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衰书生如意算盘

江湖是什么?是生活。是生,是活。是为了生,为了活。生而立,活存继。江湖多风雨,不过是一群奔劳的人为了心中所持而拼尽卑微之力罢了。宁尘眼中的江湖是自由,是横刀跨马走天涯。

当关月虎说出不一定时,空气再次凝滞,似又回到了那个战斗结束的时刻。这次是宁尘大笑,笑得很勉强,和关月虎的笑一样,更让人难安,更让人骨寒。唯一不同的是宁尘心底藏了东西,所以并没有那般肆无忌惮了。

一股清风过,一缕清香,是香茗的味道,是脂粉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似香似药。

婢子依旧忙碌着,两人似乎都不着急,悠闲谈论着,当关月虎开口问“宁少侠此来不会只图口舌之快吧?”

宁尘轻描淡写答“是为救你,救你这月虎庄”

“哦…鄙人却不觉我和我这月虎庄哪里需要救”

“与我合作,以关代莫”宁尘言毕,淡定如斯的老庄主也咬了舌头。

余光中,沏茶的婢子也停下了动作,似这句话是一句定时器将时空再次定格一般。

“莫家似乎有个规矩,一旦成了他们的目标,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多大代价都要完成。所以我和他们必然是敌人,而你们月虎庄,没必要陪着他们一起送死”

“与你合作不过是更快的取死之道罢了”

“看,其实在你心里,还是认为我会胜的”

“并不这样认为,鱼死网破是你最好的结局……”

“其实我们可以谈一谈”宁尘说出这句话时,历史再次上演,时空再次凝固,宁尘口中的我们自然不是说关月虎,而关月虎呢,似也没想到宁尘会这样说。

“你既已知道莫家的规矩,认为还有谈的必要吗?”得意一笑,关月虎言。

“正是知道,所以才要谈,我想莫家也不希望鱼死网破吧”宁尘言毕,关月虎迟疑了,他举杯示意,宁尘亦端杯饮茶,却未瞧见关月虎偏头一瞥,点了点头。

“好,三日后江州宝栀楼”

宁尘得意一笑,却未瞧见还有两张得意的笑脸。

关月虎亲自相送,出中庭止步,宁尘回身邪魅一笑言“关庄主想清楚了,随时来找……”

“劳少侠惦记,鄙人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宁尘抿嘴一笑,满是得意,再往前行,突然吵闹声起,才往前迈出两步,就见那大高个儿双臂夹着两人自檐廊过,由于身高太高,到了横木时还不紧不慢低低头。宁尘并未停步,待到近前,其中一个嚎叫的人侧过脸来,宁尘随意扫过一眼竟觉面善。

“宁老弟,宁尘老弟,快救救我啊,宁老弟……”那人自也瞧见了宁尘,当宁尘还在回想是否见过这面容时,就听得他大喊起来。

听到那人叫自己,宁尘也未多想,快步上了廊台阻了大高个儿的去路。“闪开……”大高个儿一声怒吼,宁尘佁然不动。

这时再仔细瞧,才想起这人是谁,是几日前在滕王阁见过的,但又想不起名号来“你,你……”

“薛稷,我啊,蒲州汾阴薛稷”男子拨了拨散乱的发髻,捋了捋颌下胡须,艰难说道。

宁尘恍然,这时大高个儿更不耐烦了,一声嘶吼,如虎啸一般,但宁尘依旧不让。他正了正身子似要攻击,宁尘也挪了挪步子,似刀光就下一瞬闪耀,这时一声呼唤响起“关大”

愣了很久,大高个丢下腋下两人,气愤着大踏步的走了,宁尘连忙扶起摔在地上的薛稷。再伸手去扶另一人时,瞧这人比薛稷要年轻些,须短脸净,也更有精神气些。待两人站定,宁尘回身对对面坐几上抬着的关月虎抱拳一礼道“承情了,他日必报”

说完,宁尘头也不回的搀着薛稷和另一人往外行,边行宁尘问“薛兄怎么在这里?还搞成这般模样?”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对了,这位是汶水宁道仙,表字江竹”宁尘点头示意,宁江竹亦点头示意。

出了外院,汤阅等已经等候了,待几人接过薛稷二人,汤阅仔细打量了宁尘两圈,方哈哈一笑道,“真出来啦,没受伤吧,要是受了伤,某可就百死难赎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走吧,去江州”宁尘提脚一踢,嬉笑言,或是岔气了,轻咳两声,前胸竟有些闷。

回程换了坞子船,船上薛稷和宁江竹已经梳洗正冠,此时再瞧,便是那翩翩书生模样。瞧他们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宁尘方问“薛兄怎么在月虎庄?记得那日在滕王阁薛兄是说往神都去的”

