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冤家狭路逢赌局戏人生

垂拱二年六月十六,宁尘离开洛阳。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知回来时洛阳又会有何变化。离开时是带着满身的疲倦,是带着满心的牵挂,不知回来时又将如何。

刚出城没多久,马车突然停了,浅睡的宁尘从阑儿的怀里爬起来,掀开帘子,准备瞧瞧发生了什么。帘子刚掀开就听得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传来“武阳,武阳…你给我出来”

宁尘的马车在第三辆,前面是月儿和鹊儿同坐的一辆,昨夜一夜未眠,宁尘让他们去前面睡去了,最前的是祥叔,再前是几个骑马的随从。宁尘探出头去,前看看后看看并没有人,正待缩头回去,复又听得几声高呼,想来不是幻觉,便钻出车来,站在车缘上察探。

两车之前,几骑立于车前,这时随宁尘出来的阑儿道“是豆卢小娘子,嘻嘻…”看着阑儿那狡黠的笑,宁尘立刻明白对方来者不善,豆卢小娘子不就是豆卢安然嘛!武阳和她是青梅竹马,想必极为熟悉,还是小心应付为好。宁尘想着,那几骑中间的一匹小红马信马上前往宁尘这边来。

待来人走近,宁尘瞧见其面容,清秀端正,高挺的鼻,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身胡服劲装英气十足。一手勒着马缰,一手轻摇红穗马鞭,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宁尘看这架势应该无碍,便道“原来是安然妹妹,可不巧了!”

“你少来,这次任凭你如何花言巧语也不行,本姑娘不吃你这套,说,为什么要走?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打,哼!”一见宁尘开口,那闲适的表情立马转为嗔怒。而后是撒娇还是真怒,宁尘也辨不出来。

宁尘只得好言解释“这不是走得急嘛,昨日夜里才决定的,想着回了太原再稍信给你。老祖宗没让人知道,我也不好大张旗鼓不是!不信你回去问世叔,他肯定也不知道”

“哼!懒得和你理论,反正我就是生气了,你得向我赔罪,得求我的原谅”,说完,马上女子一个转身,把手中的马鞭丢给身后的一个胡服小厮,脚尖轻点,双手一撑,轻身一纵,便稳稳的落在宁尘身旁的踏板上。随即转身道“你们跟着点,我有些话要和三郎说,可以出发了,边走边说”

宁尘自是无法适应,站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安然却一点不客气,一掀车帘道“你们俩先去前车挤挤,我和三郎说说悄悄话,一会儿就好!”

闻言,阑儿和怜儿就下车离去,连宁尘求救的眼神也全当没看见。太没良心了,亏得我那么疼她们,宁尘一边腹诽一边无奈的随着安然进得车去。

见宁尘进来,还不待坐稳,安然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快给我讲讲,快快,给我讲讲!”

“讲什么?”宁尘一脸疑惑的答。

“当然是讲你是怎样把姚姐姐骗到手的?”

“啊!我这…!”宁尘被她的口无遮拦惊呆了。

还未消化,更加雷人的话语传来“怎么样!我说姚姐姐的身子很舒服吧,对吧!你们行房时,她哭了吧?”

宁尘无奈,要不怎么说若梦,潼儿和安然是闺中密友,手帕交呢!都是大胆泼辣,说话同样的口无遮拦,同样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宁尘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热,但见面前这娇俏可爱的人儿的脸上丝毫没有害羞窘迫,只有好奇和浓浓的八卦味道。宁尘只好强忍着道“这你得去问你的姚姐姐啊”

“你这不是废话嘛,姚姐姐可不知道我们之间是有赌注的,我一问,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就暴露了嘛,你还真是病傻了”

“赌注?什么赌注?哦~不是你说的嘛!病傻了,是我上次病好了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嘛!”瞧见安然脸上升起的质疑,宁尘又掩盖的解释道。

“哦,我也听我阿爷提起过,还以为你又要搞些乱七八糟的才找的借口,原来是真的啊!还有……那个…你生病我…我可不是不想来看你啊!是老祖宗也病了,阿爷让我照顾枕席,不得空,最近刚刚好,这不是昨个儿送往城外下庄静养去了,今早我才回城,才能碰上你的。”安然往宁尘这边靠了靠解释道,眼神里是诚恳和歉疚。

“无妨,我都知道,不会怪你的!你倒是好好说说赌注的事,我还真把这茬给忘了”宁尘温和言。

“不就是人家和你打了个赌,说你能不能把一向清高守礼的姚家姐姐弄到手嘛!赌注是你在桃花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洗脚”,安然委委屈屈的道。

“什么鬼赌注,看样子是我赢了咯!那你的赌注是什么啊!你只说我的赌注不说你的赌注怕不是想赖账吧!哈哈!”宁尘说完,看她那副既生气又委屈样子好不可爱,便更嚣张起来,笑了两声。

霍的抬起头道“笑话!我豆卢安然是那种愿赌不服输的人吗!不就是给你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她便去解自己的衣带,宁尘见状蒙了,连忙摁住她的手道“不是,什么情况,看什么!”

