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晋国大宗之所以苟活至今,全是由虢荀二国所支持。

晋侯缗九年三月,历史悠久的南虢与实力强劲的北虢,两国合并成为一国,南虢公又迎娶了北虢公之女,也就是他的侄女姬氏。南北两虢国共同拥戴南虢公为国君,从此北虢依附于南虢,使得虢国实力大增就更加不把晋国小宗放在眼里。

这一年,曲沃武公感到外部的压力明显大过了内部矛盾,上次曲沃城险些沦丧之事却使得小宗内部又重新团结起来,算是因祸得福了。

诡诸与伯桥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变的十分融洽,而他们手底下的家臣们也都暂时放下偏见,不在互相掣肘了。

曲沃武公得见此形势,他知道晋国是时候该主动出击要给反对他的虢荀两国一点颜色看看。

只是先对谁动手,需要曲沃武公以及他的大臣们好好想想。

曲沃武公首先问世子诡诸,诡诸的意思是先打虢国,因为虢国是晋周边几国当中实力最强,同时也是最反对他们小宗的诸侯国,那个南虢公仗着自己是周天子的亲戚就作威作福,从未给过他们晋国小宗好脸色看。

因此攻打虢国可以震慑周边国家,做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随后曲沃武公又问政于伯桥,而伯桥的意思却是要打荀国,因为荀国在曲沃桓公时期是依附于小宗,为了获取他们的支持,小宗花费了大量金钱来讨好他们,可哪晓得虢国一经发动反对小宗的同盟战争时,荀国却直接临阵倒戈,给小宗造成惨重损失。

况且,经过上次的战役,荀国的国力已经被大大的削弱了,综上所述荀国可伐该伐。

曲沃武公点了点头,他个人很赞同伯桥的看法,但是世子诡诸的建议同样也很在理。

为了不在朝堂上引起不必要的争论,曲沃武公决定容他思虑再三后,再决定攻打哪国。

退朝以后,诡诸与伯桥也是第一次将双方的家臣们全都聚集在一起商议国家大事。

一时间诡诸的府邸竟然人满为患,拥挤不堪,加之很多人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更显得府邸吵闹。

诡诸与伯桥端坐在众人其上端,像是晋国有两位世子似的,伯桥居右环顾四周,见众人对于征讨对象各有各的说法,觉着再这么讨论下去非打起来不可,他又自感无力镇住在场所有人,于是便侧身过来,小声商量让诡诸发话定场。

诡诸点点头先是一言不发,就在众人讨论最高峰时,却突然大声呵斥众人说道:“成何体统啊!!”

所有人看向诡诸纷纷底下了头收了声。

诡诸呵呵一笑,“余看到诸位能够同心同德坐在这里讨论国家大事,余甚感欣慰。其实无论是打荀国也好,打虢国也罢,此次出征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得胜,这才是关键。”

底下的人纷纷点头,这时富子接着诡诸的话茬说:“诡诸世子说的是,得胜才是关键。不过既然是要得胜,就必须要有合适的统军之人,这样才能够统领大军出征,不知诡诸世子心里有何人选?”

诡诸点点头看了眼伯桥,“我心中自然是有的,可就怕与伯桥的想法起了冲突,我想听听伯桥你的看法。”

“额,这个嘛……”伯桥尴尬地转头看了眼诡诸。

诡诸莞尔一笑,“到底是富子,聪明人啊,一眼就能看到事情的关键之处。首先余要向诸位说明一点利害关系,因为我们小宗之间的不团结险些使大宗能够再起,故而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不团结的问题,那么今天在座诸位就私底下把这个问题给解决吧,否则在朝堂上会让国君难堪。”

众人点了点头,伯桥问道:“那兄长准备安排哪些人领军出征?”

所有人都再次看向诡诸,诡诸扫视一圈后说道:“游桓二子、里克、原氏黯、韩简、毕万……再加上士蒍。”

在场所有人怔了一会,他们不明白为何要加上士蒍,而此刻正站在内厅外围的士蒍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中,自己也感到很震惊。

富子疑问,“若是讨虢这个阵容是否少了些?先丹木、叔虎、梁万、胥乐、吕甥这些人为何不带?”

