金黄色的唐装,手上戴着一个巨大的白玉扳指,看那扳指的光泽就知是和田上品。一副金丝眼镜下眼睛滴溜乱转,目光中显示出不一样的沧桑与精明。棱角分明的脸庞透露出一种文化的气息,而且绝对是行里的气息。

前台的女接待清一色地绾着长发,唇红齿白,白里透红的肌肤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这种朝气和大厅中厚重的文化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赏心悦目。带头的一名女招待一身紫色的旗袍,碎步走过来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们今天不对外接待。”

平日里瀚海拍卖公司有不少的人员流动,但今天要为举行拍卖会看货,为防人多手杂,就不对外接待了。女招待说得很是婉转,王海东笑了笑,掏出请帖说:“我是来看货的。”

女招待看了看请帖,转过身来招呼:“小红,你带这位先生去二楼。”

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走了过来,引着王海东走上二楼。楼下的女接待顿时就像炸开了锅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般能被邀请看货的都是行里面的老人,都在三十四岁,甚至是五六十岁,她们引着这些行家上楼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但是像王海东这般年轻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大家纷纷问那名领头的主管:“云姐,这个年轻人是谁啊,居然有我们公司的请帖,不会是家里大人不来了,派他过来见世面的吧?”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有些人自己没有时间去,想着让自己的子女多见见世面,也好向行里面的老前辈学习,拉拢一些人际关系,便会让子女代替。在古董行里面,人缘是很重要的。没有好人缘的话几乎是寸步难行。

云姐摇摇头说:“都给我站好听好了,刚才那个是聚宝阁的新掌柜王海东,我们金师傅亲自下的帖子,可不是一般的二世祖。”

金胖子这家伙虽然有时候色迷迷的没个正经,经常和年轻的女接待调笑,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拿得上台面的。而且他也真有本事,特别在古董鉴定方面,他向来很少下帖子请人,但只要是请了人,那也一定是在某个方面有过人之处的。

小红走下来之后,几个小姐妹围了过来问上面的情况。小红十分惊讶地说:“金师傅居然亲自把这人给迎接了过去,我可是从没看到过他对一个年轻人那么客气。”

楼下也没有什么人来,几个女接待七嘴八舌地议论王海东到底是什么来历,让金胖子这么器重,还得亲自接待。而这个时候,二楼大厅中王海东已经落座了。左右两面倒是熟人,一个是汲古斋的张好古,另外一个是春秋艺术品公司的李子敬。两个人看到王海东被金胖子迎接了过来,顿时感到非常吃惊。难道王海东这家伙是真有什么能耐?金胖子的臭脾气他们两个可是很清楚的,没有两把刷子的人他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

张好古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门外说:“王掌柜,你看到徐掌柜他们没有?本事不大,架子倒不小,说好两点过来的,这都两点十分了还没来,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啊。”

汲古阁的张好古和长信轩的徐信是仇人,就算是在公共场合碰面,两个人没准儿也会掐起来的。对徐掌柜张好古是从来没有好话的。

王海东摇摇头说:“没遇到,不过,我路过长信轩的时候,见他们没开门,这时节他们关门做什么?估计徐掌柜淘货去了,至少今天怕是来不了了。”

下乡收古董,这也是要凭眼力做的事情。早年间古董铺子的掌柜多是趁着战乱的时候下乡弄一些古董什么的,也有不少收获。现在太平盛世,大家安居乐业的,一些旧家具什么的也会被淘汰换新,什么花梨木、紫檀等家具,家传的古董或许都被卖掉,买回冰箱洗衣机什么的。所以这也是下乡淘货的一个大好机会。

李子敬哼了一声说:“这个倒也未必,徐信那个家伙是无利不起早,估计是得到什么消息去拿货了。要不然他不会不过来的。”

其他的几位胡龙观古董市场的同行还有一些收藏家也陆续到来了。好像这些人不迟到几分钟就不能显示出他们有身份一般。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金胖子的弟子小成走上来说:“诸位,瀚海夏季鉴定会现在开始,感谢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赶到这里。我们瀚海拍卖公司准备了几件古董,请大家帮着掌掌眼,有什么问题畅所欲言。下面请大家鉴赏第一件古董——明代文徵明的《前赤壁赋行书作品》。”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徵明的行书作品很快就被两名女接待抬着放在一个红木的长方形托盘中送了上来。一番鉴定之后,从纸张的质地、裱糊的手法,还有印章、墨汁等几个方面,大家鉴定认为这是一件开门到代的东西。

