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云清苑的大火

初五,百业开张的日子,这一日神都坊市热闹极了,这一日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有姑奶奶择婿的事,起先孟少卿为女儿择定的夫婿是武钦载,他虽姓武,却不是皇族,是赐姓,其间渊源很深。开国功臣英国公李绩,原姓徐,出生高平北祖上房徐氏,人称徐茂公。他有长子李震,次子李思文,李震之子徐敬业,赐李姓,袭英国公。嗣圣元年,李敬业发动叛乱,攻陷润州时抓获李思文,李思文遣使者向朝廷报告了叛乱之事,但此事也被李敬业知晓了,魏思温请求将他斩首示众,李敬业不同意,对李思文言:“叔父阿附于武氏,应改姓武”

叛乱平定后,女皇认为李思文对朝廷忠诚,特免予因受徐敬业的牵连而治罪,授任司仆少卿,并言:“徐敬业改你的姓为武氏,现在朕不再取消它”,从此便是了武思文了,他有一子便是武钦载。武钦载其人不学无术,虽入了国子监治学多年,但多是消磨倦怠,只等着门荫做官。所以这表妹才不愿。好在姑奶奶在,强逼着孟少卿打消了这个念头。初五这日一早,由宗正少卿韦令仪夫人李氏在别苑榭兰亭举行诗社,姚芯儿和李霓俜带着两个表妹前去参加,这都是姚芯儿和李霓俜安排的,宁尘本不愿去的,但耐不住姚芯儿央求。

诗社具是才子佳人,其间和宁尘熟络的并不多,又有宁尘妒才之名在外,所以也鲜有主动亲近的。宁尘本有非烟陪着赏玩,后非烟也去园中寻其他夫人娘子去了,宁尘便抓来姚彝陪自己射覆,后又有孟子吟加入。这“相亲”和自己无关,宁尘兴趣并不大,也无需自己操心,所以他尽想着耍玩了。后来一人的出现,让宁尘有些诧异,他是千金公主的面首卢生。和上一次相见相比,他容光暗淡了些,眼底也多了一丝深沉。

……

一般诗社一开是半日或者一日的,这次是一早便开始了,便是一整日。但未至正午,一个消息传来,是梁王武三思之子常山郡王武崇祯薨了,同为皇族,礼仪必不可少,随即宁尘等往梁王府吊唁。这种吊唁是问候性的,很快便结束了。一从梁王府出来,马六就凑上来言“阑儿娘子北归了”

欣喜之情难以自控,骑于马上的宁尘靠近牛车,掀开车帘对里面姚芯儿言说了一句,便要离去,璃茉儿还要问,被姚芯儿拦下,宁尘已早已远去。阑儿又瘦了,行举更大方得体了,谦卑与羞涩减了几分,但眼里的纯粹依旧。相见的欣喜掩藏不住远行的疲倦,两个人就如当时在渡口那般,竟未顾月儿,怜儿在便紧紧相拥。

相话别时,阑儿说自分别后,她将三家盟约之事了了,准备回返又遇银号之事,待一切安顿好,便拖到现在归来。想着她如此忙碌,宁尘好不怜惜。热闹温馨的吃过午膳,几人围坐红炉,话离别,谈家常,那一刻,宁尘恍惚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那懵懂的岁月。

至夜深,不知深几许。四人不愿睡去,不愿散去。是怜儿起先言阑儿远归疲累,方散了去。一转眼几人都回房了,竟没一个人管宁尘的意思。宁尘摸不着头脑,只得自己寻摸着去了阑儿的房里。

如此良辰,两人自是要亲密一番,可又遇到了在江南时的那般窘境。阑儿言自己身子不适要辇宁尘离开,宁尘怜惜她的疲累本就没有那般心思,二人如旧同枕而眠。心疼阑儿,将她揽在怀中,轻哼着玉宓新谱的曲调,如此静谧的时光才是最幸福的,宁尘瞧着怀中渐渐睡熟的人,脸上浮起甜蜜的笑。可是准备偷吻窃香的宁尘还未成功,外面又传来了吵闹声,阑儿依旧睡熟,宁尘生怕吵醒她轻轻捂住她的耳朵,至平静了些他方小心翼翼的起身。出门本欲训斥几句,就依稀听到走水的字句。

唤来值夜的婢子去瞧瞧,月儿怜儿也被惊醒了,不多时婢子回来回报“是坊门的望火楼传讯,似是正平坊走水了”

“正平坊?派人去察探一下到底是哪府走水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间,宁尘逡巡几步,便进了月儿房中,让她取来衣袍穿戴起来。刚刚穿好,婢子又回来了,言“门楼那边言似是公主别业云清苑”

