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之瞥了两人一眼,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那我这边就先出去……”
“王兄不必出去。”叶非文指使账房把账本放在一旁。“怪我招待不周,没让王兄吃好。”说着,他用布菜的公筷夹了一块红烧兔耳到余锦之碗里。“尝尝,这个红烧兔耳与杏花酒一道,可都是店里的招牌。”
“杏花酒?”
“是啊,王兄还没尝过吧?”叶非文收回手,顺势也夹了块肉回碗里。“我前些天刚差人采了些新鲜的杏花酿了几坛,就是还要些时日才能喝。”
他看着余锦之骤然黯淡的眼睛,笑着补了一句:“三日后,还请王兄与我一同畅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饭后,叶非文往旁一斜眼,一直安静在旁的账房便上前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双手递到余锦之面前。
余锦之没有马上接过,他的视线越过账房,看向对面的叶非文。
叶非文接收到他的视线,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接受。
余锦之甫一接过荷包,账房便退至一旁。
他握着手上沉甸甸的荷包,慢步走向叶非文。
“多谢叶兄。”余锦之把荷包拉开,从中拿出两块最小的碎银子,再把剩下的扎紧。“但是……”
叶非文眼睛微闪。
余锦之拉过叶斐的右手,把手上的荷包放在他的手心。
“无功不受禄。”
————————
告别叶非文后,余锦之独自出了雅间。
在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余锦之看见了先前把他当成乞丐的跑堂小哥。跑堂也看见了他,还对着他笑。
余锦之也回了个笑容。
出了门,余锦之收起笑脸。
【之之好像不太开心】
“是不开心。”余锦之吐出一口气,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的,我能开心得起来吗?”
【怎么了?我看你跟帅哥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明明还约了人家喝酒!】
【就是就是!gay里gay气的】
“饶了我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勉强吃了个半饱的肚子。“那可是鸿门宴。”
【什么意思?是我智商不够吗?】
【我也没懂……】
“那栋酒楼里的人,除了掌柜……”余锦之抬头往二楼看去,那里有一扇没有关紧的窗。“都会武功。”
【????】
【卧槽???】
【什么情况??】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个跑堂小哥也会武功??】
【???这就有点可怕了】
余锦之低声轻叹:“真的是……”
捡了个大麻烦啊。
楼上。
站在窗前的叶非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人的背影。
“主子好像很在意他?”一旁的账房低声询问。
待到余锦之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路口,叶非文才收回视线。“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看到账房迷茫的神情,他慢悠悠地继续道:“你猜我见到了谁?”
账房沉思片刻,把脑子里想到的人都猜了个遍。
皆被叶非文否定。
“属下愚钝,猜不出来。”
叶非文:“花影阁。”
电光火石之间,账房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您的意思……是那位鸩?”
得到自家主子肯定的眼神,账房神情复杂。
是敬佩,也是忌惮。
“身中软筋散,被各大高手围攻不说。他竟然还能破出重围,逃到了这杏花镇……”
“错。”叶非文右手扶在窗上,食指轻敲。“是杏花林。”
………
余锦之没有急着回医馆,倒是先去了一趟做衣服的店铺。
顶着老板火辣辣的视线,他买了一件普通的成衣。
灰色的粗布衫,非常的不起眼,价格也很便宜。
【完蛋,之之看上去更像搬砖的了】
“我本来就是个搬砖的。”余锦之把皱起的衣摆拍平整,大为满意。“有得干净的衣服穿,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在回医馆的路上,见着了一间卖果脯的店,就顺便买了点带回去。
“余大哥你回来啦!”门口的阿冬一看见他,就眼睛发亮的冲了过来。
像条小狗似的。
余锦之摸了摸刚到他胸前的脑袋,把路上买的果脯给了他。
“谢谢余大哥!”阿冬高兴地接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特别喜欢亲近他。
【之之好像慈父啊草】
【别说,有内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喜当爹】
被迫喜当爹的余锦之嘴角一抽,无视了弹幕的调侃,跟着阿冬找周大夫去了。
余锦之进门就见到了在柜台后专心抓药的背影。“周大夫。”
“小余回来了?”周大夫回过头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余锦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醒过来了吗?”
“还没有。”周大夫摇头,脸上带着怜惜。“他伤得太重了。”
“说来惭愧,老夫虽然用药稳住了他的伤势。但老夫能力不足,无法医治他所受的内伤。”这个善良的老大夫皱着眉头,很是愧疚。“只能为他配些温和的补药,让他慢慢调理身体。”
“周大夫无需自责。”余锦之嘴上安慰他,手上利索地掏出卖了野兔后剩下的钱,全放在柜台上。“这是他的诊费,您看够吗?”
他又补了句:“如若不够,我明日再补上。”
周大夫拿过柜台上的那一块碎银,把其他的都推了回去。“这一块就够了。”
余锦之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
他默默地把面前的铜钱收回,对着这位头发花白的长者低下头,弯腰行了个礼。“麻烦您了。”
————————
推开里间的门,余锦之的眼睛在扫过床上躺着的人时,迈进门槛的脚一顿。
他反手关上房门,双手环胸倚靠在门上。“既然都醒了,还装什么?”
静默片刻,床上的男人才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手掩口鼻发出虚弱地咳嗽声。“咳咳——”
还边咳边偷看他。
余锦之:“……”装,再给我装。
看着无动于衷的余锦之,男人抿了抿唇,停下了做作的动作。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好尴尬!快说点什么吧】
【怎么感觉这个家伙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也觉得】
【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他之前那样对之之,之之还救了他!】
【非常有可能!】
看着男人通红的耳朵,余锦之无奈地放下了手臂,走到他的床前。“事到如今,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没有恶意了吧?”
男人面无表情的点头。
若不是他那红透的耳朵出卖了他,余锦之还真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因为你,我现在被人盯上了。”注视着男人骤然冰冷的神色,余锦之不紧不慢道:“而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鸩。”
男人抿紧唇,身体在注意到余锦之的视线后,更是绷紧了。“这是我的名字。”
“鸩?”余锦之看着他僵硬的神情,若有所思。“不像是名字……”
反倒更像是——代号。
“我现在正被花影阁的人追杀。”鸩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
会被放弃吧?就跟他们一样,毫不犹豫的……
【他什么态度?之之还救过他!】
【这个态度就无语了】
【之之真是救了个白眼狼!】
【姐妹们冷静!他不是说他在被追杀吗?应该是不想连累之之】
突然,鸩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很是干燥粗糙,掌面还布满了老茧。
鬼使神差的,鸩伸手握住了面前的手。
和想象中一样粗糙的触感。
却也厚实、温暖。
充满了安全感。
“还钱。”
余锦之甩开握住自己的手,再次把手放在他面前,重复道:“医药费还我。”
啪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响起。