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称王的戚先生

关于姚芯儿也得知岑羲投效公主府的事,那要从几日前说起,那日宁尘宿于待君源,晨起还未洗漱结束,前面便来禀有民妇求见,递上的拜帖上只有白梅巷三字,宁尘见到拜帖先是一愣,而后匆忙洗漱赶去相见。

关于白梅巷,宁尘是从云飞嫣口中得知的,她曾提到白梅巷梅三娘,那是她的一切消息的来源,也是她培养多年的重要助手。

见到梅三娘,是一个神色倦怠的妇人,衣着朴素,没有华丽的饰品,但依旧有种雍容气度,能感觉得出不是一般的劳作妇人。

二人见礼毕,宁尘命婢子设几奉食,梅三娘开口言“她君,老妇此来是辞行的”

关于白梅巷与梅三娘,宁尘也是听云飞嫣随口提起的,并不知详情,来到洛阳后,处处消息受限,宁尘也曾打算寻找过她们,但洛阳城并无白梅巷这个地方,就如七步里一样,只是个代称而已,再者宁尘觉得云飞嫣已逝,她们的情形也未可知。

“三娘是要离开神都吗?”宁尘沉思问。

“老妇曾立下誓言,今世服侍娘子左右,如今娘子去了,老妇未能随她离去,是为她的嘱托未了,今白梅巷已安置妥当,老妇便请北去,年节时候为娘子讨点银钱,恭敬一杯清酒也好”梅三娘戚然言。

对于她所请,是没有推脱的理由的,随后有一年轻妇人进来,她手捧一个锦盒,“民妇芪娘,拜见恩主”

梅三娘言,她已将白梅巷交托于芪娘,再留她用膳,她也拒绝了,最后宁尘命三宝率府卫亲自护她北去,并命梅园管事奉养此生。关于梅三娘的事,宁尘所知甚少,但从她的行举气质看来,是有悲痛过往的。白梅巷的处置,宁尘犹豫不决,对于这样的难得的助力,应当好好珍惜的,但他并不想让她们涉足太深,不想将来受自己的连累,因为身边的眼睛太多,一步踏错,便是灾祸。

逡巡半晌,宁尘命人唤来姚芯儿,之所以如此,宁尘所虑的是一为可以消解她的孤寂,二是想让白梅巷与摘星花房独立存在,既可以相互应证,也避免了被一网打尽的风险。

交代完处置后,姚芯儿的欣喜都写在脸上。芪娘拜见娘子后,打开锦盒,里面只有一物,一根金签,姚芯儿先瞧过,再递与宁尘。细细瞧来,有签文:菱花镜前人影半,愧聚灯泪惭成芯。世羡德言盼归还,乐昌一文复重圆。

“这是戚先生的签”芪娘再自怀中取出一名册言。

“戚先生?”,宁尘疑惑抬起头来,这三个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听武凌和马六都提过。若将身着朱紫银青的官宦贵族比作虎豹,那胥吏,捕快,坊丁和武侯就是猫犬,还有一群人,他们是蛇鼠,他们常年躲于地下,藏身在阴影里。而他们中的王,就是戚先生。

“戚先生的签,怎么得来的?”宁尘好奇问。

摇摇头,芪娘轻声答“这个恐再难得知了”

姚芯儿再问询白梅巷的一些情况,后又乔装出府去了一趟,待她回来时言白梅巷并不是一个地名,只是南市的一个老酒肆,这便是难以找寻的原因了。

对于接管白梅巷,姚芯儿的欣喜是出于宁尘意料的,她的喜悦都在言谈举止间流露,宁尘也同享了这份欢愉。对于此事,宁尘犹豫过后,还是告诉了乐果儿,她听到后的反应亦是出乎宁尘意料的。这一切都源于府中对她这位独宠娘子的各色言语。

被刺杀的事,宁尘一向都是瞒着的,这次也不例外。第二日一早,在往听嗅轩的路上,两个小婢仓惶赶来。

“仙鹤呢?”听完小婢的禀告姚芯儿问。

“都还在呢!”小婢答。宁尘呢,则是拿着一块手帕仔细的瞧,全然未理会身旁姚芯儿的问询。

宁尘呆呆看着手帕上若影若现的“已去”二字有些失神,一旁姚芯儿转过头来瞧见宁尘的模样,顿了顿走上前来?了?宁尘的袍服,轻声言,“喂,人刚走,追还来得及……”

宁尘转过头来,瞧了眼姚芯儿一个白眼言“我是瞧这两个字有些古怪,她居然会留字,可不像她”

短暂的沉默,宁尘再开口言”既然能放心离开,那就是说这两个丫头能喂养仙鹤了,就让她俩好生照看吧”

姚芯儿转头去吩咐两个小婢,宁尘左瞧瞧,又瞧瞧,再把那手帕凑近来闻了闻,“你干嘛?”

“你闻,这是?”

姚芯儿一脸嫌弃,宁尘又凑到沫儿身前,沫儿抗拒了一下,但还是妥协了,“是胭脂,有什么古怪的?”