王海东一点没有上前的意思。李子敬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副假模假式的笑容,说:“海东,你怎么不过去看看?这玩意还是挺锻炼人的。对鉴定明代书画作品很有好处。”

王海东摇摇头说:“这玩意我都看了十多年了,真迹,绝对不会错的。当年是我外公捡漏得来的东西,二十斤粮票才换来。后来我两个舅舅先后结婚,才把这玩意卖掉了。”

张好古慢悠悠地走过来说:“这个我倒是知道,当年我们胡龙观古董市场还是一个地下的古董市场,市里面对这个地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古董铺子也就两三家,而且是打着艺术品商店的名义,倒是摆摊的比较多一点。而那个时候,用粮票肉票什么的也能换古董,现在想来有点不可思议啊。当年老陈捡漏的时候我还在摆摊子。”

这件作品没有什么争议,张好古就开始讲述这件作品的来历了。当年在张好古的摊子左边有一个初入行的人拿着一个破包袱。这在胡龙观古董市场也不少见,总有一些不懂行的人把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成宝贝来卖。事实证明这种事情一百次也未必有一次是真的。捡漏那可是要大浪淘沙。喜欢捡漏的其实打眼的时候更多。但这一次那个精神萎靡的汉子带的东西倒是真的。

这汉子小心谨慎地看着左右。那时的古董交易可是见不得光的啊,古董市场也是灰色地带,警察经常来赶人。只要警察来了,这些摆地摊的立刻扯了包袱就跑。

这个汉子卖的是一幅《前赤壁赋》,看的人都摇头,就算是刚入行的人看了这幅作品都认为这东西扔了算了。文徵明的作品是没错,但因为这幅作品没怎么保护,虫蚀鼠咬、水火灾难这幅作品差不多都遇到了,经历了这些后它的品相真是惨不忍睹啊。王海东的外公陈一龙走了过来,张好古招呼说:“陈掌柜,我这里有一块玉佩,你帮着掌掌眼?”

陈一龙接过玉佩,看了两眼说:“明朝玉佩的样式,但雕工是清朝南方的,而且细节处理上也不够好,应该是唱戏的装饰品,算不得什么太好的玩意。不过,如果个人把玩的话,还是不错的。”

玉佩有书生用的,有财主用的,有官员用的,这些都各自有各自的特点。书生的玉佩多是三元及第、金榜题名等寓意;财主的多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等寓意;而官员的玉佩多是加官晋爵、一帆风顺等寓意。但不管怎么样说,这些玉佩做工都非常精细。古人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说法,君子如美玉,因此,在玉佩上大家都是很下工夫的,当然,唱戏的用品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张好古得知收上来的这件玉佩就是唱戏的时候用的,尴尬地笑了笑说:“前些日子到下面县城,在一个地方戏的戏剧团收的这个玩意儿。我看是清朝的东西,但没有想到这真是唱戏用的。对了,陈掌柜,这里有件文徵明的行书,你给看看。”

人之初,性本善。张好古这人一开始也不算是奸商。他旁边的这个汉子很是可怜,因为知道陈一龙在书画上面造诣很高,也算是给那汉子一个机会,成不成的就看缘分了。

那汉子立刻来了精神说:“这位老先生,你给看看,这可是我们家传的宝贝啊。二十斤粮票,我只要二十斤粮票!”

陈一龙打开这幅大轴一看直摇头:“这东西是怎么保存的?就算是不进行养护也不能成这个样子啊。”

那汉子苦笑了一声说:“这东西放在我老家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人过问了。我儿子考上了大学,没有钱去上,后来我父亲想起了这东西,想拿出来换两个钱。但是回去一看就成这样子了。”

陈一龙想了想说:“这画保存的不怎么好,但是印章落款还算是比较完整。胡龙观没人收你这东西吧?我倒是在修复方面还有点小本事。算了,二十斤粮票,我收了。”

