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西门铺子火起

黄彪之死宁尘在第一时间便去信武凌了,同时也呈报女皇了。这五品郎将死在大庭广众之下,掩是掩不住的,宁尘将西府军之事也一同奏报女皇了。宁尘想来,自己被追杀,人尽皆知,凭借一己之力暂时是查不出幕后主使的,说不定有朝廷介入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可怜的杜嵩刚刚回到牧府,就见堂上端坐着梁王武三思。梁王的出现他本并不会太过惊讶,原是梁王兼着神都府牧和五城兵马使的职,虽只是名头,并不管事,但他还是时常过来看看的。恰逢这个时候来,而且远远的,便瞧见武三思脸上的阴郁神色,杜嵩慨叹两声,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梁王武三思可谓是暴跳如雷,杜嵩乖乖挨了一顿臭骂。武三思所怒之因有三,一是斥杜嵩府治不严,在都畿重地竟出了这样的命案,二是责杜嵩玩忽懈怠,事情已闹得满城皆知了,还连凶手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三便是没有提前通知他,倒是让女皇先知道了。

这些斥责在杜嵩看来,皆是没事找事,一番保证送走了武三思,杜嵩瘫坐坐几上心中腹诽万千。可没消停片刻,门吏来报,魏王已至府前。连忙出去,在轿帘外又听得一番敕导,魏王武承嗣倒是没有斥责杜嵩,他详细问询了案件进展,最后还不忘勉励几句。于杜嵩看来,这魏王的勉励并非真心,他只是想让自己时时向他汇报罢了。

唤来都尉张忖,杜嵩火急火燎往河南县去,未到河南县衙署,便有校尉王羿追了过来,其言西门大街又出事了。

西门大街是洛阳城最繁嚷的大街之一,其实西门大街便是厚载门大街,原是在定鼎门之西,故称西门。因有西市于此,人流拥堵,百业兴旺,故而繁嚷。在西市靠近西门大街一侧,有一排铺面,所营多为信奉香烛用物,人称西门铺子。

一般人瞧这西门铺子和寻常的铺子并无异处,但江湖九流之人都知道,这西门铺子并不是寻常的铺子。这几家铺子都有一个共同的主人,此人姓柏名松柏,人称常青树。常青树的西门铺子,是做暗里营生的,所营的是暗牙,及撮合不法生意的牙侩。

这日西门铺子来了两个人,说出黑话暗语后,有伙计领着两人往第三家铺子去,那是专司买凶杀人的铺子。老伙计敬茶,问“客,准备把这茶敬给哪方尊神?”

来人答“九重天上,天外天下,不知店家这茶能不能敬到?”

老伙计停下了动作,他再示意身后伙计时,已起身一拜。

当一个身着褐色圆领衫的人出现,双方互相打量。此刻端坐几案前的,正是换过袍服,简单伪装后的武凌,武凌的身后,站着武司关。来人长相很平常,穿着很朴素,开口却道“咱这铺面虽小,好茶却少不得,如客诚心,玄天之上亦是能够敬到的”

“哦?价钱几何?”武凌开口问。

来人思索欲言,但听外间一声轻唤,来人站起,礼,而后便出去了。

武凌示意武司关戒备,自己也警觉起来。听得旁边一房间有声响,是门开了,又关上,而后鸦雀无声。只待片刻,武凌示意武司关出去察探。刚刚打开门,就发现庭中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武凌早已起身,冲到旁边房间,所见是被割了喉的那个老掌柜,还有刚刚那个中年人。

宁尘叫道“搜,找到常青树”,于是,两人便开始一间铺子一间铺子地找了起来。正如武凌所料,七间铺子,三十二人,皆死于非命了。没有找到常青树,武凌正在一间存放账册的铺子里翻找时,武司关来唤武凌,原来那些人又放了火,因是做香烛的,又囤有香油,这火势一起,便难控制。

终,武凌和武司关破窗而逃,武凌还是被烧伤了一大块。原本埋伏在西街周围的明安王府府卫赶过来时,他们言此处人多拥堵,大多行凶者已经逃了,抓住了两个,也都自尽了。武凌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杜嵩带着巡城尉赶过来时,武侯和坊丁,及左近百姓们已经将火势控制住了,得知武凌受伤,杜嵩叫苦连天,屁颠屁颠赶到明安王府时,女皇的传旨公公和太医也在。旨意倒没什么,主要是慰问武凌伤势的。陆续有内阁和六部大臣赶来探望,杜嵩一直插不上话。直到邯郸王武凌让王妃将其他人请了出去,只留下杜嵩,杜嵩才敢开口。当获知西门铺子和黄彪案相关,杜嵩脑袋都大了,又得武凌相告,原来这黄彪是行刺云中王的贼人,杜嵩顿感压力如山。

