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朦胧意渡海漂洋

宁尘把和豆卢老头会面的情况告诉了金瞬汐,她十分欣喜,虽然没有得到结果,但第一步已经迈出,而且很成功,“我瞧你称那人为豆卢老头,他是何人?”

“豆卢钦望,官职嘛,上次见他是个四品官,刚刚没问”宁尘也不太清楚当下的一些官品爵秩,就听一旁的怜儿一笑道“豆卢世叔可是四品大员,如今是中书侍郎,北调是试升三品光禄大夫,回来后又复职了。也就是三郎你和他没大没小,不着边际……”

宁尘尴尬的打哈哈,“差点都拜把子了,可不是没大没小嘛”

一阵哄笑,金瞬汐的心安定下来,宁尘这两日享受着难得的悠闲与温暖。自从金瞬汐和宁尘到来,这月影楼后面的小楼也热闹了起来,金瞬汐的话渐渐多了,和月儿,和怜儿,还有武宁风,她很喜欢他。

十二这日宁尘让怜儿准备了一辆马车,独自登车往风华楼去。他是去看乐果儿的,他想三日了,她的事情应该办完了吧。

到风华楼宁尘不愿露面,唤来门前一青衣小厮,于车帘后轻声言“问冷香阁的果儿娘子,言三郎要见她”

小厮进去,很快便出来了,他领着马夫往另一条街巷行去,不知绕过多少曲巷,再停下时,宁尘下车面前是一栋阁楼,依旧是风华楼,却是从不同的门入的。

推开冷香阁的门,凭着记忆宁尘一步步往前,一切都是那么似曾相识,一切都没有变。宁尘停于那张几案前,他望着远处,望着所见的喧嚣与宁静,他独自惆怅,“要喝一杯吗?”

宁尘回过头,是果儿,她一手提着一壶清酒,一手拿着两只空杯。

宁尘看得出,她是在扮演她姐姐,薄衫,束发,描红,赤足,惟妙惟肖。宁尘曾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就是乐芙儿,但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宁尘,她不是,确实她不是,即使面貌装扮一样,即使神态姿势一样,即使口气语调一样,但眼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乐芙儿清冷,乐果儿温润,一个如涯间一眼清泉,冰寒清澈,可以洗涤一切情绪;一个如天边一抹红霞,温暖细腻,让人舒心安然。

半醉,宁尘扶着怀中果儿的面庞肩颈轻言“你不必如此,不必苦了自己,你便是你,我不会把你当做谁的替代品,你也不是……”

抬头,凑上来的是吻,是小舟中未尽兴的吻,是马车上欠下的吻,不知不觉间宁尘的手钻进了果儿的衣衫里,她鼻腔哼响,她在动情起性的边缘挣扎开了,“三郎…不可以了……”

逃开的果儿再次回来时,已经换了衣裙,不久有婢子端上吃食,两人用膳,“你没事吧?”

宁尘的问话让果儿有些惊慌,她连忙道“没事”

“白马驿情形如何?”

“消息被严密封锁了,火是左骁卫扑灭的,之后便将附近都封锁了,听说有活口逃离了”

“金门驿呢?”

“人送到后,已有人接应,之后我就不知道了,身份不清楚,想来不善”

“她没为难你吧?”

果儿摇头,“我怕她派人跟,饶了很远才回来的,一路上没发觉异常”

关于一些谜团,果儿自己不说,宁尘也不想问,应该尊重她,她如果能够说出来,她便会说的,宁尘始终相信,互相尊重,互不侵犯,是维系关系中最重要的。

乐芙儿的死对宁尘来说是一个伤痛,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的内心有所改变,他要抓紧,他无所谓自私,无所谓贪婪。他在那一刻起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不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不再优柔寡断。他要珍惜眼前的美好,无论是哪般色彩。

至夜方归,一回去武宁风便缠着宁尘,想来是这家伙整日里在脂粉堆里厮混,宁尘一个男人出现,而且是有着血脉感应的男人出现,他便格外亲近。两人正嬉闹间,怜儿自外面进来“来消息了,他们已经出发了,下月中旬能到”

和宁尘预想的差不多,武凌带着雨昔众人行路应当很慢,又是寒冬大雪时节,想来更加难行。

十三日的午后,豆卢老头再访月影楼,这次他带来了完美的计划。联合几人进言天后,接待女王,签订盟约,然后遴选将官,募兵,征集舰船,起诏平乱等等……一切后续,他都胸有成竹一般。

