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八角楼喜迎新妇

天授二年九月十一日,这一日注定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这一日东突厥汗国颉跌利施可汗阿史那骨咄禄卒。太宗北征,东突厥败亡,东突厥汗国可汗便降为唐单于右厢云中都督舍利元英部下首领,世袭吐屯啜。永隆元年单于都督府内突厥人阿史那伏念反叛失败,永淳元年骨咄禄招集亡散部下入总材山,占领黑沙城,聚众掳掠,而后再占漠北乌德鞬山并设牙帐于此,重建突厥汗国。

阿史那骨咄禄知人善用,颇有治民安境之才。他以弟默啜为设、咄悉匐为叶护,又以阿史德元珍为阿波达干,统兵马事。时东突厥汗国南有大唐,东南有高句丽,东有契丹、奚、三十姓鞑靼,北与西北有九姓铁勒、骨利斡及黠戛斯等,皆与突厥有世仇。骨咄禄用暾欲谷的计策,东击契丹,北伐九姓铁勒,南联高句丽攻唐边境,几年内便扩地甚广,势力得已壮大。骨咄禄死,子幼不得立,弟默啜继之为可汗。其人较骨咄禄更为凶残好战,更为突进嗜杀。从此北境难安也。

当然,这些消息并不能同时出现在神都,但神都这一日也热闹得紧。风华楼一事动静如此之大,足以让这消息不胫而走。但好在事发时已是一鼓一点左右,消息还未散开便已宵禁。

宁尘回到前堂,等武司关回来,言其已将风华楼剩下的所有人安排住进了溢芳堂,并调了府中卫士前去护卫。而后不久,马六也回来了。见一切妥当,宁尘才安心往后园去。

行至待君源,老远就听到欢笑声,那喜鹊一般的笑声,一听便知是谢小狸的。自打知道非烟是内卫后,宁尘便让谢小狸亲近她,这样就能在宁尘不再府中时合理的出现在她身边,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了。

没有进去,宁尘自青石小径往待君源后行,行不多远,有三道岔路,一道连通花径往花房袭香馆去,二道连通花廊往后几处居所去的,正中一径穿过几木葱翠,几阶爬山廊,便到一处居所,是一处八角楼,角楼三层,出于山丘巨石之下。这是一处天然屏障,原明国公府之界便至山丘高石,往后便是扩建之地。

这石丘便做了天然屏障,石丘之上几丛翠绿,又有山石阻隔,左至坊道高墙,右有一高台耸立,正在角楼东北方,本就地势高,又有高台,这高台之上便可与前方擒云阁一较,与后方西北角玉溪住过的另一角楼相较,此三处高阁,相互呼应,是为园中一景。

过了爬山廊,便至小楼前,小楼灯火通明,门轩之上张挂红绸,宁尘登阶入,一切喜庆归置,看来这是姚芯儿的意思了,宁尘想着便登楼而上。二楼已有三个婆子,两个姑子相候,见宁尘上来,福礼恭祝“喜贺郎君纳妇添子”

宁尘回礼点头,未做停留便往三层去,一入三楼,香糜之气扑面而来,皆是新归置的家具,已然刚刚熏过的,香味浓郁。往里行,绕过幔帐,见一走廊通连左右,右边门扉洞开,宁尘便往右行。进得,绕过几案,穿过珠帘,就见一浴桶氲气缭绕,旁边伺立两个薄衫小婢,是后园婢子怡杺和素杺,“喜贺郎君纳妇添子”亦是一拜言。

宁尘还礼,正欲往几叶点缀的琉璃屏风后去,就听得“郎君奔波,先沐浴吧。芙娘子刚刚沐浴过了”

宁尘愣了愣言,“你们先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两婢福礼,正待出去时,宁尘言“对了,告诉府里,以后称新娘子为果儿娘子”

转过屏风,掀开纱帐,于榻上坐着一个头盖红纱之人,身上的衣裙也换了,是绯色罗裙。一切都出乎宁尘的预料,宁尘的本意是先将乐果儿安置府中,但姚芯儿却以纳妾之礼准备的。想来还是宁尘早些日子对姚芯儿随口提说纳乐果儿入府的缘故了。

宁尘走过去,坐于榻边久久不言,其实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他此时不知身旁人的心思,也被这一日的变故弄得有些心身疲累了。

身旁人轻咳了一声,宁尘转过头试着唤了一句果儿,只收到了一个嗯嗯的回应。良久,忽然一掀盖头,站起来的乐果儿瞧着宁尘质问道“你…你……做事就不能冷静一点嘛,本就开罪了忠国公府,又张扬抢人。悄悄地就好了啊,还这样红舆入府,那恶贼不气死才怪呢”

宁尘呆呆瞧着眼前的人,虽未画红妆,但淡脂描眉,粉颊微醺,好一娇美人。还是第一次见果儿粗言高声,宁尘惊得一动不动,再见她慌乱嗔羞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乐果儿一把抓过绯罗红盖,蒙上又坐了回去。宁尘更是大笑起来,“你这般气鼓鼓,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所以你不怪我抢你入府咯,所以木已成舟,你便乖乖认命咯”