“你什么见过她用胭脂了?这还不古怪啊,还有,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闻过”宁尘又一遍遍闻着,两个女子竟抛开他先行了。

转头,宁尘对已经离去两个小婢言,“都尽点心,有什么事亲自来找我”

两小婢躬身答毕,高高兴兴离开了。她们是金瞬夕送来的新罗女子中年纪最小的两个,是宁尘的意思,专门安排到鹤落楼照顾云玉溪,帮她喂养仙鹤的。也正是他们来自新罗,宁尘才放心得过。

对于云玉溪的离去,宁尘还是有些担心的,那手帕有些古怪,虽然他知晓云玉溪的身手,但同样清楚云玉溪的单纯。心怀忐忑,又无可奈何,他不得不告诉自己,年节将近,她离去回归师门也属正常,因而一丝淡淡的忧伤藏于心间。

早膳时,宁尘又让春姑通知前院去请薛稷,原是薛稷早前提及来园中画鹤,如今云玉溪不在,正好画鹤。

过不多久,前院来禀,有人到访。来人一共四人,为春官侍郎崔挹和他三个儿子,长子崔湜任职天部、次子崔液正欲今科春试,三子崔涤年纪尚轻,其实崔涤是第四子,只因三子崔隗已经疯了,而且疯癫之前常与逆贼李利鲁为伍,所以崔隗以被崔氏除名了。

宁尘瞧着几人气质,倒是真有豪族气概,个个眉宇间都透着一股英气。几人到来的目的宁尘心知,崔挹也直言不讳,赔礼压惊,那珍宝是免不了的。宁尘也毫不客气,照单全收,再叙提携之语,宁尘亦得心应对。

崔氏能够一门四人齐至赔罪,算是给足了明安王府的面子,宁尘也不能怠慢,一片祥和气氛后,两府似搭建起友谊的桥梁,至午间,各方满意方才散去。

午后,薛稷来画鹤,又有豆卢老头和娄师德到访,是送节礼的。武凌也被宁尘请归了,于是几人便开宴豪饮,席间武凌醉了,难得看到他醉,其实宁尘心知他近来的压抑,也是想用这个机会,让他释放一下。

醉了,几人似都醉了,这几日这样买醉的人,或许不只自己几人,宁尘想。就如同狄仁杰所言,他对于入相的喜悦都埋没在了这些事的痛苦里了,他时刻担心着这样的事再来一次,他时刻警醒着。

宴会散了,宁尘安排人送薛稷和娄师德回府,皇甫惟明执意要去送薛稷,宁尘便应允了。豆卢老头那边提及潼儿和豆卢安然,更让宁尘增了几分忧伤。但值得高兴的是,安然派人报平安,说年夕前能赶回神都。

送完客后,李霓俜也亲自来前庭扶回武凌,不知是出于醉意还是真情流露,武凌难得对李霓俜极其亲近,一旁宁尘瞧着二人恩爱模样,竟有些恍惚,恍惚于岁月流逝,恍惚于离人暗淡。

最后宁尘也由婢子照看着往后园去,可还没行几步,马六追了过来。

“查清楚了,确和崔氏无关。那个叫怡娘的是戚先生的人”马六凑近了,小声言。

“又是戚先生,看来我们得去拜会拜会这个戚先生了”宁尘顿了顿言。

“戚先生很难见到的”

“是嘛,我相信你有办法的……”宁尘一拍马六的肩言。

二人又去阆苑寻孟子吟,他去诗社依旧未归,宁尘便回后园了。孟子吟是个闲不住的人,时常出入于各色诗宴集会。

于半醉中随意而行,不知不觉间到了玉宓所居之处。自从乐果儿进府,风华楼的十几姐妹居于园中,玉宓也开朗了些,她们经常一起弹琴欢笑,宁尘也为之欣喜。

脱下披风,进了内室,炉火正旺,却不见人。轻咳一声,自帘幔后转出一个人来,先是一惊,而后露出笑颜言“是郎君啊,怎么没提起知会奴一声”

“怎么?不方便啊?”宁尘脱靴进,行至炉前言。

“不是,不是,是楼中娘子赠了几件衫子,奴正试呢,恐怠慢了郎君”玉宓仓惶解释言。

宁尘一听,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内衫,于是一笑言“你试吧,我给你瞧瞧”,二人相视一笑。

于黄昏霞光中,美人试衣,君子品评,一副平和美景。

晚膳后,二人围坐炉旁饮茶,玉宓提出对弈,宁尘欣然应允,开局没多久,宁尘便陷入了劣势,喝了一口玉宓递过来的茶,是放了糖的,略有甜味。府中吃茶多是遵着雨昔的习惯,玉宓便是少数之一。

瞧见局势越来越不利,玉宓步步为营,宁尘瞧了瞧她,一探头嬉笑言“谦卑维诺的宓娘子也学坏了,以前是想着法的故意相让,现在是毫不留手”

“是奴棋艺见长,郎君止步不前罢了”欣喜一笑,玉宓眨眨眼言。

“我看是这口舌也见长了,不下了,不下了,我这酒意上来了,我要睡了”宁尘欢笑言毕,便起身叫婢子打水来。

宁尘睡得很沉,夜半头晕起,玉宓起身端过温水,喝了几大口才迷糊中再睡了过去。难得未醉得不省人事,但不醉似乎比醉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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