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我说一个秘密

华灯高挂,雨声在流水声中淡去,风来,吹起了秋千摇摆着,空荡荡,如那高挂的新衣,一排排,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梧桐居很静,很静。

“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这么急吗?”

“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你不过遵从本心罢了。只…莫伤太多无辜人性命……”

“你难道不怕我被别人伤了性命吗?难道不是该担心我吗?”宁尘丢下手中的杯盏,起身质问眼前忙碌的人。

沈雨昔回过身来,瞧着宁尘,那般直勾勾,“难道我关心,你就不去了吗?”

那直勾勾的眼神似有一种魔力,它驱使着宁尘靠近,驱使着宁尘难以自持。当宁尘凑近了去,当沈雨昔在唇舌纠缠中推开宁尘,那一刻宁尘也被唤起一种情绪,那是武阳,是王悦君,是一堵透明的围墙。围墙之内,是两个挣扎的人,他们彼此依靠,也彼此提醒着那堵墙的存在,就那样无数个日夜,他们已然忘却了只需拍碎它,只需踏着它的残骸相拥。

漫无目的的在园中走着,此刻宁尘脑海里满是雨昔站在檐下的话语,“你只需记得,你命即我命”说得风轻云淡,说得理所当然。

是啊,你命即我命。宁尘也不敢想象没有了沈雨昔自己该和谁说那些令人懊恼的话,不知该和谁争辩一些超前的想法,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未知的将来。她就像另一个自己,一个沉浸在自己感兴趣的事,生活在闲适里的自己,可那也是自己梦想的生活,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憧憬,一份美好。宁尘知道,没了自己,她的一切悠闲宁静也将不复存在。

忽而抬眼,已到待君源,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郎君,娘子请郎君移步一见”

是小婢怡杺,看来乐果儿找自己有急事,不然她断不然违着主母叫怡杺来待君源找的,未及多想,宁尘思及便迈步随怡杺往倾心楼去。

“三郎可是明日起行?”

宁尘点头,“可是有急事?”

“果儿拿不得主意,怕若有差池……”

“嗯?到底什么事?”宁尘宽去外袍,梳洗间问。

“是今日呈报的消息,清水庵大火前,曾有一个小尼逃了去,她是庵中收养的乞儿,十一二年纪,小唤弃女”乐果儿言。

“如此说她可能知道清水庵的真相?”宁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眼问。

点点头,乐果儿言“她出逃的未免太巧了些,定然知道些什么”

“那就掘地三尺也把她找出来”宁尘立起,愤声言,

似有犹豫,痴痴半晌,乐果儿开口“三郎让芯儿姐姐去查吧,更稳妥点”

宁尘皱眉欲言,忽而想到了什么,厉声言“就你去查”

而后诉离情,言西征琐碎。至夜半更深时,宁尘欲歇下,乐果儿却辇他离去,“明日起行,三郎万不可歇在这里,况刚刚是果儿唤三郎来的”

宁尘还不想从,又听得“此前府中就有三郎冷淡主母之言,芯儿姐姐虽并未怪罪,但果儿……”

“好好好,没见过,还轰我走的……么儿啊”,捧起乐果儿的小脸,在她唇上狠狠啄了一口,宁尘无奈离去。

待宁尘远去,偏过头去避开二人亲密的婢子怡素转过头来言“娘子,怎么不告知郎君”

“没必要让三郎知晓”乐果儿淡淡言。

……

待君源,宁尘的到来让仍在灯下忙碌的姚芯儿和璃茉儿有些喜出望外,“你们干嘛?”

“为郎君准备行装啊”璃茉儿言。

“我去打仗的,又不是去上任的,准备这么多干嘛,况且是急行军,需隐匿身份的,行装也同将士的一起备好了”宁尘直率言。

“哦……”瞧见的是失望的神色,宁尘再开口,“不过自此至长安,还是需要些行装的”

二女再次忙碌起来,宁尘便转入帘陇了。忙碌毕,待璃茉儿离去,姚芯儿赤足踮脚,轻轻掀开帘子,瞧见的是趴在榻上百无聊赖逗弄着小花鼠混不吝的宁尘。抚了抚胸,长舒一口气,姚芯儿小心翼翼转至妆台前,跪坐下来,开始侍弄长发。不多时拿起眉枝又放下的姚芯儿痴痴一笑,打开蔻丹,玉颊却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红霞。

当淡妆馨雅,薄衫玲珑的姚芯儿暗自鼓劲,卯足了勇气掀开帘陇时,瞧见的是一只熟睡的花鼠,一个熟睡的人。

哼,一跺脚,又怕吵醒两个贪睡的家伙,连忙禁声偏头,榻上两个家伙却丝毫没有反应。提起小花鼠的尾巴,戳戳小肚子,“你这懒家伙,都怪你……”

……

天明,听嗅轩里,武凌开口“什么时候有的打算?”