诡诸解释道:“前面四个人的名字就不用我说明了,韩简是韩赇伯的儿子这也是韩万祖叔父的意思,毕竟他已经老了,他的族里需要有人参军入伍,立下军功不能给韩氏公族丢脸。至于毕万他是国君的重臣又久经战阵,这么大的军事行动怎么能没有国君的人参加呢,不过他不会在军中担任要职,我会让他到后方担任后勤安排奴隶们的运输任务。”

“至于士蒍……士蒍!”

士蒍听到诡诸叫唤自己的名字,急促而又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跪拜在诡诸面前。

“属下听候差遣!”

“嗯,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嘛,如何让牡丹花提前开花,我记得当时你说过要用火逼它开花对吧!”

士蒍跪拜在前点了点头,对诡诸说道:“嗨!只是不知现在主公何意……”

诡诸微微一笑,“如此那便由你来做这个先锋!但是这兵员你要自己去解决,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嗨!”

众人一片哗然,而士蒍猛地抬头没有立即谢恩,他对诡诸说道:“主公请容在下说话。”

“哦?你要说什么?”诡诸问道。

士蒍犹豫了一会,道:“属下觉得此次出征不应当攻打虢国,而是荀国,两虢合为一国,其实力已与我晋国不相上下,相之荀国民穷兵弱可以征讨之。”

诡诸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富子与伯桥脸上稍微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其他人有的愤慨,有的透露出不解的目光。

诡诸有些尴尬,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打虢国确实占不到便宜,反之打荀国更好。可毕竟是他主张打虢国的,现在改口有些失面子,现在正好让士蒍将其捅破落一口实让他顺坡下驴,但心里仍然生士蒍的气,觉得士蒍忤逆了自己。

诡诸淡定脸上故作笑容,问道:“哦?那你说说这是为何呀。”

士蒍道:“请主公不要误会属下的意思,属下话只说到一半,如果攻打荀国的用意是其震慑周边的国家,那么属下想着荀国边上不是还有梁、贾两国嘛,干脆此战一起全给打灭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有威慑力嘛。”

在场所有人都哈哈一笑,都笑士蒍的计策不切实际,诡诸略有失望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明的计策呢,只有原氏黯赞同士蒍的看法。

他起身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世子,方才士蒍君所说并非无计可施,某愿意出谋献策,促使此计可成。”

底下人瞬间沉默住了,富子也在一旁附和道:“公子,在下略施手段定可使此计成!”

伯桥点头,“看来戏言确实可以成真,兄长的这位家臣运气着气不错嘛!”

诡诸呵呵一笑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既不攻虢也不完全伐荀,而是要把周遭小国全都征服,在座诸位意下如何?”

这个法子让两派人马都形成统一共识,底下的人自然无话可说。

诡诸见状说道:“那好,就依……士蒍所言行事,我与伯桥会劝说国君同意此提案。荀息富子,就由你们二人共同商议制定谋略。出征日暂定五六月份,先给尔等一个月的准备,此番出征短则三四月,长则五六月,尔等皆要有心里准备啊。”

士蒍心情激动,用力大声回道:“嗨!属下明白。”

然而全场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响,士蒍疑惑地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一众家臣皆鄙夷地看着士蒍,场面有些尴尬。

旦见众人整齐划一地向诡诸、伯桥两位公子拱手作揖,齐声道:“遵命!”

这时伯桥侧过头来在诡诸耳边窃窃私语道:“兄长你让这个士蒍做先锋,一个平民出身的人去领军作战?这要是让君父知道了他能同意吗?”