和宁尘商谈毕,宁尘引着他进入后楼花厅,金瞬汐早已等候在那。各方见礼,当金瞬汐拿出诏书待豆卢老头勘验后,豆卢老头起身煞有介事的行大礼参拜。之后在询问了新罗的详细情况后,豆卢老头才满面春风地离开。

两日后的未正时分,宫里有旨意到月影楼,言次日辰时新罗女王进宫面见天后。

……

“三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都可以,你随意”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不会了,你此去就会被安排住进鸿胪寺,而我又要避着不见人,所以不能去看你,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回新罗,然后就更难见到了……”

“谢…”

“说过了不必言谢,其实也说不定,狭道初见,密林相逢,农户再遇,白马驿还能遇到,说不定哪一日我们又见面了呐,或许就是那么奇妙……”

不知是宁尘的话太多了,还是她的伤感太浓烈了,她竟有些面色不善,宁尘立刻住嘴,“我叫汐娘”

“嗯,汐娘”

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浅浅的酒窝依旧美丽动人。

登车离去,宁尘只目送她走出步廊。

……

对宁尘来说,帮助金瞬汐起初只为那一眼她的装扮像乐芙儿,而后便纯属好心,至她误会和杀手一伙的后,宁尘便单纯是因赌气,荷塘之上,那是共患难的情谊,是逃亡之人的心心相惜。所以一直以来,宁尘的目的都很单纯,但有些时候,人们总是以单纯的目的起,而后慢慢发觉人心会变,情谊会变,一切都朝着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

而后宁尘听豆卢老头言金瞬汐与天后的见面非常融洽,或许是同为女人,或许是她有那样的亲和力,所以一切计划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她住进了鸿胪寺,将军择选出来了,就是一同进言的娄师德,募兵事宜由姚崇负责,军资筹备和船舰征集由豆卢老头负责,还有一些琐碎事宜,由其他一些官吏负责宁尘就懒得关心了。

计划于年前完成募兵事宜,于开春前出发开赴新罗。

但是十日后一切发生了骤变,北疆暗探送回的消息称高丽王高绪病亡,王位纷争已平,新王为高绪叔父高温,所以其他势力已被屠杀尽,高句丽平息内乱完成统一,最为重要的是,消息称高句丽也打算干预新罗局势。

显然这一消息使局势紧迫起来,朝廷的应对之策是放弃募兵,直接派府兵,抓紧筹备军资,于元夕前出兵新罗。

果然突发情况更能刺激所有人员的响应,两万左金吾卫精兵,四十余条舰船,粮草兵甲等,腊月十六便准备妥当了,前前后后只用了月余。

出发这日是腊月十八,午后,鸿胪寺的小吏送来一个包袱,说是女王专程感谢月影楼收留之恩的。

月儿拿进花厅,宁尘正在和武宁风嬉闹,“咯,临走时送你的东西”

“谁送的?”

“还能有谁”

“你都未打开瞧,怎知是送我的?”

显然月儿是不服输的,她摆在宁尘眼前打开来,却是衣帽,不是宽大的袍服,不是鲜亮的衣裙,而是孩童的衣帽,样子很别致,不似大唐服饰。

“噗,确实没有想到,女王居然会女红…”

月儿举起来,在武宁风身上比划了几下,很合身,她痴痴半晌,似想到了什么,而后邪魅地朝宁尘瞥了一眼,接着自己也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啊,有笑吗?”

“还说没有…明明有……”

又是一番嬉闹,这一个多月宁尘整日就呆在这栋小楼里,一是为了躲清闲,好好休息一下,散散连日奔波的疲累,二是依豆卢老头的计策,暂时不露面,就不会补缺上任,三也是有个时间细细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如何讨天后老人家开心,如何将影氏的一炮而红大业开展起来,如何预防下一次刺杀,找出幕后凶手,如何为芙儿,为飞嫣报仇。

当得知金瞬汐已经离去的消息时,宁尘是轻松的,那是一种坦然,是转瞬而逝的坦然。没有别语,就连相见无期也未互道,似乎一切相逢与别离都是一场梦,一个叹息,轻飘飘,无踪迹。或许宁尘的坦然就是源于此,或许这就是金瞬汐不话别期的原因,一切的相逢早已注定结局,不强求,宁尘只记得那些无眠的黑夜,只会无意间瞥见臂膀上的簪子刺下的伤疤痴楞一瞬。

……

自从小楼有了男主人,婢子丫头们都异常小心,没事都不会往这边来晃悠,而宁尘呢,除了去过风华楼两次再也未曾出过小楼,但是即使这般小心谨慎,终究还是没能躲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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