再次掀开,刚说了两个字,又盖了回去,乐果儿言“人家这不是气鼓鼓,是气到要喷出火来。原本可以消消停停地进府,如今这样一闹,人家真成了祸水了,今后在府里还怎么过活嘛”

瞧她忍不住得想掀开头上红罗,便帮她掀开,然后瞧着乐果儿郑重言“这府里一向消停,没人会说道的,况且这不能怪你,是我暴躁轻浮所致的”

瞧见宁尘灼灼的目光,乐果儿的神色缓和下来。二人再次陷入无言,对视久久,宁尘一点点凑近,突然乐果儿猛得偏过头去,然后又盖上了那红盖,似想到什么,然后扑倒榻上,用薄衾捂住自己。

痴傻片刻噗嗤一笑的宁尘起身,边宽衣袍边往外行去,“我去洗洗,都已经行过大礼了,还羞涩了不成”

宁尘刚入水不久,乐果儿便自屏风后转了出来,红扑扑的脸在这红烛下显得更红了。服侍宁尘沐浴过后,两人行至榻边,宁尘突然停了下来,“我饿了,不然先吃点东西?”

乐果儿点头,宁尘高叫吩咐了,不一会儿有吃食端来,显然乐果儿也饿了,两人都吃得很舒心,其间宁尘还忍不住开玩笑道“还以为你被气饱了,已经不饿了呢”

“只要三郎不因午后时果儿说的话而对果儿生疏,那果儿就算做梦时也都是饱的”乐果儿变回了以往恬静的模样。

漱口清洗完,两人于几案红烛前对坐,宁尘将风华楼之人的安置和自己与李利鲁的前尘恩怨讲了出来,乐果儿也告知宁尘李利鲁多番骚扰之事。原来这李利鲁自来了神都便入了神都纨绔的圈子,尤与韦氏,刘氏几个不肖子侄交好,他们因慕乐芙儿艳冠神都之名,便多次登门,后又听说武阳与乐芙儿的关系,便更势在必得。

闲聊良久,两人再度回到粉帐牙床时,红烛已过半。没有过多的言语,拥吻缠绵,宽衣挑弄。

“三郎,对不起,是果儿骗了你”

宁尘想要静下心来,想要去沉思,但却一点也静不下来,“对不起三郎,其实那日在风华楼我们只是初见”

“那我与芙儿也?”宁尘痴痴问。

“不,你与姐姐早就相识相知,只是那梳拢之谊只是一个约定罢了”果儿动了动身子言。

良久,宁尘痴痴问“所以,为什么?约定了什么?”

一滴泪溢出眼角,“因为…三郎”

宁尘欲起身,却被紧紧捁住,“那今日为何又不愿了?”

沉默,而后言“也因为三郎…因为果儿不想背负谎言,不想背负欺瞒呆在三郎身边……”

“所以现在能讲了吗?”宁尘凝视着那双泪眼问。

“对不起,三郎……”抽噎,而后一个深呼吸“传言东海之畔有一种名倾心的鸟,她们口吐人言,她们找寻她们的爱人,她们与所爱之人无话不谈,果儿多么希望自己也是一只倾心鸟,只为三郎言,可以倾心相告……”

言语恳切,宁尘伸手抚去她脸颊的泪,再次沉默,眼已朦胧,“那今后呢?你放得下吗?还是会离我而去?”

“不…不不……果儿放得下,果儿已经交代清楚了,果儿会乖乖伴在三郎身边,果儿会努力做到相夫教子……”

宁尘依旧沉默无言,慌乱的乐果儿抬起头,送上她的唇齿,她那浓浓的爱意。

八角楼的飞檐上,一个身影孤坐,望着那轮弯月,望着暗淡的星空,听着轻歌曼妙,听着互诉衷肠,不知何时起,她握紧了拳,但她自己却毫未觉察……

宵禁拢住了这韵事谈资,就如同水汽被锅盖拢住,将锅盖揭开的那一刻,水汽四散,直扑面门。

十二日很早宁尘便在乐果儿的哀求声中起来了,穿戴整备,正欲出门去,有小婢来报“郎君,果儿娘子,夫人派人来说不必过去了,早膳见就好了”,还未缓过劲来,又有一婢子来报“郎君,果儿娘子,茉儿姐姐过来了,她说不必过去了”

宁尘一摊双手,“我就说不用的嘛!”,宁尘正欲转身往床榻去,就被一双小手拉住,“三郎,就陪果儿去嘛…大人,姐姐虽说不用,但果儿岂能不去……”,轻摇手臂,嘟嘴眨眼,宁尘完全抵挡不住这撒娇恳求。

这日明安王府的西园所见的日出似有不同,乐果儿的到来,似有搅起这滩死水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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