其实这大轴也差不多到了不可修复的地步,至少一般行家看来是这样的。但陈一龙当年可是师从名家,后来也是花费了他整整三年的工夫才修补好。而现在,这幅字画出现在了瀚海拍卖行,张好古也成了汲古斋的掌柜。

第二件古董是金胖子亲自带上来的,一件盘龙甜白瓷瓶,官窑瓷器,精美异常,散发着一阵阵的晕色。

金胖子笑眯眯地说:“诸位,这件瓷器是我们最近才收上来的明代盘龙甜白瓷瓶,据考证这件瓷器是永乐年间官窑制作的。宫廷用品,传世非常稀少,是我们瀚海公司费很大的力气才收上来的。”

永乐白瓷胎薄,以盘、碗、高足杯、高足碗居多,器皿内部多印有龙、凤及花卉纹,无款者较多,有款则在器皿内底中心和碗壁等部位,均为阳文篆书款。至于盘龙瓶,在永乐甜白瓷里是比较稀少的,能够弄到这件永乐甜白瓷盘龙瓶确实不容易。

李子敬首先走上前去仔细观看这件瓷瓶。在看那幅文徵明大轴的时候,李子敬可是几乎最后一个过去的。但这件甜白瓷就不一样了,李子敬自己本身在古董行里面鉴定瓷器就比较有名,再加上甜白瓷也比较少见,因此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为什么在拍卖的时候有些人能十万几十万地出价,那是他被古董深深吸引了,不自觉地想要拿下。李子敬现在就是这个状态,看到那件瓷器的一瞬间他就打算无论如何要把这件瓷器拿下。张好古指着李子敬说:“海东,看到了没有,李经理算是入门了,估计这件瓷器在拍卖会上有一个好价格。”入门就是迷上了,一定要把这件东西弄到手。

王海东这一次倒是站起来和张好古慢慢走了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说:“这件甜白瓷就算是在北京上海的拍卖会上也是非常少见的,如果是真的话,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永乐甜白瓷向来都是古董市场比较受欢迎的瓷器。如果一个瓷器收藏家没有收藏一件永乐甜白瓷的话,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瓷器专家。反正这东西是相当的有市场。盘龙瓶又是宫廷用品,价格自然更是不凡了。

李子敬看了足足十分钟才离开,他一脸贪婪地笑着说:“海东,这瓷器不错,永乐甜白瓷,虽然没有款,但是从釉色、胎壁、底足等各个环节看,这东西都错不了,又是一件盘龙瓶,更是十分罕见啊。”

这时一名身穿意大利手工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脸微笑的年轻人走过来说:“李经理果然是好眼力啊,这件东西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淘换来的。今天要不是夏总的面子,我还不会放在这边拍卖呢。”

这年轻人脸上更多的是那种眼高于顶的傲气,好像根本就不把别人放在心上一般。而他后面跟着的一位身穿黑色唐装的老者也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这年轻人王海东不熟,但外表看来颇有小白脸资质。一身的名牌让人感到仿似奸诈无比的狐狸,当然现在这仅是王海东的个人猜测。跟着过来的富态,满面红光的老者王海东很熟悉,跟着导师史东来,听了他的不少事情。京城来的鉴定大师贾文化,号称是京城三大鉴定师之一。他跟在这年轻人的后面,倒是让王海东感觉十分奇怪。这种场合,走在前面还是后面,那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李子敬站起来说:“张公子,上海一别,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没想到你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

那人笑呵呵地说:“夏总的生意做到这里来了,我不过是来捧场而已。怎么,李经理对这个盘龙瓶有兴趣?”

“这样的宝贝,只要是玩古董的都会有兴趣的。不过,我想价格应该不低吧?”

“这件是明朝宫廷用品,而且经过贾大师的鉴定,价格低于一百万就不用想了。你先忙着,我去找夏总谈点事情,有空一起出来吃饭。”张公子说完就径直走了。

贾文化却在贵宾席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和周围的几个同行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就不怎么言语了。像王海东这样的年轻人,他们两个人根本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李子敬坐下以后说:“海东,这个张小飞可是龙腾珠宝公司的大少爷,家财亿万,有钱得很,而且很喜欢冒充古董行里的人,是我们的大头啊。”

大头,在古董行里面就是大客户的意思,而且是那种水平很差,很容易哄骗的大客户,这些人也是古董商人主要的利润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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