诡诸笑道:“伯桥你就放心吧,君父他会同意我这样的安排,大不了我向君父上书封他一个下大夫,有这身份足够了。”

伯桥看了眼诡诸心里想,兄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让平民进入贵族社会,要是开了这个头那以后可就收不住咯。

要我说平民就应该一辈子没有地位,从生至死也不能够妄想着有一天能挤进贵族们的生活。像士蒍这样的人用完以后必须抛弃,否则他们就会纠缠着你,向你索要他任何需要的东西,无休止的贪欲,这就是底层百姓劣根。

次日,士蒍穿好新买的衣物,骑着一匹老马,虽是老马但这一次却是他用自己的钱买来的,士蒍兴高采烈地朝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上小河流水潺潺,阳光透过树木淡绿色的嫩叶照射在小河上,一切都是令人心旷神怡。

离开曲沃城大约走了近三十公里的路,老马喘着粗气,士蒍虽然归心似箭,但考虑到老马的身体状况,就下马歇息了。

士蒍从怀里掏出今早从城大饼就着清澈的湖水吃起午饭来。这里虽是远离人烟的荒山野岭,但这里的自然之美却让人向往,士蒍想着如果以后主公赏赐封地,把此处封赏给他那该多好的呀,等老了以后就可以天天到这里游山玩水该有多惬意。

士蒍用手捧起水来喝,喝了又捧了,对这里的风华他极为欣赏,这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叫喊。

从不远处传来的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声音清脆响亮,士蒍寻声赶来见一老叟躺倒在马车旁边脸色苍白,大腿处似乎被某种毒蛇咬伤。

老叟身旁站着一位哭哭啼啼的老妇人,少女用丝娟把老叟的大腿绑好,二人忽见陌生男子全副武装前来,顿时警觉起来。加之士蒍又生的丑陋,身后又背负着弓箭,腰间挂着短刀,也不知他是好是歹。

士蒍知道自己的模样吓到她们二人了,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解释道:“两位不要害怕,我是从曲沃来的,我叫士蒍是诡诸世子的家臣,咱个好人。”

老妇人依旧不信他,可少女却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我父亲被毒蛇咬伤了,你有没有办法能够救救我父亲?”

士蒍走近老叟的身边看了看老叟被咬伤的部位。

“你们待这别动,我去找些草药一会就来。”

不多时,士蒍就找来了一把草药,他先是用短刀划开被咬处,放出污血用嘴巴将毒血吸出来,然后再将草药嚼烂后涂抹在老叟被咬伤的大腿处,许久以后老叟才渐渐恢复生气脸上开始有血色了。

少女一个劲的给士蒍作揖致谢,士蒍憨厚一笑,“没事没事,回家之后注意调养不日便可恢复。”

当士蒍无意间注意到少女的面容时愣了半天神,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士蒍在心里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美貌能够与齐姜夫人媲美的女子。

少女穿着一件简单的素白粉色的长裙,一根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虽然少女身上没有什么华丽的首饰可以说是很素朴,但还是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士蒍愣神地盯着少女,眼前这位少女的身子不矮,也可算的上是娇小,但一股乌黑的头发却长的出奇已经及腰,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精致的柳叶眉和那白皙地肌肤,妩媚迷人的丹凤眼时不时流露出神韵,清纯不做作。

圆而不肥大的脸型显得她更加可爱,无论是秀发还是少女的身上,都散发着淡淡清香,让士蒍觉着此女真是世上少有,人间难得。

此刻士蒍觉得真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心里越发想要把这块地纳为自己士氏一族的发祥地。

士蒍大胆上前问道:“敢问……小姐芳名?”

少女先是一怔,然后满脸腮红,“秀秀!家父出自胥氏一族,我们是从翼城迁住曲沃城,路上家父下车时被毒蛇咬伤,幸亏遇上士蒍公子才能脱离危险。”

士蒍憨厚一笑,过了许久老叟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他向士蒍道谢并准备赠送五贯钱币以做报答。

士蒍自然是不要的,此时秀秀见士蒍满头大汗,便将自己的手绢送给他擦汗,士蒍告诉老叟曲沃城离此处已经不远,还有二三十里的路,天黑之前准能到达,之后便骑上马告别这一家人扬长而去了。

路上士蒍从怀里掏出秀秀赠给自己的手绢闻了闻,那股淡淡清香还存留着,士蒍心想着:若此生能取秀秀为妻,足矣!

想到这士蒍就浑身充满着力气,加快速度赶往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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