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姜鹤霄正从袖中掏出什么玩意儿，晴厉意识到是符咒，猛然清醒：“我洗！我马上就洗啊！”
姜鹤霄嗯声，收手：“备用衣物。”
晴厉不耐烦地啊声：“换个屁备用衣物，我又不像你们这群仙风道骨整日干干净净的，身上这套能顶半个月。”
姜鹤霄露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转身离开房间。
不出片刻便听人叩门，晴厉下床开门，便见两位小厮抬着热水进来倒满浴桶：“仙人若是嫌凉了，可喊我们进来添些。”
晴厉点头：“有劳。”
两小厮刚离开，晴厉关门，便脱得精光，人呼噜一下钻进热水浴桶里，热水来回滚动，砸落在地面上，晴厉闭眼享受地嗯声：“泡澡舒服。”倒是忘了是谁方才死活不肯洗澡。
姜鹤霄进屋时并未敲门，此门是新装的，非常优质，开门关门完全没有半点声音，导致屏风那边的晴厉完全没有察觉到动静。
姜鹤霄将热粥安置在桌案上，闻见那头水声，便将换洗衣物拿了过去：“晴厉。”他抬手叩响屏缘，“换洗衣服放在网篮里了。”
晴厉睁了眼睛，嘴里骂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泡热了便站起来，水哗啦啦响的同时，姜鹤霄恰好走进屏风里边，晴厉见到人，呼吸微滞，略有些目瞪口呆。姜鹤霄处变不惊：“洗干净再出来。”给他递上香皂，“方才买的。”
晴厉微妙接过香皂，咬牙阴□□：“你抛过来不就成了？非得进来？”
“会砸到你。”他眨了眨眼睛，淡淡道，“我也不是专门进来瞧你身子的。”神情以至于骨子里都透露着“你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这种暗示。
“……”晴厉啧声，当即将潮湿浴巾狠狠砸向姜鹤霄，“你大爷的离开这里！”
路过客房的那位小厮听得屋里晴厉一声怒喝，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不过片刻，便亲眼目睹传说中那位仙风道骨的鹤霄仙君，头顶着某块湿漉漉的浴巾略略有些狼狈地走了出来：“仙人这是……”见姜鹤霄抬手拽下浴巾后，竟弯嘴淡淡笑起来，眼底光芒微闪，似是碰到了特别高兴的事，但是……被人骂出房间也算不上高兴啊，小厮便觉得鹤霄仙君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仙人可是碰到了什么伤心事？”
姜鹤霄随手关门，摇了摇头：“高兴罢了。”
小厮更觉得稀奇了。
晴厉套好里衣缠上腰带，伸鼻子闻了闻自己的臂膀，满意地点点头，嘴里嘟囔道：“还挺香。”什么味儿的香皂啊。
无意间瞧见桌案上热气腾腾的黑米粥还有盘豆包，晴厉总算寻得些清醒，他双手扎紧腰带，伸手拿起豆包咬了一口，吃进嘴里咀嚼：“真甜。”接着一大口咬进嘴里，然后又是一大口，好似方才根本没吃饱。
吃饱喝足了刚想躺床上睡觉，房门被人敲响，晴厉烦躁转身：“又是哪个傻逼啊！”去开门。
迎面便瞧见姜鹤霄那双平静的眼睛。
姜鹤霄衣袍整齐，面目无奇，手里正端着水果盘，见到晴厉如此乱发赤脚的模样，不觉意外，将水果盘递给他：“吃些。”
晴厉瞧着他：“你直接住在这里得了。”
姜鹤霄那厮诚然：“这样不好。”
晴厉瞪他：“不好你方才还抱我上楼？”
姜鹤霄道：“万不得已。”
“鬼的万不得已！”晴厉缩回房间，随手关上门，“我要睡了！”
姜鹤霄瞧着手里那盘子水果，模样有些可怜巴巴，他复而抬手敲敲门，结果晴厉将枕头狠狠砸到门上，哐当一声，声音挺大，任谁都知道晴厉那厮在气头上，门外的姜鹤霄立马收手，默默离了。
深夜时分，晴厉睡得极浅，忽而被方圆五里外的某股异常灵力惊得睁眼，直觉有些熟悉的原因，晴厉起身穿衣，翻窗离了会仙馆。
跳了好几道屋檐，直到人降落在九德院内，晴厉秀眉蹙起，嘴角却慢慢弯起来：“还真是嘉明那厮。”语罢之际，身后却一柄冷剑直奔向晴厉身躯。
晴厉转身，站着不动，银刃隔断晴厉一缕墨发，在即将刺中其脖颈的时候硬生生停在半空。
嘉明满脸震惊地瞪着晴厉，原以为是偷溜进院子的偷贼，方才借着月光照耀下才看清其面容，见晴厉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立马将剑丢在地上的同时，人大步流星走过去将他抱住：“晴秋成！”
晴厉这才恍然记起易容术法过了时限，他抬手拍拍嘉明背脊：“那位扶贫济世的嘉明公子真是你啊。”