回府的路上,杜嵩沉闷无言,如今云中王遇刺,邯郸王遇险,女皇原本就怒火中烧,这下恐怕更是盛怒难当了。果不其然,刚到牧府门前,就见到了传旨公公。一番斥责自不用说,所命案子不破,便让杜嵩脱了官袍。

为了保住乌纱帽,杜嵩回到牧府便召集府官,紧急商讨案情。再两日,当杜嵩依旧一筹莫展时,河南县令颜九机来了,他带给杜嵩一个线索。原来,经查这黄彪之妻瑁氏生得奇丑,他一向不喜,所以常年留连青楼娼馆。经过查访,这黄彪在天香楼有一红袖,名细柳的,却于早些时候被杀了。

经颜九机一言,杜嵩省起陆善文之事,便命人偷偷将陆善文于暗中收监府中牢房,然后亲往天香楼祥查细柳之事。据陆善文言,他是喝醉了,在和细柳娘子调逗的时候摔倒昏过去了,再醒来时,手中握着刀,细柳却倒在血泊里。

细柳一死,她的房间被其他女子占了,首饰金银也被分刮一空。本以是毫无收获,但细柳房中,墙上所挂一物引起了杜嵩的注意。所挂,是一脸谱面具,为青色。之所以引起杜嵩注意,在这样一个桃红肤粉的格调里,这一饰物显得格格不入。

回牧府的途中,都尉张忖无意间提起赵铎来,他言赵铎的晋升之路为何如此顺利。杜嵩也知道,赵铎其实并无大才,只是善于逢迎,对于他,杜嵩总是爱理不理,却也不刁难苛刻。说不上哪里不喜欢他,但杜嵩就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直到这次请假事件,杜嵩开始厌恶这个人了。

杜嵩不明白张忖为何这个时候说这些,但听张忖问,“那府尹可知赵铎赵主事之妻康氏?”

杜嵩摇摇头,就听张忖言,“这康氏生得妖媚风流,传言她轻语呢喃,竟能令五尺男儿走不动道了……”

杜嵩瞧过来,用眼神阻止了张忖继续说下去,但张忖并未停口“府尹可知,赵铎与那黄彪同为永宁人,亦同在永宁衙署共事过,当时黄彪为县丞,赵铎为主簿”

听到这里,杜嵩立刻勒缰驻马,而后,杜嵩止住张忖所言,二人再回洛阳城时,未回牧府,而是直接去了杜府。在杜嵩府上,杜嵩让张忖将前言说明,张忖言“牧府早有蜚言,议这赵铎一路晋升,是因其妻美貌,暗通上官换得的。下官早些年就听得这赵铎也是永宁人,和黄彪同衙供职,且黄彪是赵铎的上司。后来黄彪调入右威卫,赵铎不久也调入牧府”

“张都尉的意思是?这康氏也和黄彪有私情?”杜嵩愁容满面。

张忖想了想答“府尹您想,这康氏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时候死了。黄彪老母失踪了,妻儿死了,就连青楼相好也被灭口了,再想想这康氏之死,莫不是也……”

杜嵩若有所思,想想康氏死后,牧府几个上官莫名其妙呈上赐告,悲痛难当的样子,杜嵩不觉打了个寒颤。第二日一早,张忖再来杜府,两人再出府时,直奔赵府,以凭吊之名,逗留半日才离开。

康氏之事有了眉目,如今杜嵩把宝都压在能够抓回常青树上,若能抓回常青树,便能知道找上暗牙去买凶杀宁尘的是谁了。而那些火烧西门铺子的凶手,一时半活儿是抓不回来的。从赵府回来,杜嵩的侍从来禀告言“郎君,雨花楼有消息了”

杜嵩换了便装,潜行至雨花楼时,在黑门后的院子里,见到了几个半死的人。过水帘,见到戚先生时,杜嵩躬身礼言“劳先生费心了,只是这常青树?”

“龙丹已经去了,即便你们及时封城盘查,这偌大的洛阳城,一百零三坊几十万户,随便匿在哪里,一时半会儿也是难寻到的”戚先生正在净手,他似是刚刚摸了什么脏东西,想要洗,却总是洗不去。

杜嵩再开口便是感谢之语,却被戚先生打断“我是生意人,情分什么的,就免了吧!”

显然杜嵩已经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再开口言“只要先生相助,鄙人能保住现在的位置,价码先生随便开”

“你知道的,我只要我想要的”戚先生已经洗好,用锦帕擦了擦。

“那先生想要?”杜嵩躬身听着,整个人都绷直了,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

“黄门里械斗”

“那可是七死十二伤”

“府尹难道在乎人命吗?”

“可是御史们都盯着的!”

“我相信府尹有办法的”戚先生已然离去。

走出黑漆大门的时候,杜嵩笑了,苦笑着。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儿,恍如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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