安然似是看怪物般审视了宁尘一眼,把宁尘的手从她胸上的手上抖落道“风流浪荡子还真变正人君子啦,鬼才信,快点看,只许看不许摸”,说完,只见衣物翻飞,宁尘转过脸去,不知是本能的羞怯,还是德行所归自觉。

无论怎样,他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艳福给弄蒙了。

“好了,看吧!”,宁尘听言转过了脸,是那种不受控制的,自然而然的,被弄懵后的本能听从。但是不是心理暗示,天知道!

映入宁尘眼帘的是光滑的后颈,细腻匀称的脊背,期间有重峦叠嶂,有奇峰险涧,有一颗古树参天,不知其为何树,树生于险涧重峰之上,树下有一人,持一剑,剑指古树,枝断叶落,远看那树更具神韵,凑近看断枝处有新芽冒出。就在这时宁尘想凑近,细看那持剑之人,不料安然却往后挪了一下,宁尘闪避不及撞了上去。

“哼!也不许亲!”安然大声道。

“哎呀!小点声,谁要亲你!”被这一搅扰,宁尘也不想细纠那持剑人了,这一副画卷栩栩如生,似那山峦流水就在眼前,宁尘实在不敢想象这是出现在一个女子的背上的图画,这是纹身还是用什么画上去的?是谁画的呢!竟然如此有神韵,让人一见就有一种磅礴浩然的气势。

宁尘还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那不安分的手。“都说了不许摸,还摸,哼,不给看了,”安然忽的转过身来。

她鼓起她那粉腮正欲说些什么,又想起自己未着围兜,连忙用手遮挡,一晃而过,宁尘并未看见。见宁尘直勾勾的盯着,她连忙抓起围兜围住,这时才见她那颇具英气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娇羞转瞬即逝,迎面而来的是狡黠的笑,然后听得,“怎么样?好看吗?姚姐姐和我谁更好看?”

宁尘被这直击灵魂的拷问,问得哑口无言,吞了吞口水讷讷言“这,这个,你好看…”一想这么说也不对,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嘛,忙又补充道“都好看…哦不,忘了,不记得了”

“好,现在你也瞧了,就得娶我了吧…”

宁尘傻了,正待抗议,就听得。

“可惜,本娘子不愿嫁,我要嫁的人要只爱我一人,全心全意,什么都听我的,永远都不能看别的女人一眼。你个浪荡子,我才不要嫁给你…”

宁尘想反驳,为自己正名,却又听得。

“但是,你都瞧见了,这样,我就吃大亏了,你说怎么办吧!”安然一边穿着外裳一边道,委屈的似要落下泪来。

“这个,你说怎么办吧…”宁尘偏过头道,他此刻终于知道武阳怎么总是斗不过眼前这个丫头了,这是一个人精啊,换谁来也不管用,除非能比她还要没脸没皮。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委屈表情立马消失,代替而来的是一副得意的神情,“好,加上你的不辞而别,你得答应我三件事,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还有这件事你马上给我忘了,你什么都没看见,不然的话我就嫁给你,然后弄死你的那些女人。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哼…”边说边往前俯身,说到最后,她那恶狠狠的脸已经凑到背顶车壁的宁尘面前。

宁尘闭目不言,似还在感受一瞬的温热,是唇舌,还是鼻尖,或是那咻咻气息宁尘也不清楚。就听的车外传来“别想了,这个是送你的辞别礼物。祈愿你一路安泰,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会静候来信”

“嗯,我知道了。你也要喜乐安康”宁尘愣了片刻,大声道。

之后听得一声娇喝“驾”,然后是一阵渐远的马蹄声……

一个赌局,一场婚姻,一生羁绊。宁尘不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因为此刻他未经历,未感同身受。也正是这个豪赌,又牵出多少风月,多少情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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