“哎,这不秋后开科还有些日子嘛,因往盱眙见一位老友,到了九江地界听说江竹在彭泽,便转到彭泽寻江竹,想着一同往神都参加今科考试。找到月虎庄不料他们慕江竹才华,不但不放人,还想扣住我做他们的画师”薛稷愤恨的诉说着。

“是道仙连累薛兄了”,宁江竹起身告礼道。

“无妨,怪不得江竹,是他们太蛮横了”

“看来江竹兄也是被迫留在月虎庄的?”宁尘好奇问。

转身对宁尘一礼,宁江竹道“不妄原欲南行袁州,投一故旧。路过彭泽覆了船,被月虎庄的船救起,他们见我是个读书人,便请我入庄歇息。原以为这就是一仰慕文章的庄族,也没多想,便写了几粗词滥句以做答礼,却不曾想就此便被扣在庄中,虽一直都以礼相待,但也不让离去”

“哈哈,因才之祸,乐得,乐得……”

听宁尘这样说,两人也都相随而笑。然后一齐躬身行礼道“多谢宁贤弟搭救”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难得这般受礼,宁尘悦然接受。

再起身时,薛稷问“倒是宁贤弟怎会也在这?贤弟不是携妻北归了嘛?”

“嗯,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去月虎庄是为一点私人恩怨,当不得一说。倒是二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听说这月虎庄在九江附近势力极大,想来他们是不会罢休的。贤弟还往北都吗,不如我二人就随贤弟共北”薛稷听宁尘问立马言道。

“嗯…行吧,倒是我一路多有耽搁,到神都已不知何时了,怕误了二兄的秋试”

“试期还早,误不了,误不了……”宁尘越来越喜欢这薛稷了,和自己一样厚脸皮,也随性得很。

而后不久,船拐进坞子荡,就见十几艘快船严阵以待,瞧见宁尘等归来,一阵欢呼,宁尘也放松心神,不由得展露笑颜来,倒是身旁两个人一脸茫然。

“少将军,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忍不住带人冲进去了”宇文伽上前来,和汤阅一样样的打量完宁尘后言道。

“这不没事嘛,你可是最稳重的,莫也是这般冲动脾气”宁尘安慰毕,还免不了训责一句。其实去月虎庄宁尘并不真有百分百的把握,宁尘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和莫家面对面谈一谈。可是要见莫家哪有那么容易,所以通过月虎庄是最可能的一个办法。千方百计激怒他们,是想让他们进退维谷,好在和莫家谈判时争得一个先机。看来宁尘的如意算盘都成功了,只等最后的谈判了。

“将军,将军,宁将军”身旁两人见宁尘几人的称呼后,立马躬身痴痴言。

“混账,将军也是你们叫的,咋家将军可是云中王”宇文伽又暴躁起来。

“云中王…见过云中王”两人躬得更低了,宁尘连忙搀起言“不必多礼,二兄是参加今科的人,将来我们还要同殿称臣呢,哪需这些繁礼”

二人直起身子,挤出笑容应答,宁尘宽慰好两人,便向宇文伽交代往江州,很快又继续进发了。少将军这个称呼,其实是天授军将士自己叫的,宁尘军阶其实未到将军,但爵位已是郡王,叫军职显得失了身份,叫郡王又显得生疏了些,所以他们叫着叫着就成了少将军。

不得不说,宇文伽是一个极温文稳重的人,他之所以动不动暴躁,是因为他将亲善惜才的机会留给了宁尘。这是一个下属的素养,正是因为这样,宁尘也不会去责怪他。

这次南来宁尘原本并没有制定对莫家的计划,发出伊始宁尘也曾考虑到了莫家的问题,当时的想法只有想办法捉来一两活口问问,之所以发展成这个样子完全出于愤怒,是他们在阑儿的小院里动手的愤怒。这所有的计划也是那一夜宁尘临时起意的,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所以他也只是怀着试探的心思。

来到这个世界愈久,宁尘愈发有种归属感,那是出于一些人一些温暖的事,所以他也愈发珍惜,珍惜生命,珍惜生活,珍惜拥有的一切,所以一切触碰他深爱着的的行为都会激起他的愤怒,那是怒发冲冠,是唯心唯性的。

宝栀楼,宁尘开始一遍遍的推演着这次会面了。可是,人心又怎能推演得出这尘世间千千万的变端呢。

行一日,宁尘刚刚交代好江州之事,汤阅便急匆匆跑到船舱中来高声言“少将军,少将军……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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