“先慎出现时便想到了,但没想这么深。当时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还是匆忙了些”宁尘答。

“万事当心,军阵不比武技较量,不可孤勇”武凌平静言。

早膳毕,宁尘往西阆苑请安告辞,至姑奶奶房前,一人端正跪于庭中,“亓表兄?你这是?”

“求老祖宗允我西去”孟子吟坚定言。

“你?当真要去?此行凶险,或九死……”宁尘惊奇问。

“今科已然无望,孟亓亦有一颗赤胆,虽无将帅领兵之才,但熟知南北,吐蕃语,大食语和粟特语等都懂一些,带我去,定能帮到三郎”孟子吟孤傲言。

孟子吟如此一说,宁尘倒还真有些动心。他所说的今科无望,倒是真的,如今武承嗣掌事,前番又得罪了他,那他这个明安王府表亲,自然会被直接“拍死”。

宁尘还在考虑的档口,门扉被缓缓拉动,出来的是用柝盘托着行装的两位表妹,偲偲开口“老祖宗说,男儿当存远志,此一去当不畏不惧,当正风骨,扬浩气”,偲偲一顿,宁尘躬身礼听,“老祖宗还说,三郎鬼灵精怪,剑走偏锋虽是一时之利,但锻剑之功不可荒糜。亓儿自小逢迎了些,此次去当养养性子,万不可逞强,量力而行”

言毕二人让开,宁尘也伏身下去,同孟子吟一道朝房内磕了一个头。再起身时,才是同表妹们道别,宁尘其实和她们见过不过几面,所以道别也只是寥寥数语,只是遗憾不能见到偲偲出嫁。

出发定于未时,天授军是隐匿开拔的,所以不能一起拔营西行,宁尘负责殿后,在长安汇合。这次本就是行军打仗所以宁尘不准备带府中侍卫,就连马六也被宁尘留下了,因为留下他联络月影楼是最稳妥的。

再前后忙碌会儿,转眼便到了时辰了。前庭已聚着几人,展开双臂,姚芯儿为他整理袍服,“短则数月,长或一两年我便能回来,照看好几个小家伙”,宁尘对着不远处伺立的玉宓言。

身后的姚芯儿转到身前时,宁尘低下头撞到了一双眼,悬泪欲滴,“三郎平安回来,芯儿有话和三郎说”

宁尘迟疑,想要说什么哽在喉间,终于伸出手抚上姚芯儿的颊时,抹去的是她刚刚滴落的那颗晶莹,“照顾好家里……”

只这一句,宁尘已然转身离去。

负责送宁尘到城外的是马六和谢小狸,一个眼神,谢小狸便知“三郎放心,我会看好她的”

“三郎也是,不让我去,府中人一个不带,就连这行囊也没人帮你提……”马六正抱怨间,赐名已上前自他手中抢过宁尘的行礼。这次赐名骑上了马,那是宁尘之前的坐骑,如今骑着女皇新赐的。

“看好家里,神都似又要起风了,万事小心。楼里还要你跑勤些,切莫漏了行踪。若有事,问芯儿寻金签,再不行,去尚善坊”宁尘交代。

说到李令月,其实宁尘还有些失望的,临走前也没能见上她一面。出城,一辆不起眼的牛车停在道旁,瞧宁尘一行出来,已早有奴儿过来告礼示意。孤身至车旁,本以为里面的是李令月,可是听到的却是婢子婳的声音,“主子抽身不得,特命奴将这个送来”

宁尘自起开一条缝的帘子里接过来,是一条绯色的断布,似半截女子的腰带,又似撕下的裙裾一角,“这是?”

婳未答,宁尘无奈,只得揣入怀中,再开口言“照顾好她”

当宁尘驾喝一声要离去时,方听到里面的回应,“王也要早日归来”

……

出城不足五里,有一骑追赶而来,赐名警惕后望,汤阅等人紧随其后紧紧握住鞍旁佩刀。待那人近前来,竟是身着胡服的姚彝。

“郡王,殿下,姊郎……”

“胡闹,叫我姊郎也不行。莫说丈人怪罪,就是你阿姊那,我都没法交代”宁尘坚决言。

“父亲南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难道姊郞是惧我阿姊吗?”姚彝故作轻视问。

“嘿,真不愧是姐弟,总搞这一套,你以为你这激将法有用?”

“那我可以说一个秘密,姊郞你一定想听的”

“我还一定想听,你能知道什么秘密”宁尘不屑,提缰欲行。

姚彝得意一笑言“当年桃花宴的秘密”

宁尘再次勒缰,他没有想到又听到有人提起桃花宴,其实对于桃花晏,宁尘一直有意避开它,但总会在某一个不经意间想起,即使是转瞬即逝的好奇心,也总让人有些不舒服,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桃花晏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姚芯儿和武阳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宁尘是绝对不会去问姚芯儿的,此刻姚彝提起,那一刻宁尘的那种感觉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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