宁尘快马来到坊门,此时坊门大开,是坊内武侯收到消息前去支援打开了。宁尘冲出坊门,径直往正平坊去,左近各坊皆大开,街上陆陆续续有武侯急奔。到了正平坊,很远便听到里面的呼喊声,越近云清苑,人越多,火光越大。

宁尘心急如焚,顾不得暴露身份,快马前行,一刻也不想耽搁。当快到千金的园子时,火炬萦然中,有几骑自那个方向过来,几人皆身披斗篷,捂得严严实实。错马而过,虽短短一眼,宁尘就觉有异,便调转马头追了过去。一路紧追,打倒阻拦的人,最后剩下一骑狂奔,宁尘穷追不舍,慌忙中,前马转进一处筑城之所,无路可退,宁尘上前,前人开口,“还请云中王放奴一条生路”

斗篷下一张脸很熟悉,是婳,她身前怀中抱着什么,“孩子交出来,我不会为难你”

“交出孩子,主子必饶不了奴的”婳心知无路可逃,放弃抵抗道。

“今天一把火,是发现的及时,若由你带走孩子,明天再来一把火呢”宁尘怒言。

婳有些语塞,还想开口,宁尘又道“孩子我带走,反正她娘亲忙着自己的宏图伟业,总也见不了他一面”

宁尘上前要夺孩子,婳还想抵抗,又怕伤着孩子,便放手了。一拉系带,宁尘扯下婳身披的斗篷自己围上,将孩子掩藏怀中。孩子睡着,睡的香甜。

“回去告诉你主子,想见孩子和我说,我来想办法,我不会像她一样冷血绝情”言毕,宁尘一提马缰转身离去了。没有回月影楼,宁尘怕李令月找到那里,怕她肆无忌惮的乱来,但回明安王府就不一样了,她该有所忌惮。

明安王府离正平坊远,所以这边并无动静。夜很深了,府中众人皆睡下了,宁尘一路快马进府,也未要前院小厮婢子伺候,独自往后园,径自去了待君源。

……

“他有名字吗?多大了?”两人跪在榻边瞧着榻上熟睡的人儿,姚芯儿问。

想了想宁尘言“武宁凡,冬至日满一岁”

先是一愣,而后瞧了宁尘一眼,姚芯儿突然展眉瞧向宁尘言“就让我来喂养凡儿吧”

宁尘亦是愣住了,转头瞧向姚芯儿,四目相对久久无言,“你不就是他的嫡母吗?”

那一刻宁尘说出这句话不知是妥协还是心底里早已认定,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姚芯儿不知是欣喜还是忧伤。

这一夜,待君源上源,榻上的锦墩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活物。

府中有非烟在,武宁凡的来历是个问题,但好在宁尘本有风流之名。宁尘所担心的是李令月,以她高傲的性格,是不会任由宁尘将孩子留在身边的,一向都是,她认定的事丝毫不容改变。

晨起,姚芯儿为武宁凡穿戴,小家伙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有些不适,哭闹了好一阵,但好在姚芯儿很有耐心,宁尘也在一旁竭力逗他开心。早膳前,宁尘单独和武凌谈了谈,武凌同意宁尘接回武宁凡,他出主意接怜儿或者阑儿回府,再安排好稳婆乳母编排好供词以便将来孩子身份被查证。宁尘也想到了这些,但他不想让事情太复杂,想先等等看,等李令月的态度。

往暖阁的途中,璃茉儿抱着武宁凡走在中间,宁尘和姚芯儿一左一右,宁尘突然一转头问“你不好奇她是谁吗?”

“最可怜的还是孩子”姚芯儿眨眨眼,拉了拉武宁凡的衣角柔声言。

先是一晃神,随即宁尘便明白了姚芯儿的意思,这才发现武宁凡换了外衣,夜里抱回他时穿的是明黄色的蜀锦外衣,是难得一见的衣料,看来她已经猜出了李令月。宁尘温柔点头,而后柔声问“都处理了?”

“已经丢进红炉了”姚芯儿答。

宁尘欲言声谢谢,但被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三郎,宫里来人,着你即刻进宫呢!”

来人是谢小狸,宁尘听得进宫的消息突然有些慌神,还未开朝,这么一大早就急匆匆来宣召进宫,定是有何不妥了,是什么呢,秘密太多,任何一个泄露都关乎生死罪责。

片刻的慌乱后,宁尘转头镇静言,“先把凡儿带回去,小狸你也去看着点”

往紫薇城的路上,宁尘对年节前后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了一遍,并无一点头绪,眼看到了宫门前,若梦追了过来,宁尘让她守在宫门前,以备变故。往上阳宫不多远,便见一人自西过来,两人迎面相逢。

“三郎无需忐忑,是婉儿想见三郎”黄门和宫娥避让于宫道,淡妆相宜的上官婉儿先开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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