嘉明却将脸紧紧埋在他肩膀上：“你还活着。”几乎要哭出声，晴厉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那什么，撒撒手，咱好好聊。”
嘉明闷道：“你真的还活着。”说完这句话便直接流鼻涕流眼泪地哭起来。
晴厉无奈道：“对啊我真没死。”
嘉明松开他，抬袖擦擦眼泪：“那时候你明明，你怎么回来的？”
晴厉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玄乎。”
嘉明道：“先进屋喝茶，需要吃些东西吗。”
晴厉道：“不用，晚饭吃得饱。”
嘉明带他领到卧房里，笑着回答：“那挺好，坐。”
嘉明倒来热茶，接着在他身旁入座，眼神来来回回将晴厉瞧着仔仔细细后，便笑起来：“你这张少年模样让我想起了刚认识你的时候，怎的，被屠秀刺了一剑的原因吗？”
晴厉道：“算吧，现在我连中阶子弟都打不过。”
“打不过？”嘉明蹙眉，“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晴厉想想：“没吧。”
嘉明颔首：“秋成，你若是没打算就待在我这里吧，如今这院儿里就我一人，你住在这里也好热闹些。”顿了顿，眼眸有些亮堂，“芊荷还在，不过她老啦，等你休息够了，便带你去瞧瞧她好不好？”
想到芊荷，他便笑起来：“姜鹤霄带我去见过。”
“姜鹤霄？”
“嗯。”
嘉明神色不大对劲：“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
晴厉道：“碰巧吧，在钟山那里。”
嘉明沉声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倒没，就把我关了段时间。”晴厉挠挠下巴，笑着问他，“哎我这没什么大事，说说你呗，如今竟整到这种厉害份上了。”
嘉明撇过视线：“混的。”神色似乎不大好。
晴厉哈哈笑两声，小厮正巧送来整盘子热乎夜宵，一一端上桌案后，嘉明便对他笑起来：“刚热乎好的，外面天寒，咱们先一块吃些热面吧。”
晴厉正要推拒了，因着即将天明，一会儿便要随姜鹤霄前往幽州城郊外处理怪事。没想到嘉明这厮倒是热情得很，复而说道：“咱边吃边聊，好些时日没见了，我们真的很想你。”
晴厉瞧瞧时辰，琢磨着吃完再走也来得及，便道：“好啊，边吃边聊。”
按照以前习惯，每到寒冬腊月，晴厉都会在热面里撒上些辣油活络四肢，嘉明知他有这种习惯，便也亲自拿了辣油瓶准备帮他倒小勺子，结果被晴厉抬手拦住，他笑两笑，解释：“晚饭真被喂足了些，再吃些辣油，白日铁定会闹肚子。”
嘉明便放下了：“被谁喂得如此饱嗝，都觉得你快吃不下这碗汤面了。”
晴厉吸溜两口面食：“还能是谁啊，姜誉啊，那厮就怕我饿着似的，白日端来热饭热菜，等我洗完澡准备睡觉了，不是整来一碗鸡汤就是一盘子水果，还解释说吃了睡眠好。”他无奈摇头，“哪里睡眠好啊，都快被他气死了。”
嘉明静道：“你变了。”
晴厉挑眉：“模样当然变了。”
嘉明摇头：“若是以前你说起姜鹤霄那个糟心的人，眉目间不是生恨便是沉闷不发，如今你却变了，讲起姜鹤霄的时候，你竟然在笑啊。”
晴厉顿住，连嘴里的面都忘了咽下去：“你看错了。”
嘉明思索番，缓缓开口：“姜鹤霄是他们的人，你得时刻提醒自己，莫要被他迷了心智。”
晴厉吃面，没回答。
嘉明继而说道：“他怎会肯放你出来？”
晴厉不暇思索地回答：“可能是看我实力大不如前所以放心了吧。”
嘉明笑笑摇头，却听晴厉问他一句：“哎我还没问你呢，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可娶妻生子了？”嘉明正要开口，院落那边传来小厮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公子，你真的不能进去，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通告官府说你私闯民宅了！”
嘉明起身去瞧个究竟，便见到姜鹤霄站在垂花门口，小厮正死活阻拦他不让进来。嘉明深知姜鹤霄此次前来定是为的晴秋成，脸色微变，却也甚是客气地走了上前作礼：“不知鹤霄仙君来此所为何事？”
姜鹤霄瞅着他身后的那间燃灯卧房，半晌后，沉默开口：“我要见晴厉。”
嘉明轻笑一声，还有些客套：“仙君所说的晴厉公子是谁？”
姜鹤霄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你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